“穆欣的三层别墅位于这栋别墅区的最内层,因为紧邻密林,环境清新幽静,却也有一定不可控性,据说物业为了保障安全,曾在每栋别墅周围都装置了二十四小时监控,可遭到业主举报侵犯隐私,所以后来重新改良,监控安置的范围距别墅区域要超过一百米,也就是说,对于穆欣家来说,如果有人从后方密林穿入闯进,无论是走正门还是撬窗翻入,找好角度可能都不会被拍到”
此刻,他们再次来到案发现场,因为已经掌握了重要嫌疑人,刘啸很有把握的向尤天雄一一汇报这个到目前为止还是由他主导的案件。
“然后重点说一下这个案发现场,案发现场处于别墅三层,这一整层是被穆欣特意改造成的娱乐休闲空间,穆欣溺死浴缸所在位置是spa区,360度全景落地窗空间,据穆欣的多名男友供述,穆欣一般晚上都在会所,但是会趁着天还没亮赶回家中在日出时分泡澡放松心情……”
“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可是法医给到我们的尸检报告中的死亡时间却是在凌晨一点左右”,李琅实在是感觉到心里七上八跳的不太寻常,一切证据都出现的太过合理了。
“对啊,这恰恰说明,虽然凌空是案发现场的第一发现人,也有着随意出入的机会和钥匙,可是如果是他犯的案,他完全了解死者的生活习惯,他可以将死亡时间安排在任何他想要定下的时间,按照平常的泡澡时间,日出时分安眠药服用过量甚至导致溺水,不是更加自然吗,他何必要一改往常的时间呢?穆欣的男朋友又不止他一个,我们完全可以找到其他证人证实穆欣的这一生活习惯是否属实!”
其实刚刚在和尤队分头来的路上,他就因为这一点和李琅争个不休了,而后在李琅沉默的摆摆手不予置评中作罢,这再见面不知道怎么养成的闷葫芦性格,惹得刘啸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没了好脸色,回想起曾经的李琅,一定是哪怕争执个脸红脖子粗动起手来也要出个胜负的。
“怎么,你们俩并不统一?那叫什么掌握了嫌疑人的作案动态让我来看?嫌疑人还能有两个不成?”看着这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的样子,尤天雄叹了声气还是担任起了调解者的作用,先问起了李琅,“现在就我们三个人,也没有定案,还是在侦破阶段,那你认为哪里可疑,大声地说出你的见解”
“当晚十一点穆欣从于川的车上下来之后,就像往常一样自己开车回家了,可是我查看过她车上的GPS系统以及车载录像,平时半个小时就能到家,可那天晚上她却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不仅车速越来越慢,甚至期间还差点发生车祸,而后到家一个小时她就溺水身亡了,我认为这其中有许多不寻常的地方,还有为什么她会提前回家,甚至说到生活习惯,到家后一定会先泡澡的这个习惯,凌空也是知道的!”李琅也不禁越说越激动起来,因为他脑中其实忽然间还浮现出凌以飞的死亡现场,身上零碎的破布无法遮盖住那具煞白又鲜红的酮体,林原赤裸着上身倒在那满是浑黄污渍沙发上的恶心场景也扑面而来。
难道每个死亡现场都会打上‘赤裸’的标签吗?如果不是,很难不去假设这三个闭合的圆其实拥有一个共同的原点吧,或许只是半径不同而已。
刘啸看起来愤愤不服地还想争辩,却被尤天雄一个眼神止住,沉声说道,“那就去查,查到辩无可辩,疑无可疑,再来找我诉明案情,拍板定案”
尤天雄气冲冲的甩袖离去后,留下刘啸和李琅谁也不想理谁的各自靠在一个角落思索案情,就在刘啸赌气的就想和李琅比比持久耐力的时候,李琅先行打破了此刻的僵局,“尤队说得对,还有许多疑点,我们可以去证实,相比结案结得快,我更希望是毋庸置疑准确无误的”
“哼,当初那个让受害者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忍气吞声的又不是你啦?”刘啸蹲到腿麻,借着不服气撇头的功夫换了只腿继续对抗着。
李琅不动声色的笑着走到了刘啸的面前,伸出手来想要扶他一把,犹如多年前在学校没日没夜训练的那样,看着刘啸不可思议的睁大了如从前一样清澈干净的双眸,在这一刻,李琅终于相信了,上天是眷顾的,或许有些人需要经历一些苦难,可这也不耽误有些人保持美好保持纯粹,李琅再次缓缓向着刘啸迈出了一只腿,好似是迈出了一直囚困自己内心的那道牢笼,“或许我曾经偏差了正轨,不过我希望这由你来证实”
刘啸很是受不了李琅现在这样总是一副好像就要没有明天了的颓废模样,一个清脆的击掌把他的手打开,自己跳了起来转身离开,信誓旦旦的边走边说,“我当然会证实,我会把你提出的每一个疑点,一个不落的一一击碎,你等着瞧吧!”
“欸,你上哪去?”
“找交通组的同事帮帮忙,把和穆欣差点发生车祸的当事人揪出来问个明白!”
李琅轻笑着点了点头,就说他们默契起来天下无双吧,随后大声交代道,“那我再去查查看穆欣的手机会不会有瞬间移动的功能吧”
正午的阳光毒辣狠烈,只是大多数人是用眼睛体温来感受到,而宋落却是用每一寸皮肤的疼痛来切身体会,从七岁那一年,她就无法再站在阳光下了,从前的宋落因此而觉得幸运,因为齐飞也因此而对她判若两人。
刚认识时,齐飞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觉得她很麻烦,时常把她遗忘在哪里,却又偏偏爱来找她这个小跟班,而后发生的那件无法挽回的事,彻底改变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从此,阳光对于她来说不再重要,因为齐飞答应会永远陪在她身边。
可是后来,齐飞又说他不可能会一直陪在她身边,所以他要她再次相信他,他一定可以为她研制出一把伞,那把伞一定可以彻底隔绝会让她引起皮肤病变的任何物质,于是他走了,他说要念最好的学校,才能学到最有用的知识,才能将效率最大化,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要早一天,再早一天,让她站在阳光下。
此时的宋落不知不觉间看着头顶的阳光,回想着曾经的一点一滴,慢慢走出了荫蔽的包围圈,站在了阳光下,一瞬间像是被火烤的针刺扎透全身一般的灼烈难忍包裹着她整个灵魂。
“一定要忍下去吗?”许知与心疼的不知所措,无法再站在原地不去插手她的选择,于是拿过前台自助的一把黑伞,走进了她的世界,问出了他那么多年一直想要上前问出口的心碎。
尽管有黑伞的阻挡,让她稍微好受些,可是皮肤上密密麻麻起来的难看疮疤,在告诉她,她这是自食恶果,“这是我该承受的,我想知道,像我这样的人,即使没有与太阳之间的阻隔物,是不是我就不配拥有阳光”
随着一阵风吹来,许知与顺势一把将黑伞抛开,眼前没有了阴影的遮挡,阳光一下子沁人心脾的照亮了宋落整个轮廓,她从没有感受到如此具象的温暖,即使随之而来的依然是刚刚承受过的刺痛感,宋落也感到心满意足了许多。
看着宋落嘴角的微笑,许知与深深吸了口气压制住内心的颤动,拿出深藏很久随身带着的小药丸说道,“这个药丸,是我老师中医世家的好友宁古一大师研制的,药方上的中药没有对人体有危害的,我已经做过很多次动物实验,也改良了许多版,只是始终无法恰巧形成与你一模一样的病症,所以我还是不确定是否能根治你的病……”
宋落疑惑不解的模样,还是让许知与犹豫了起来,“算了,还是再等等吧,等我有十足把握……”
可没想到宋落忽的将药丸抢去直接吞进了肚子里,随即捂着两只裸露在外的胳膊忍着痛笑眯眯的说道,“谢谢你,许医生,我只是跟你提过一嘴咨询一下,你竟然这么放在心上,那我也一定相信你!”
许知与无奈的笑了笑,傻瓜,他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一个月就研究出来啊……眼睛不舍的一眨不眨的望着她,一方面想要看看药效的反应,另一方面还想要郑重的告诉她,“有我在”
“嗯?”
“有我在,我会让你安然无恙的站在阳光下”,许知与慢慢将宋落马尾上随风飘起散开的发带,重新一点点系成她从小就喜欢的那种双蝴蝶结的样式,而后不忍女孩皱眉呆滞愣住不知所措的模样,俏皮的弹了下她的脸颊说道,“因为我是医生啊,包治百病的医生!”
此刻柔和愉悦的氛围,让宋落不觉间随着许知与一同轻轻笑了起来,傻姑娘啊,在他身上,明明有那么多疑点,凭她的聪明才智,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可是为什么都不开口问问他呢?
不过转而忽然间看到宋落手上又莫名其妙多了个花枝折成的指环,嗬,多么幼稚,可偏偏得她喜欢……
许知与不得不重新推翻了自己,是他傻了,不开口才正说明这个小姑娘聪明着呢!
住院楼内正四处寻找宋落的齐飞偶然间看到了这与十年后竟如出一辙的一幕,即使时间空间再怎么千变万幻,难道他最终都无法拥有宋落吗,可究竟偏差在了哪里,齐飞始终想不明白,他既然拥有宋落的心,又为什么不能彻底拥有她的人呢?
“想什么呢,都出了神”
没有意识到进屋之后就随意的呆坐在了床上的齐飞,转眼间看到宋落切切实实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不由得紧紧地一把抱住了她,喃喃地述说着,“宋落,十年前,你也是放弃了学业,誓要保住婆啰湾,于是你去到了童元会所,成为了一名陪酒小姐,我不知道你都在那里经历过些什么,可是你的确得偿所愿,成功得到了娄修的一时庇护,于是你舅舅的公司在娄修的日益逼迫下濒临破产,终于在十年后为了还债,还是不得不将婆啰湾拱手相送吧……”
说到这里,齐飞忍住心中的遗憾顿了顿后,鼓足勇气问道,“宋落,告诉我,告诉我如今的你,依然是这么打算的吗?”
“一开始是,可是后来因为你,我想要速战速决了,因为你,复仇的心大过了守住婆啰湾”,宋落靠在齐飞的肩膀上,慢慢的从震惊到淡然,她不知道齐飞是如何知道自己本来那份愚蠢的计划的,可转念一想她又真的认识眼前这个齐飞吗,尽管他们朝夕相对。
“你都做了什么?”齐飞原本已经做好他没有挽回住宋落曾经做过的傻事,却没想到宋落竟然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你先告诉我,那十年后,我们都是什么模样的,好吗?”宋落轻轻向后拨弄着齐飞这两个月来早已长了不少的留海儿,随后靠在他的肩膀上,静静地等着聆听一段幸福的往事。
齐飞感觉到了宋落此刻轻柔的心跳,眼睫毛一眨一眨的扫过他的肩膀,好似在一点一点靠近拨弄着乡间的琴弦,犹如他们儿时坐在稻草边,静静地聆听着晚风吹过稻穗的微微簌簌。
“十年后啊,最让我念念不忘的是那座白色的礼堂,你披着婚纱微微笑着向我走来,音乐声,祝福声,脚步声,都幸福的将我们淹没了,那会是我们最幸福的一天!”
“我们结婚啦”
“对!”
宋落不知不觉间想象着就红了眼眶,泪水打湿了齐飞的肩膀,可齐飞却更加用力的握紧了她的手,随着一声重重肯定的回答,又好似突然没了力气般,渐渐放开了她……或许是整个身体都在叫嚣着说谎的代价吧。
当温度的骤然消失,他们都不得不再次回到了现实世界,宋落不解又无助的噙着泪转头看向那个松开了她的男孩确认道,“那时候,我一定学会骑自行车了吧?”
她很怕,到十年后,自己还是没有资格去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