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勾结
有唯2024-02-02 11:374,348

  若伏击北戎余孽一事真的是沈绥与人里通外合做下的局,那众人已经能够猜到那人是谁了。

  “这样一来,许多事都能说通了。”琳琅立刻反应过来,“沈绥恐怕早就结识了末罗娑伽,也正是末罗娑伽给了他北戎军的情报,让这件事成了沈绥扬名天下的垫脚石。”

  “不然以他的年纪资历,在四海帮权势之争中并不占优,最后凭什么他得人心他当帮主?”李扶生附和了一句,说话时还看向了黎川。

  作为在场诸人中唯一一个亲身帮过沈绥夺权的人,黎川立场尴尬,难为他竟然能立刻摆正姿态,将当年的事公正说了一遍,“当年沈帮主虽然以一手无人能破的无相剑法叫响了名号,但四海帮也不是谁武功高便选谁当帮主的,他根基不稳又锋芒毕露,许多人都不服气。幸好有了伏击北戎余孽一事,天下人都将他视作英雄,再加上燕女侠为他攒下的好名声,帮内许多人都愿意追随他……”

  “毕竟你们四海帮最初就是为了保卫河山才建帮立派的,每一任帮主都心怀天下。当年沈绥处处都无法与人相争,伏击北戎虽是一招险棋,却也是他这辈子用得最妙的一招。”就连李扶生都不得不拍手赞叹了一声,“现在看来,他这点聪明才智全用在这件事上了,不然之后怎么连火桥帮都对付不了。”

  对此,黎川也不由为自己的旧主分辨一句,“那时四海帮与火桥帮相争,两帮本是不分高下的,直到火桥帮得了玉关明雪园偏帮……”

  “那玉关明雪园为何偏偏要帮火桥帮,而不是四海帮呢?”琳琅问道。

  黎川无言以对。当年他与沈绥都对此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还想拉拢玉关明雪园,可是结果显而易见。

  众人又看向燕白致。

  可燕白致也只是摇头,“当年四海帮与火桥帮大战时,花夫人也在燕京,她确实曾劝我离开沈绥,但我并没有答应,也不知道玉关明雪园打算帮火桥帮夺权,更不会因此向沈绥通风报信。”

  “但你没有因为旁人的劝告离开他,他却因此散布了传言。”应愿忽然开了口,神色愈冷,“他不是压下了流言,相反,当初将你与玉关明雪园有关的消息传出去的人就是他。你与花夫人不过是萍水相逢,那流言却说你已经拜入玉关明雪园,而且对四海帮见死不救。”

  想当年燕白致也不过是站在了中立的一方,既没有因为花夫人的劝告便离开沈绥,也没有因为花夫人的这番话疑心什么。可沈绥却偏要引世人去猜测她是不是偏向玉关明雪园而非自己的丈夫。

  “可是他散布这样的事有何益处?”燕白致到底是行事磊落,想不到阴暗处去。

  “瞧瞧,我就说沈大帮主那点聪明没用对地方。”李扶生啧啧叹道,“都被火桥帮压得抬不起头了,不想着如何翻身,却想着怎样抵赖。这个流言当年看来确实没什么益处,但也算是个把柄,将来四海帮若是再遇上玉关明雪园,但凡是四海帮输了,他都可以赖在你的身上。”

  毕竟沈夫人可以见死不救,也可以“通敌”啊。

  想通了这个道理的燕白致脸色一下子变了。饶是她已经因为沈绥勾结北戎余孽一事对丈夫失望透顶,可却没料到对方的算计远不止于此。

  缓了缓心神,她又让自己冷静下来,接着说道,“自从第一次对他有了怀疑,这几年里我一直在暗中调查事情的真相。若他是无辜的,就还他一个清白,若他真的通敌卖国,我也想找出证据。可他为人谨慎,找不出多少破绽,我差点以为是我误会了他。直到我发现他与单太师的人有往来,他们之间明确提起了那个北戎公主,还说了事成之后四海帮号令天下之类的话。”

  “单太师?”琳琅登时皱起了眉。

  不仅是他,就连在场这几个江湖中人都知道单太师是何许人也。对方虽然贵为一朝太师,但大权在握迫害忠良,当年在北戎一战中一向是主和派的。

  换句话说,对方其实是西阙王陈衍在朝中最大的政敌。

  回过神时,众人心里都有了分辨。

  “那我猜,沈大帮主应该是早就投靠了单太师。”李扶生慢悠悠说着,“这样一来,玉关明雪园偏帮火桥帮也算情理之中了,因为他们帮的并不是火桥帮,而是不想让单太师在朝中独大。”

  试想一下,若是当年四海帮赢下了那场权势之争,成为无人可敌的天下第一大帮,又与当朝权臣勾结,这天下又会是何种模样?

  任谁也不会想要看到这个局面。所以火桥帮斗倒了四海帮,其后自己也因为内斗分崩离析。这天底下终究是没有一个真正的天下第一大帮。可是单太师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被击垮的,不仅在朝堂上继续斗,还要想尽别的办法斗。

  所谓的江湖,怎会真的囿于眼前这点恩怨,终究是脱不开庙堂的束缚。

  “那燕女侠接下来想怎样做?”琳琅问道。

  这也是燕白致来见他们的目的,“这几年里我也搜集了一些证据,但沈绥名声在外,我冒然将事情捅出,恐怕只会打草惊蛇,所以一直在等一个机会联合武林同道,一起揭穿这件事。”

  “可是你能完全相信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应愿替她说出了心中担忧,

  “不仅如此,我也怕连累他人。”燕白致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担忧,“我害怕旁人与我扯上关系之后,又会惹来无妄之灾。”

  何为无妄之灾?声名扫地,多年沉寂?

  应愿浑身一震,忽然就明白了让她多年惶惶的原因,“我从不认为当年之事是无妄之灾!”

  听他此言,燕白致面上尽是愧色,“当年流言四起,我以为自己愧对沈绥使他遭受非议,但后来想想,其实我最对不起的人分明是你。若不是与我相识,你何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这一生的苦难皆因我而起,我怎能视若无睹?”

  这些年来她如同惊弓之鸟,每每想要与人相交,脑海中都会不由得浮起应愿的身影。她从不畏惧世人对她的非议,却生怕再将这无妄之灾带给那些愿意与她来往的人。以至于明知道这碎叶城守军将领盛逢是个忠义可信之士,却不敢与其来往频繁。

  “何况,如今见你如此……”她的目光落在应愿身上,“你叫我如何心安?”

  “这与你的事无关。”应愿还想掩饰过去。

  他确实痛恨沈绥,但却不想再用自己这一身的伤痛去给心上人平添愧疚。为了不让她难过,当年的他都没有计较,何况当下?

  可是燕白致却不会信他的遮掩,“阿愿,你莫忘了,你曾经说我才是这世上最了解的人,那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性子。旁人伤你至此,你若未死,定会百倍报还,哪怕是拼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也绝不会息事宁人。除非你顾忌着他人,宁肯放下这段仇怨,也不愿给她平添烦扰。而这世上有本事伤你,又与你有如此深仇大恨的人实在不多,你说我还能如何猜测?”

  当日四海客栈重逢,只一瞬,她便猜出了他会沦落至此的原因。也正因为猜出了前因后果,回程路上她悲痛欲绝却只能强装不识,生怕自己会再给他带来苦难。

  “若不是因为沈绥做的事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来见你。”见应愿默然不语,燕白致便知自己猜测为真,一双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可偏偏眼下事态紧急,她也没有太多悲痛的时间,努力平复了心绪后又继续说了下去,“但今日我既然已经来了,便是要将所有事情都与你们说清。我原本就猜测《千行经》泄露一事是沈绥布下的局,也猜到他想要让这几个门派自相残杀,所以我一直小心提防,派了几个信得过的人时刻留意着府内的动静,这其中并没有双双,双双便是今日死在城外的那个姑娘,她是我贴身的婢女,原本是陪在我女儿汌儿身边的,但昨夜我太过警惕府里的事,并没有留意到她是何时撞见了那场凶案的。直到发现她不见了之后,我心里也有了预感,知她定是遇害……刚刚李韬光他们送回了双双的尸身,那尸体上的伤痕与天门宗弟子一模一样。可沈绥他们所编造的借口实在荒谬,竟将杀人灭口之事歪曲到如此地步。我不想打草惊蛇,刚刚并没有质问他们,只在双双尸身前发誓定会为她报仇雪恨。但双双她武艺高强,能在无声无息之间杀死她的人并不多,我甚至怀疑并不是沈绥手下的人。”

  一口气说到这儿,她忍不住顿了顿,似乎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古怪,又想开口解释,但应愿却对着她摇了摇头,将想要扶她坐下的手不着痕迹地收回,这才说道,“你猜得没错,杀人的并不算沈绥的下属,甚至……不见得能称为活生生的人了。”

  他这话听在燕白致耳中更是古怪,但她抬眼一瞥其他人的神情,却见每个人都是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她心中越加不解,正欲开口询问的时候,一旁的黎川却先问了一句,“这几年里您可曾在四海帮内见过什么怪事?就好比有些人忽然功力大增,接着又莫名暴毙?”

  燕白致是多么聪明的人,一听他的描述,又想想今日所见天门宗弟子和双双的死状,一下子便想通了什么,“你们的意思是这世上有能够让人功力大增却会立刻遭其反噬的办法,而且沈绥已经掌握其法?不,他应该还不解其道,不然反噬来得这样快,弊大于利。”

  她猜得太快,以至于其余几人都愣了下,不知道还该不该将事实说下去。毕竟身份可以暴露,可是博落回一事才是无人之城最大的秘密。

  幸好燕白致并没有纠结他们怎么会发现此事,反而叹道,“我一直在想那北戎人为何偏偏挑上沈绥,沈绥又为何要帮一个无权无势的北戎公主复国,现在想来,伏击北戎余孽一事只是末罗娑伽与他合作的投名状,她真正能给他的利益其实是这个办法才对。”

  此言一出,诸人皆惊。

  一直懒懒散散听着这些事的何期期登时跃起,“你怎么如此肯定这法子是那个北戎女人给沈绥的?”

  “因为单太师。”燕白致不知道面前这几人之间也有猜忌,当即答了,“单太师虽然一向主和又唯利是图,但也不至于帮一个一无所有的北戎余孽复国,除非对方能给他超乎想象的好处,而沈绥肯帮末罗娑伽牵线结识单太师,也一定是因为自己能从这好处中分一杯羹。”

  这个解释无疑将整件事斗串联了起来。想当年那个末罗娑伽意欲复国却没有足够的实力,她只能南下寻求南魏人的帮助,可是南魏之内有本事帮她完成心愿的人却绝不会帮她。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先在江湖上寻找了一个能助她达成所愿的人,为其扬名天下而铺路,然后借着对方的势攀附上单太师,得到了对方帮她复国夺位的承诺。

  但这一切都源自她对这两人的那个承诺——那个能让人号令天下的博落回。

  话说到这里,几人都已经确信了博落回真的来自北戎的事实。唯一不解的只是为何沈绥手中只有一个拙劣的赝品,是末罗娑伽藏了私,还是她真的不知完整的秘方?这一切大抵只有她本人才清楚了。

  眼见着几人的神色变幻莫测,燕白致也看出了几分端倪,但她并没有选择直接问出口,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们可曾查到那个末罗娑伽如今的身份?”

  琳琅本想说一句“并未”,但头顶上却忽然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有的人确实查到了,只是并未告知我们罢了。”

  听着着熟悉的声音,琳琅按下了手里的暗器,抬眼看去,却见赵别意已经不知藏在这屋子里多久了,现在刚好从梁上跃下。

  小侯爷这骇人的轻功众人皆是第一次见,在场之人无一不惊,一时间甚至有些后怕。可是更让他们惊讶的还是对方接下来所说的话。

  只见赵别意站下身之后立刻看向了李扶生,“你们的人都已经成了那北戎公主的心腹了,你来到此地却不发一言,倒叫大家当了傻子。”

  说着,小侯爷也不卖关子,直接了当告诉众人,那末罗娑伽来到中原之后便仪容扮成男子,可惜小侯爷实在太熟悉女扮男装的人,仔细瞧了瞧对方便发现了端倪,进而察觉到了对方的身份。

  那末罗娑伽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来到这碎叶城自证清白的几个门派又何曾想到,他们极力想要撇清关系的那个北戎余孽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正是那四海客栈的大老板李韬光。

  

  

继续阅读:第六十五章 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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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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