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凶案
有唯2024-01-29 21:454,003

  四海帮口中的“出大事”确实是出了大事——天门宗的一名弟子离奇死在了自己房内。

  这次来到碎叶城的门派都带了几个年轻子弟,天门宗也不例外,而这一次被杀的年轻人还未及弱冠,平日里沉默寡言却勤勉努力,这才被选中跟着师兄们一起来到这边境之地。当日在宴席上人多嘴杂,许多人甚至都没留意过这个平平无奇的小弟子。

  直到他的尸身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见到这场景,李扶生心里就暗暗喊了声“惨了”。昨日他还与江辞晚分析利弊,说着眼下这情形若是死上一两个人就要天下大乱了。如今可倒好,不仅真的死人了,而且是所有形势里最糟的那一种。

  这天底下谁不知道辽东的联盟最是护短?与天门宗为敌,便是与整个辽东为敌。

  那沈大帮主也深谙此事,面上的神色虽然还算平静,但也掩不住眼底的凝重。据他所说,四海帮的人在发现尸体之后立刻派人向凶手可能逃走的八个方向都派了追兵,同时封锁了整个沈府,将沈家奴仆和四海帮弟子分别聚在一起盘问,又将府中的客人请到了这鸿鹄楼。

  当着这各门各派的面,沈绥甚至让人又验了一遍尸。

  其实就算不验,在场诸人也都是老江湖了,都不难瞧出这天门宗弟子看似是死于胸口十几道凌乱的刀伤,其实真正致命的却是内伤。

  “发现尸体的时候,房间内桌椅摆设都一如往常没有异样,毫无打斗的痕迹,看起来凶手对于这小兄弟而言并非陌生人,以至于想要防备之时已经是无力挣扎的时候了。而且杀他的人内力雄厚非比寻常,两掌下去,便震伤了他的五脏六腑,甚至让人顷刻间无法挣扎无法言语,不出半刻便死了。至于胸前那十几道伤痕,有的是在死前划上去的,有的却是在死后所划,根本毫无章法,更像是在泄愤。”沈绥说完,不禁向天门宗的人拜了拜,“贵派弟子惨死于四海帮地盘,无论凶手是何人,沈某都难辞其咎。今日当着诸位江湖同道的面,沈某在此立誓,定会亲自捉拿凶手,论一个是非黑白,然后再向诸位赔罪。”

  堂堂一个四海帮的帮主竟然肯放下姿态先一步说自己的不是,哪怕天门宗的人已经怒极,此刻也无法开口刁难这沈府的主人。何况他们还记得自己来到碎叶城的目的——他们可是因为《千行经》一事主动跑来向沈大帮主自证清白的。

  就算他们不记得,在场的各门各派也有人会帮他们记得。

  “沈帮主何须如此,是非黑白如何还暂且不知呢。”安陵家先开了口,“我们这么多人在这府里住着,怎么偏偏死的是天门宗的人?都知道他们辽东已成联盟,不好惹,这还上赶着去得罪他们。而且事后也不难看出不是陌生人动的手,那凶手就如此蠢笨吗?定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天门宗的人当即坐不住了,“是说我天门宗之人自己招惹了麻烦,自己惹来了这杀身之祸?不得已?好一个不得已,那凶手为何不得已杀死我门下弟子?若真是不得已,恐怕也是我门下弟子发现了什么秘密,让人不得不杀他灭口!就好比《千行经》到底是谁泄漏给北戎余孽的……”

  “这样一说,倒是要把我们几门几派都说进去了。”宁远镖局本来不欲开口,可是听着天门宗这话,还是不禁蹙眉反驳道,“凶手还未查清,便开始凭空究其原因,未免有些不妥吧。”

  “有何不妥?”那天门宗从辽东而来,一向都是直性子,有话当场便说,“说什么为抗外敌而来,说多了你们自己也信了?千里迢迢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不就是为了自证清白,给天下人看的吗?我天门宗一向磊落,自认做不出那私通外敌之事,此来碎叶城就是为了洗脱冤屈,可那什么外敌贼子还没抓到,弟子却惨死在此地,我们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没有什么妥不妥,你们先质疑我门下弟子因何而死,那我们自然也有理由怀疑你们所有人为掩盖秘密杀人灭口!”

  本就是抱着自证的目的来到这碎叶城,诸人心里都有盘算也都有惶然,此时有人意外被杀,哪怕与自己毫无关系,可每一个人都免不了会心惊慌乱。这样的情形下,让众人冷静下来商议此事简直难于登天,而只要一旦发生口角,便免不了会愈演愈烈。

  当日李扶生和江辞晚担忧的场面就这样一触即发,沈绥看似要上前阻拦,可是眼瞧着那几派都要动上手了,几个四海帮的弟子也适时地拦在了帮主身前“保护”他。

  这下可好,连沈帮主都来不及阻拦,那天门宗弟子的刀几乎要指在安陵乙的脖子上了。这一刀若是砍了下去,不用多少时日,与在场这几派有关的势力都会齐齐奔赴这碎叶城,一场江湖混战势在难免。

  但也就在这南魏武林的运势将要改写的这一瞬,有一刀一剑骤然出手,不约而同抵住了那将要落下的刀刃。

  想那天门宗弟子在武林中也算是叫得上号的一流高手了,这一刀一剑却同时拦下了这一招,足见刀法和剑法的高明,这让那持刀和持剑的双方也禁不住看了对方一眼。

  正是金窗暖烟楼的“封秋池”和无崖山的阿元。

  见到此景,先惊讶的是李扶生和琳琅。李扶生清楚不阻拦的后果,但他相信此情此景之下,由金窗暖烟楼出手最佳。琳琅也清楚不阻拦会发生什么,可他更清楚无崖山此行不能蹚这个浑水。

  他们两人都没料到阿元会出手。

  更让人震惊的是,阿元手中的剑竟然是应愿的那把“如愿”。

  若说慌乱之中拿错,恐怕有些牵强,只能是故意为之。可他莫不是疯了吧,在沈绥面前故意拿出这把剑来……

  想到此处,李扶生双眼不禁微微瞪大,忽然明白了什么,瞬间握住了琳琅手臂,头都未偏一下,手上的力道却在无言地提醒对方,静候其变。

  而片刻的静寂之后,屋内一片哗然。

  虽然江辞晚和阿元都收了手中兵刃,可众人都是武林同道,刚刚那一瞬间足够所有人看清那把长剑的模样和阿元剑风的凌厉。

  当即便有人脱口道,“如愿剑,应愿!”

  这样一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阿元的脸上,试图在这张平平无奇的面孔上寻找那个惊才绝艳的影子。

  可是实在是让人失望。

  就连那惊魂未定的安陵乙也很快开口,“应愿当年离开无崖山时便已将如愿剑留在了山上,现如今他的师侄拿着这把剑又有什么出奇的。”

  此言不无道理,仔细一想之后,众人又纷纷将目光收了回来,再次投向了彼此和那惨死的天门宗弟子。

  可不等他们再次争论起来,原本在外面守门的四海帮弟子却面露难色地走了进来,“禀告帮主,夫人她……”

  话都未完,一个身影已经绕过这通报的弟子走到了众人之前,正是沈绥的妻子燕白致。

  沈夫人向来不管帮内事务,在场各派之中甚至有不少人至今都无缘得见对方一面,此时乍见眼前闯进这样一个绝色佳人,一时间竟不自觉看怔住了。

  但府里出了这样一件大事,燕白致身为四海帮帮主夫人,可不是平白无故来到此处的。

  面对各色目光的打量,她波澜不惊的与众人行了个江湖礼。而看到妻子来此的沈绥心中固然惊讶,面上却全是关心之色,“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眼下还未逮到那凶徒,我也无暇顾及你和孩子的安危,你身边定要多带些护卫才是。”

  没有指责她来到不该来的地方,甚至最先关心她一个人孤身行走会有危险。任谁看了,都会羡慕沈夫人嫁了个天下难得的好夫君。

  燕白致自然也清楚自己身为一个好妻子该如何做,当即露出个笑来,“有你在,我的安危自然不用担心。而且正是因为家中出了大事,我才要赶来。”

  说罢,她不着痕迹地收敛起所有笑意,目光再次落在了那惨死的天门宗弟子身上,神情间自有悲悯。须臾,才又抬起头来看向众人,“在我沈家的府邸里出了这样的事,沈家上下实在羞愧。但如今比起赔罪和指责,当务之急其实是查出真凶,给诸位一个交代。刚刚我已经带人又查了一遍那发生凶案的房间,表面上看来确实如最初所见的那样,屋内并无打斗的痕迹,实则不然。那屋内看似毫无痕迹,其实正是因为凶手在杀人之后又重新布置了一番,将痕迹抹去,让整个房间如同发生命案之前一样。”

  说着,她也留意到有许多人的脸色变了,似乎是想问她从何得出的结论。

  而紧接着燕白致说出的话却让众人都将质疑咽了回去,“我之所以能确定那房间被人动过,正是因为当日外子吩咐下人为诸位准备客房之后,我深怕招待不周,又自作主张亲自在每个房间走了一遍,各个院子和屋子里都有什么摆设,每个摆设又在何处,我至今仍记得一清二楚。刚刚去那房间里一瞧,果然瞧出了端倪。”

  她说屋内的每一处摆设都与之前别无二致,但是唯独墙上挂着的一幅山水画,有两处着墨不同,她仔细一瞧,便不难看出这幅画之前并非同一幅。而能够细致到将屋内挂着的山水画都替换的人,定然不会是这些刚刚来到碎叶城客人。对方刻意做了这样的麻烦事,恐怕也是因为若不掩饰打斗的痕迹,很容易被人发现端倪。她还说众人若是不信,她可以带大家去亲眼看看证据,那房间里定然不会只有这一个破绽。

  此言一出,偌大个小楼里霎时间鸦雀无声。

  无论是刚刚还闹得你死我活的几个门派,还是沈绥,此刻都震惊地看着这个淡然说出这些话的女人。一时间竟然不知自己应该先诧异何事,是她这过目不忘的本事,还是她竟然当众说出凶手可能是沈家自家人的事实?不信?她都将凶手指向自家人了,何人会不信?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按耐不住,惊讶问道,“沈夫人的意思是,这杀人凶手是四海帮的人?”

  但燕白致既未认同也未否认,只说,“现下能查到的证据确实直指我四海帮,可是未必不是里应外合。”

  听到这话,即便再惊讶,沈绥也当即表态,站在了自己妻子这边,“沈某踏足江湖多年,仇家数不胜数,就算有心怀叵测之人勾结我四海帮弟子亦或是府内奴仆做下这等恶事,等到大家一起查出线索,再栽赃于四海帮也不为奇。”

  燕白致直指自家人的言语实在是惊骇,众人听了沈绥此言方才真的缓过神来,又说沈绥夫妻不遮掩事实实在磊落,又议论起何人会做出这种栽赃的恶事。

  可若说与沈绥有仇,而且偏偏还在此刻来到了这碎叶城,甚至早就背上了通敌叛国罪名的门派,眼前还刚好有一个。

  眼见着众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无崖山的几人也立刻意识到了形势不对。只是在此刻的情形下,无论说什么都绕不过当年应愿那件事,反倒更容易旁人记起当年无崖山与沈绥之间的恩怨。

  两难之时,竟是沈绥先开口为他们解了围,“沈某树敌千百,多是非死不得解的仇怨,而非流言误会,诸位……”

  “还说是误会呢,应愿都站在帮主你面前了,他们无崖山当真敢说自己没什么私心吗?”

  沈大帮主话都未完,门外忽然又传来了这样一个声音。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而来者自顾自走进门,对着阿元笑道,”应道长多年未在江湖上现身,倒叫人有些认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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