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海棠心下惊骇,但转念一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谢兰辞瞧着淡漠疏离,实际是个很孤傲的人,这点从他为了保留母亲姓氏,拒绝入宋家族谱一事便可窥见端倪。
再联想到老夫人对他的态度...想必他争夺世子之位是为了替自己的母亲正名。
这么一想,她看向谢兰辞的目光隐隐带上了同情。
谢兰辞不知道她在脑海里自己脑补了一出大戏,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无所谓,只要结果是他想要的就行。
薛海棠道:“好。”
随后又将自己初步的打算告诉他。
谢兰辞挑眉问:“你是说你想将自己的嫁妆捐入国库,以求得和离圣旨?”
薛海棠道:“是,当年陛下因为薛家献出三分之一的家产下了赐婚圣旨,或许同样的法子可以奏效。”
谢兰辞状似漫不经心道:“当年是因为西北大旱,国库空虚,薛家献出家产的举动乃是雪中送炭。”
“如今国泰民安,国库充裕,锦上添花未必有效。”
薛海棠微抿了抿嘴,片刻后道:“若是西北旱情再起呢?”
谢兰辞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什么意思?”
薛海棠紧了紧手指。
虽然护国寺后她相信谢兰辞无害她之心,但重生一事太过怪诞,并非所有人都能接受。
更何况若是说了可能又会牵扯出上一世的许多事情。
因此薛海棠思虑再三后有些含糊道:“我近来做了一个梦,梦到今夏酷暑,西北水源断绝,禾田干枯,灾情四起。”
“若果真如此,朝廷必定需要大笔银子。”她道。
谢兰辞闻言漆黑的瞳孔掠过一丝失落,但很快掩饰了过去。
他道:“你变卖嫁妆往姑苏送银子,手里头只怕所剩不多了吧?”
薛海棠自从得知他暗中护送后就知道变卖嫁妆的事儿瞒不过他,因此也不惊讶。
她坦言道:“是剩下不多,虽说目前我有一条生财的法子,只是仍是不够。”
不用她开口,谢兰辞已经知道她要什么。
“皇宫采买一事历来由内务府负责,分配到各个皇商身上,轻易分不出来。”
“除此外最大头的便是军需物资,户部每三年会重新进行招标,下月正好是招标期...”
薛海棠直接打断他的话:“不可。”
谢兰辞道:“我还未说完。”
薛海棠抿唇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刚升任户部右侍郎,上下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若是徇私将单子给了我,只怕难以服众。”
谢兰辞眉头微挑:“我不在乎。”
“我在乎!”薛海棠固执道,“既然是交易,必然是要互惠互利,此事关乎你的仕途,我没有办法以同等的程度回馈于你。”
谢兰辞知道她的性子:“你别急,我即要做,就有本事将自己摘干净。”
“不过有一点,如果要竞标,至少得能拿得出优于旁人的东西。”
他提醒道:“薛家虽说被抄没了部分产业,到底曾是江南首富,你不必事事想着单打独斗。”
薛海棠摇头:“薛家树大招风,已然招忌,绝不能再出风头,况且...我不想让他们担忧...”
谢兰辞轻叹了一声:“阿棠,有时候隐瞒并不是保护,反而会弄巧成拙。”
他眼神微黯。
就像他上一世那般,自以为是为了薛海棠好,自以为自己能保护好她,最终却落得天人永隔,永失所爱的下场。
薛家如何他并不关心,但他不想让他的阿棠伤心。
薛海棠心下微动。
她想到祠堂那晚的梦境,若是父母一早将薛家实况告知她,或许上一世事情也不会走到那么惨烈的地步。
谢兰辞见她有所动摇,接着道:“军需订单数额巨大,我相信再给你几年的时间或许你可以吞下,但现在不行。”
他一针见血道:“即便你有渠道凑足所需,但运输也会成为最大的问题。”
“塞北、西域、东罗、南疆等地距离上京何至千里之遥,其中押送物资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
“不仅如此,哪一段应该走水路,哪一段应该走陆路,哪一条路线安全系数最高、路程最短,成本最低,这些你知道吗?”
他道:“如果交于旁人,你有足够信任、得用的人手吗?”
薛海棠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一时无言以对。
谢兰辞道:“但若是薛家就不同了,姑苏地处江南繁华中心,水利四通八达,薛家经商多年,早已有成熟的一套流程,能省下许多事。”
见薛海棠抿唇不说话,他道:“若你不想让薛家锋芒太露,可以以其他商家的名义竞标,之后再暗箱操作,自然无人知晓,薛家也可隐在背后,可保安然无恙。”
薛海棠终于被说动了。
或许有必要让父亲母亲上京来一趟,毕竟许多事情信件上说不清楚。
“这事儿我会考量的。”她道,“倒是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你需要我做什么?”
谢兰辞转开眼神,轻笑了一声道:“上次宋淮之擅离职守,导致被申斥,又错过了救驾的机会,你已经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
薛海棠柳眉微蹙:“一码归一码,此事儿我并非为了你。”
“为我不为我的有什么要紧,只要最后的结果是有利于我的就行。”谢兰辞道。
顿了会儿,他陡然道:“不过...如今的情况确实有些难办。”
“府里沈姨娘怀孕了,我那侄儿现在满心壮志要为心上人争一个诰命,为自己的孩儿博得一个远大前程呢。”
“若是有些人或者东西分了他一些心神才好。”
话落,他也不等薛海棠回应,掸了掸袖子起身,边走边状似闲聊般转了话题。
“自从大嫂接连处置了几个姨娘后,这府里比从前是要安静些。”
长风在一机灵道:“可不是,唯一一个柳姨娘,想当年大老爷可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如今也是常伴青灯古佛,轻易不出门。”
谢兰辞像是想到什么,在屋门前顿住了脚步。
他半侧着身子,星眸里笑意盈盈,带着不知名的魅惑,勾得人沉沦。
“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寻常,但那是旁人,若是我有心爱的女子,自然是要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薛海棠避开他的眼神,只当听不懂。
谢兰辞也不多做逗留,轻笑了声转身走了。
如意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小姐,七爷再说什么呀?这府里人很多呀,怎么会安静?”
光是奴仆便有上百之数了。
薛海棠长叹了口气,难得反思自己。
——究竟是自己以前太蠢,连带着自己的丫鬟也蠢,还是说如意的脑子天生少了根筋?
“更衣。”她道。
“快吃晌午饭了,小姐要去哪儿?”如意问道。
薛海棠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去买个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