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轩,东屋。
“沈姨娘在侯爷院儿里待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出来,听说出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如意边清点银子边道。
薛海棠坐在书房案桌后看账,闻言问道:“可打听到谈了些什么?”
如意摇头:“上次中毒事件后老爷将侯爷院子里的下人几乎都换了一遍,剩下的几个老人也是敲打了再敲打,问不出什么。”
“不过八成不是什么好事儿。”她直起身子道,“小姐,清点完了,一共是一百八十万两银子。”
“嗯,今日便着人暗中送去薛家。”薛海棠道,“走水路快些,多安排些人手随行。”
“是!”如意道,“小姐若是不放心,要不奴婢亲自跟去吧?”
薛海棠抬起头:“你去?那不就明摆着告诉宋家我往娘家拿银子了?我那婆母还不得跳起来。”
如意撅起嘴:“本来也是小姐的嫁妆,干他们宋家什么事儿?”
话虽如此,她也知道自家小姐说的有理。
“对了小姐,您不是说要想法子让陛下下一道和离圣旨,过几日陛下不是要去护国寺上香,正是好机会呢。”她道。
薛海棠微抿起唇:“我如今一介白身,要面圣谈何容易,陛下出行,护国寺上下必定戒备森严,若是硬闯,只怕还没见到圣上便先丢了小命!”
如意眼珠子一转:“不如请七爷帮忙?七爷如今可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儿。”
“不可。”薛海棠放下账本,面色微凝。
若说今日之前她确实起过这个心思,但自从听闻钱大志的死讯后,这个想法便瞬间烟消云散了。
以钱大志的性格不可能畏罪自杀,只能是他杀。
能在顺天府的牢狱里动手,背后之人必定权势滔天。
莫怪谢兰辞一开始是那样的态度,只怕他早就知道背后之人是谁,因此才没有深究。
“你说这样一个人物,究竟是为什么会屈尊降贵去杀一个青楼女子?”
一旁安静磨墨的吉祥突然道:“...会不会是为了七爷?”
薛海棠瞳孔微缩,身子靠在软垫上:“我也是如此想的。”
花魁大赛当天柳如梦为了气许仙儿,故意请谢兰辞以萧伴奏,姿态亲密。
谢兰辞如今可是全上京城未出阁女娘们的梦中檀郎,柳如梦的举动想必是碍了哪位贵女的眼。
薛海棠越想越是心惊。
柳如梦只是靠近谢兰辞就死得不明不白,若是她和谢兰辞之间的事儿传了出去,她的下场不会比上一世好!
“今后莫要再提起谢兰辞此人。”薛海棠缓缓攥紧手指,“我与他离得越远越好。”
不然别说她自身的安危,恐怕连整个薛家都要搭进去!
如意见她面色严肃也不敢再说,点头称是。
“但若是只靠我们自己,怎么进去护国寺呢?世子可不会帮我们。”她嘟囔道。
“此事我自有决断。”薛海棠正色道,“此次回去,除了送银子外,更要让人暗中调查,看到底是谁在背后使绊子!”
虽然她心中已经有所猜测,此事八成与沈家脱不了干系。
当时她让薛家断了给沈家的银钱帮助,想着以薛家在江南的地位,沈家轻易动不得,却没想到......
但是即便薛家继续出银子,她与沈清悠只见早已不死不休,沈家对薛家出手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上一世在薛家的相助下,沈清铭顺利考中进士,反而为薛家增添一大助力,才让沈清悠越发肆无忌惮。
如今没有大儒的引荐担保,沈清铭再想上榜可没那么容易。
何况……
她压低声音:“除了调查是谁使绊子,还要暗中收集沈家贪污受贿的证据。”
上一世陛下大举查办贪污事件,闹得朝堂人人自危,此事她还有印象。
江南乃富庶之地,姑苏更是江南商贸运转中心,沈家贪污不少,但皆因为站队四皇子才安然脱身。
这一世,她要沈家覆灭!
但首当其冲还是要有银子,大量的银子。
她以前对“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没什么感觉,但如今是逐渐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金量。
“更衣,我们去香云庄!”
香云庄在北市,北市虽不如东市权贵聚集,但商贾往来繁荣,多丝绸瓷器,许多舶来品也都在此销售。
行了大半个时辰,薛海棠的马车才停下。
如意和吉祥将她搀扶下马车。
薛海棠抬头望了眼上头牌匾,赫然看见上头写着两个烫金大字——“宋记”。
她眉头拧起:“可是走错地方了?”
如意挠头:“没呀,奴婢两三年前还陪着小姐来过,是这个地址没错呀。”
庄子大门紧闭,吉祥快步上前拍门:“有人吗?”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出来一个身着粗布短打,十五六岁小厮模样的男子:“你找谁?”
吉祥道:“蔡伯在吗?”
蔡睿道:“你认识我爷爷?”
薛海棠打眼瞧见,说:“阿睿,是我。”
蔡睿闻声望去,眼睛一下瞪大,他打开大门小跑着上前行礼,还没说话眼圈已经红了。
“奴才参见少东家,许久不见,少东家可还安好?”
忽见旧人,薛海棠也感慨万分:“我还好,蔡伯呢?还有,这庄子怎么改了名字?你又怎么在这儿守门?”
蔡睿讶异道:“这不是小姐您下的命令吗?”
薛海棠眉头紧拧:“我何时下过...”
她突然顿住,内心了然——定是宋夫人假借她的名义将她的人调走,安插自己人。
她沉声道:“之前种种皆非我的意思,蔡伯如今在何处?”
蔡睿闻言先是大喜:“我就说不会是小姐的意思!”
随后又红了眼眶:“他们把爷爷调去洒扫茅厕、马厩了。”
薛海棠瞳孔收缩,艳丽的脸庞满是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