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伯是跟随薛家多年的老人,几乎是从小看着薛海棠长大的。
当年薛海棠出嫁,薛母将香云庄作为陪嫁给了她。
怕自己这个对生意一窍不通的女儿吃亏,还特地将蔡伯和蔡睿也一并调到上京,为的就是替薛海棠守好产业。
薛母百般思量,但耐不住上一世她一心想获得宋家人的认可,拱手将管理权都让给了宋母。
蔡睿将她带到后院的马厩中。
薛海棠看见一身粗布,头发花白的老人在马厩中弯着腰颤颤巍巍铲马屎时骤然湿了眼眶。
“蔡伯...”她颤声唤道。
蔡伯身子一颤,在瞧见薛海棠的身影是眼睛猛地睁大,浑浊的老眼留下泪水。
“少东家...老奴不是在做梦吧?”他抖着声道。
薛海棠哽咽道:“是我...对不起蔡伯,让你们受苦了...”
半炷香后。
主仆俩续了旧情,平复了情绪,话题自然转到了香云庄上。
蔡伯在了解到之前的命令都是宋夫人下的之后老泪纵横。
他抹泪道:“老奴就知道,少东家绝不会如此行事!”
“如今香云庄的情况如何?”薛海棠问。
蔡伯面色凝重:“很不好。”
他道:“我们的人赶的赶,贬的贬,如今重要环节上都是宋府的人。宋夫人提拔了佟平当管事儿后,行事更是肆无忌惮。”
他脸上难掩悲愤之色:“咱们许多主顾都被挖走了,账上也几乎被做空了,如今的香云庄几乎成了一个空壳子。”
薛海棠心下发沉,她没想到情况竟然会糟糕到如此地步。
怪不得宋夫人会如此爽快地将嫁妆还给她,原来是早就被做空了。
香云庄如此,那茶庄和其他产业呢?
思及此,她缓缓攥紧手指,身上的寒意浓重。
蔡伯跪了下去,面色羞愧难当。
“是老奴无能,老奴无法为少东家守住香云庄,老奴再无颜面面对东家!”
薛海棠快步上前将他扶了起来:“您快起来,此事如何能怪你,要怪也应是怪我识人不清。”
正在这时,佟平收到消息赶了过来。
他单膝跪地行礼道:“奴才佟平参见少夫人!不知少夫人来,有失远迎。”
半炷香后,香云庄议事厅。
薛海棠坐在上首,打量着跪在下方面相精明的中年男子,冷声道:“你就是佟平?”
佟平眼神微闪:“是,奴才是香云庄的管事儿。”
“管事儿?”薛海棠眼底闪过一抹冷光:“香云庄的管事不是蔡伯吗?什么时候阿猫阿狗也能当管事儿了?”
佟平脸上的笑容僵了下,眼底闪过一抹阴沉。
他皮笑肉不笑道:“少夫人有所不知,奴才是夫人亲点的新的管事儿,蔡伯老了,不中用了。”
蔡睿闻言怒声道:“佟平,你她娘的说什么?你说谁不中用了?”
佟平神情高傲,显然不把蔡睿放在眼里。
他假惺惺道:“年轻人性格就是毛躁,看来这看门的工作你是看不上了,既如此,今日你就结了工钱回家吧!”
薛海棠冷声道:“佟管事儿好大的威风!”
佟平道:“不敢,但夫人既然将这丝纺庄子托付给奴才,奴才不敢不尽心。”
薛海棠闻言突然冷笑了一声,道:“佟管事儿辛苦,也该好好歇息了。”
她理了理袖子,慢悠悠道:“阿睿,去账房结多一个月的工钱给佟管事,别让人家说我们薛家亏待底下人。”
“是!”蔡睿眼睛发亮,中气十足道。
佟平脸色终于变了:“少夫人是什么意思?”
薛海棠连正眼都不瞧他:“佟管事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佟平青着脸道:“我可是夫人亲点的,少夫人要罢免我也要问过夫人的意思吧?”
薛海棠似乎觉得他的话很好笑。
她轻笑了声,态度不屑道:“你见过主人办事儿请示看门的吗?”
佟平眼神闪过一抹厉色,他冷笑道:“少夫人如此说话,就不怕奴才禀报夫人吗?”
薛海棠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她冷声道:“我既然敢说,就不怕你去告状!这是我薛家的产业,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
话落,不等佟平反驳,她扬声道:“来人,将人给我赶出去!”
除了蔡睿和蔡伯,没有人上前。
佟平甩开他们的手道:“敢问少夫人,奴才犯了何事,少夫人要赶奴才走?”
薛海棠看了蔡伯一眼,蔡伯会意。
他上前一步冷着脸道:“你亏空公款、暗中收取回扣,私自将香云庄的主顾挪到了华韵庄,这三条任一条都足够让你见官了!”
“如今少夫人只是将你赶走,并未送官查办,已是仁慈,劝你不要不知好歹才是!”
佟平嗤笑道:“你有证据吗?”
“有!”大厅外迈步进来一个四十来岁,手里捧着一大叠账册的男人。
“奴才陈惠见过少东家!”他撩起袍子跪下行礼道。
蔡伯在一旁介绍道:“少东家,陈惠是我偶然所救,后来见他颇有头脑,便提拔他做了庄子里管账的,是咱们的人。”
陈惠将手中的账册奉上:“这是近两年来佟平挪用公款,收取回扣,做空香云庄的证据,请少东家过目。”
佟平扑身上前想抢夺账册,被蔡睿当胸一脚踹倒在地。
他捂着胸口,厉色内荏道:“陈惠,你竟敢背叛夫人?”
陈惠微微一笑:“自始至终我的主子只有少东家一个,何来背叛之说?”
薛海棠接过账册略微翻过之后脸色越发冷凝。
“来人,将陈平绑去见官!”她道。
佟平却根本不怕,尤自嚣张,对着大厅外聚集的工人们大声道:“大家伙儿看清楚了没有?今日我佟平的下场就是你们将来的下场,你们还要傻傻地继续为薛家效力吗?”
“夫人说了,只要愿意去华韵阁的,工钱加两成,大家都是我佟平的兄弟,我佟平跟大家保证,有我一口饭吃,绝不会亏了大家!”
蔡伯脸色绷紧,刚想说话,就见薛海棠朝他轻轻摇了摇头,只能按捺下来。
薛海棠站起身走到前方,语气不疾不徐,不怒自威。
“方才的情况大家也看见了,我处置佟平,乃是因为他吃里扒外,损害香云庄的利益!”
“你们之中若是谁愿意追随他的尽管去,我薛家绝不会挽留,但是!”
她面色冷厉:“今日谁要是走了,从此后但凡是薛家的产业都不会再录用你们!可若诸位留下来了..”
“我薛家绝不会亏待大家!”
蔡睿将佟平押送去了官府,即便如此,留下来的工人也不到四分之一。
蔡伯面色凝重:“少东家为何不让老奴留下他们?这一下走了许多工人,佟平上个月还接了一个大订单,眼看着不到七天的时间就要交货了..”
他面带忧色:“若是完不成,按照合约可要赔付十倍的违约金!”
薛海棠道:“勉强留下也是些有二心的,届时若是在工艺上做手脚只会弄臭香云庄的招牌。”
“还不如趁着这一次大换血,清掉毒瘤,将来才不会留下隐患。至于工人...”
她话还没说完,小八子突然气喘吁吁的闯了进来。
“东家、东家...不好了,绣春坊突然中止和我们的合作,没了绣娘咱们没法交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