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坊终止合作的理由是什么？”薛海棠问。
小八子道：“说是他们那儿订单太多，人手忙不过来。”
薛海棠眼神微冷。
若真是人手不足，在一开始就应该说明白，而不是临到了了才来说，摆明是故意的。
“东家，我们怎么办？”小八子着急道。
“现在没有交单的量大吗？”薛海棠问。
小八子说了一个数字：“其他的倒还好，多找几家绣坊也能勉强交上，关键是会‘隐绣’的绣娘难找。”
他苦着脸道：“丞相府的小姐下了定金，指明要花魁大赛当天谢七爷身上的绣花样式，交期就在三日后。”
“若是交不上我们怕是吃罪不起。”
薛海棠心下微动：“你说的可是林家嫡二小姐林思兰？”
见小八子点头，她若有所思。
不过很快就把心思拉到目前的难题上。
此事确实棘手。
她当时之所以选择和绣春坊合作，就是看中他们独一份儿的‘隐绣’绣技。
若是时间充裕，重金之下可能还能找到，毕竟上京没有，不代表其他地方没有。
但三日的工夫只怕寻到了也来不及了。
就在她冥思苦想时，陈惠突然开口。
“在下倒是认识一位绣娘，绣技十分高超，在下曾见她在帕子上绣过些样式，但不敢确定是否就是东家想要的‘隐绣’。”
薛海棠如获至宝：“那可太好了，劳烦你为我引荐。”
几人上了马车，在陈惠的指引下进了南平街的槐花巷。
巷子狭小，马车只能停在街口，陈平在巷尾一处略显破落的小院前停住脚步。
“东家，就是这儿了。”陈惠道。
薛海棠抬眸瞧见宅子上挂着“裴宅”两个字是眉头微挑。
——该不会那么巧吧？
此时陈惠已经大步上前敲了门。
“裴嫂子，是我陈惠，您在家吗？”
没隔一会儿，小柴门吱呀一声打开，薛海棠在瞧见门内裴母的身影时缓缓露出一抹微笑。
这不就巧了么。
她还寻思着怎么跟裴家加深关系，这机会就送上门来了。
可见古人说“祸兮福之所倚”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她主动开口打招呼：“裴大娘，您还记得我吗？”
裴母目光在众人中穿过，落在薛海棠身上，双眼微睁。
她惊喜道：“恩人，您怎么来了？快请进来！”
半炷香后。
裴母将唯一的一套青花杯盏拿出，沏了茶恭敬地递给薛海棠，脸上赧然。
“屋子里太小，怠慢各位了。”
薛海棠笑着道：“是我们不请自来，叨扰大娘了，合该是我们赔礼才是。”
裴母忙道：“恩人折煞我了，若不是恩人，犬子如今恐怕已性命垂危，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母子俩片刻都不敢忘。”
她抿出一个笑容道：“倒是不知道恩人和陈先生认识，可见我与恩人缘分深厚。”
薛海棠欣然点头：“确实有缘。”
她顿了下道：“实不相瞒，今日我们突然来访，实是有要事相求。”
裴母道：“恩人说的哪里话，有什么我能为您效力的您尽管说。”
陈惠适时开口问道：“裴大娘，您是否会‘隐绣’？”
裴母脸上显出讶然：“陈先生如何知道？”
薛海棠一听这话悬着的心就定了。
她接口道：“陈惠说见过您在帕子上绣的样式，只是不确定，因此我才专门走这一趟。”
她笑容热情：“我诚心诚意想邀请您来我们店里工作，工钱按照您的意思给，不知您意下如何？”
裴母有些局促道：“哪里要什么工钱，恩人开口我必定义不容辞，只是...”
薛海棠问：“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裴母紧了紧手指道：“不瞒恩人，我原是在家绣些帕子、鞋袜等贴补家用，后来绣春坊看中了我的绣活儿，与我订了契约..”
薛海棠突然问：“难不成绣春坊会‘隐绣’的绣娘就是您？”
裴母点头：“是的，恩人有令，我自然义不容辞，但请容我同绣春纺那边说一声，解除契约。”
陈惠道：“原来拖着月钱不给的就是绣春坊呀？”
他语气带着不屑：“怪道能做出这等临时毁约的事情来。”
薛海棠细细问了，才知道原来绣春坊看中了裴母的绣艺，打量她是异地来的，又是孤儿寡母，因此将工钱压得极低。
不仅如此，还压着好几个月的工钱不结，就是怕她跑了。
“岂有此理，这不是欺负人嘛！”如意殷勤道，“大娘，您别担心，您要是来了咱们海棠阁，那可就是这个！”
她跷起大拇指：“我们小姐可从来不会克扣工人们的工钱。”
裴母道：“恩人心地良善，只是...”
薛海棠知道她的顾虑：“论理说一声也是应该的，这样，我让陈惠陪您去，以防绣春坊为难。”
裴母松了口气，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多谢恩人。”
事情紧急，当下陈惠就带着裴母去了。
果然如薛海棠所料，绣春坊的人不愿意放人。
但合约原就到这月底到期，何况合约上也写明若是单方解除契约，需要支付五十两银子的违约金。
这笔钱对于裴母而言是天文数字，但对于薛海棠却不算什么。
陈惠直接做主给了违约金，又连威胁带恐吓，让绣春坊的人将裴母两个月的工钱一并结了，这才带着人走了。
“东家，没了会‘隐绣’的绣娘，咱们的生意可要下滑不少。”绣春纺的掌柜忧心道。
其实一开始东家想要和海棠阁解约他就不同意。
做生意讲究信用，上京城的圈子就这么大，绣春坊今日的行为若是传了出去，对名誉有损。
以后谁要再想和绣春坊合作恐怕都要掂量着了。
但显然他东家不这么想。
金东家无所谓道：“无妨，只要能攀上那位贵人，损失些订单有什么要紧？”
他撇这嘴，语气不屑：“一个妇道人家，不在家相夫教子，反而跑来和男人争生意，也难怪宋世子不喜欢她，这样的女子又有哪个男子会喜欢？”
“何况她还得罪了那位贵人，更是有得她受的，我看她这海棠阁也开不了多久。”
他冷笑道：“我们趁早同她撇清关系，也免得到时候受牵连。”
这厢薛海棠解决了海棠阁的事儿，便急匆匆坐着马车赶回香云庄。
马车调转得急，差点撞到了人，好在车夫技术过关，及时勒住了马头。
薛海棠稳住身子后掀开车帘，映入眼帘的是一抹青色的身影。
有的人就算一身布衣被扔在人群里，也依旧难掩耀目的光华。
谢兰辞是如此，裴玄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