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夫人耷拉着眼皮：“听说你把田庄铺子从你母亲手中拿走了？”
“是！”薛海棠道，“之前因为给祖母侍疾无暇顾及，这才劳烦母亲。”
“你还年轻，底下人难免欺你面嫩，凡事还是多请教你母亲的好。宋老夫人道。
“...祖母说的是。”薛海棠突然绽开一抹甜美的笑容，“我正好有件事要请教母亲。”
宋夫人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
“听闻母亲将佃农们的地租从三成提到了七成，可有此事？”薛海棠问。
宋老夫人面色不善道：“七成？”
老大媳妇跟她说的可是五成！看来中间自己拿了不少。
宋夫人紧了紧手指，面上露出些惊讶：“我并未下令增收地租，这中间想是有什么误会吧？”
“是吗？可张武亲口指认是母亲您下令增收的。”薛海棠道。
宋夫人眼神阴沉了几分：“一个刁奴的话如何能信！”
“看来张管事没说实话，既如此，那就杀了吧。”薛海棠有些遗憾道。
王嬷嬷脱口而出：“不可！”
她顾不得其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拉着宋夫人的衣袖，眼带恳求：“夫人，那是我娘家的独苗，求您绕她一命吧。”
宋夫人脸色难看，但王嬷嬷是她的奶嬷嬷，跟随她多年，若是真让张武去死，只怕寒了她的心。
更何况她让张武办的事远不止增加佃农的地租这一件事……
在心里衡量片刻后她开口道：“你既已经废了他的腿，也算是教训过了，念他是初犯，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必徒生杀孽。”
谢兰辞道：“大嫂此言差矣，京郊佃农数百，三年地租近三十万两，大嫂既未下令，想必是刁奴擅自做主，中饱私囊！”
他语气微凉：“自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按照大周律例，家奴偷盗五十两者，即可处以监禁，五百者流放，千者则可判死刑...张武窃取的金额够他死几十次了！”
宋夫人被怼得无言以对，一口气堵在胸口，脸色越发难看：“怎么是三年？”
薛海棠道：“为了平息佃农引起的暴乱，我给他们减了一年地租。”
沈清悠陡然开口行礼，柔声道：“妾身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谢兰辞目光微冷：“既然不知，那就不必讲了。”
沈清悠脸上闪过一抹难堪，她咬住下唇道：“妾身只是认为，国法之外尚有人情，夫人仁心仁德，老夫人更是一心向佛，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少夫人肯高抬贵手，也能为老夫人和夫人积德。”
宋夫人看着她面露满意：“清悠说的甚合我意，你若是有心，便权当为家中长辈积福积德，对你自身也有裨益。”
宋老夫人历来信佛，最是虔诚，闻言也颔首赞赏道：“清悠说的不错，人已经受了教训，就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薛海棠呵呵了两声：“真是不好意思，我没那个心！”
真是坐着说话不腰疼，要不是她会武功，今天都走不出京郊的院子！
宋老夫人的手重重拍了下桌子：“你这是什么态度？”
薛海棠冷哼道：“这年头谁横谁有理，还管什么态度？”
宋老夫人还想发作，孙嬷嬷朝她摇头，眼神不着痕迹地扫向谢兰辞的方向。
这时既白不知何时回来了，在谢兰辞耳边低声禀报了什么。
谢兰辞眼眸微垂，眼里划过一抹厉色。
他望向宋夫人，意味深长道：“大嫂仁慈，但张武所作之事恐怕还不止如此。”
他抬手示意既白将手中的供状拿给宋老夫人：“这是张武所作供词，母亲看过后再决定该如何处置吧。”
宋夫人心里涌起一阵不安，手心里不知何时渗出了汗。
宋老夫人看着之上画押的供词，脸色大变。
她猛地将供词扔向宋夫人，阴沉着嗓音咬牙道：“你做的好事儿！”
老大媳妇竟敢私下放利钱！
宋夫人捡起供词一看，瞬间头晕目眩。
该死的！她没想到张武这么快就将这件事都漏出来了，老七这手脚也太快了！
“你怎么解释？”宋老夫人呵斥道。
事已至此只能抵死不认，宋夫人猛地跪了下去：“母亲，儿媳绝未做过此事，一切都是刁奴诬陷儿媳的！”
谢兰辞垂眸转动墨玉扳指：“自古利钱上沾染的都是贫苦百姓的血，陛下对此更是深恶痛绝，大嫂一向仁慈，想来不会做这样的事..为了还大嫂清白，不如就报官吧。”
“不行！”宋老夫人和宋夫人同声道。
宋老夫人脸色变幻，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宋家会成为整个上京城的笑柄不说，就怕也牵连出她来……
她深吸了口气，缓和了脸色道：“不过是个低贱的奴才，犯不着把事情弄大，若是淮之媳妇气不过想杀就杀了吧！”
王嬷嬷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向她，声音尖锐：“老夫人-”
她趴跪着膝行向前不住磕头道：“老夫人饶命啊！老奴娘家就这一根独苗苗，求您看在老奴半辈子伺候宋家的份儿上，给他留条命吧！”
她哭得涕泪横流，拽着宋夫人的衣摆哀求道：“夫人，求您看在老奴一心伺候您的份儿上，替老奴的外甥给少夫人求求情吧！”
宋夫人自顾不暇，此时恨透了张武把她拉下水，哪里还会为他求情，她甩开手道：“这是他自己做的孽，就该自己承担！”
薛海棠看着这一幕心下冷笑，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是慈悲也没了，仁心也没了。
她上一世竟为了讨好这样一家人，将自己一声都毁了，真是不值透了。
幸好还有重来的机会……
她陡然笑开道：“我突然不想杀他了。我可是亏了三十万两，总得收回来不是？还是把人交给官府吧，多少还能挽回些损失。”
宋夫人手里的帕子差点攥不住掉下去，她强笑道：“海棠，母亲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若是为了这点子事儿闹上公堂，对宋家的名声不好。”
她试图劝说她放弃这个念头：“你也是宋家的一份子，宋家若是不好，对你也没什么好处，不是吗？”
见薛海棠没反应，她抬出宋淮之：“我知道淮之最近是过分了些，冷落了你，这样，回头我训斥他，小夫妻拌嘴吵架是常有的，但咱们是一家人，终究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
薛海棠看着她脸上虚假的慈爱只觉得恶心。
上一世她被沈清悠诬陷与府里的马夫通奸时，宋夫人一心想谋夺她的嫁妆，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她，直接定了她的罪。
“商户的女儿也配当我宋家妇？告诉你也无妨，我从来就没有把你当做一家人过！”
宋夫人不屑的嘴脸她铭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