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啪！”
荣禧堂的主屋里，烛火清晰地照出老侯爷愤怒的眉眼，宋夫人跪在下首，膝盖前方几块碎瓷片泛着光。
“你做的好事！”宋老侯爷沉着脸喝道。
宋夫人下意识瑟缩了下，但还是梗着脖子道：“儿媳不过是教她些规矩，打了她几鞭，父亲何至于如此生气？”
“你还敢说！”老侯爷将桌子拍得啪啪响，“我不止一次和你说过，让你不要去找淮之媳妇的麻烦，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吗？”
宋夫人抿紧嘴唇：“是她多次忤逆长辈，言语不敬，我是她的婆母，难道连教训她的权利都没有吗？”
老侯爷铁青着脸道：“你这是教训吗？你这是把人往死里打！若真出了人命，你预备怎么收场？”
“不过打了几鞭子，怎么会没命？就算没命，那也是她命不好，怪不着旁人！”
她冷着脸道，“我知道您是担心陛下怪罪，大不了就瞒一阵子，说是得了急病去世了，陛下日理万机，难不成真会为了一个没身份没地位的丫头片子为难我们吗？”
高门大户的人家哪个没点阴私。
“愚蠢至极！”老侯爷站起身，气得眉心直跳：“你当薛家是那么好糊弄的吗？唯一的独女死在侯府，若是他们非得查个水落石出，闹到陛下面前呢？”
“不过是捐了点钱，说到底还是一介商户，仗着陛下赐婚就自以为抖起来了，您忍得了，我可忍不了！”
宋夫人道：“再这么下去，这府里还有规矩可言吗？”
她微垂下眼眸掩住眼底的厉色：“父亲不管内宅的事儿，压根不知道这府里不堪入耳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的。”
宋老爷眉头皱得死紧：“什么谣言？”
宋夫人垂下头：“儿媳不敢说。”
老侯爷冷笑了声：“你特意提起来，不就是想说给我听的，现在又说不敢说？说！”
宋夫人噎了一下，道：“府里有下人说...淮之媳妇和老七...有私情！”
“放肆！”
宋老侯爷猛地将手边半人高的花尊挥倒在地，花瓶“砰”地一声碎裂，宋夫人被吓得跌坐在地上，脸色发白。
他大声呵斥：“是哪个下人传的谣言？如此荒谬之事儿你也相信！”
宋夫人深吸了口气，重新跪好道：“只怕空穴来风，未必是没有的事，今日您是没瞧见，老七面色难看，直接抱起淮之的媳妇就走，还撂下话说要和我算账，这是身为小叔应该做的事儿吗？”
老侯爷两条花白的眉毛几乎拢在一块，下颌收紧，脑海里浮现谢兰辞为薛海棠挡了一掌的场景，还有他执意要住在偏僻的临风居……
他的心急促跳动，但面上却不漏分毫，声音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道：“这些话我不想再听到，若是谁再多嘴，别怪我不留情面！”
“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外传，这阵子你就好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抄写佛经静静心吧！”
宋老侯爷说完，甩袖出了荣禧堂，半道上突然顿住脚步问道：“兰舟如今在哪里？”
周管家顿了下，垂眸道：“听说这两日在听雨轩照顾少夫人，方才回了临风居。”
老侯爷脸色变幻，好半晌才沉声道：“让他来我书房一趟。”
“是！”
清风院。
“人现在如何了？”宋淮之问。
青松道：“回世子爷，少夫人的烧已经退了，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宋淮之闻言眉头稍微舒展，松了口气，片刻后又皱紧：“小叔还在听雨轩吗？”
青松道：“七爷被侯爷叫去书房了，这会子还没出来呢。”
沈清悠吩咐下人布好饭菜，柔声道：“世子爷，您晚上都吃没什么东西，一定饿了，再吃一点吧。”
宋淮之没有胃口，但他不想辜负沈清悠的一片用心，只能坐下勉强喝了几口汤。
沈清悠见状眼底飞过掠过一抹不甘，片刻后红了眼眶道：“世子爷若是担心少夫人，就去看她吧。”
宋淮之心下一跳，有些心虚道：“我怎么会关心她？我只是怕她若真的出事会连累宋家，毕竟是陛下赐婚。”
见沈清悠垂泪，他握住她的手道：“悠儿，你不要多想，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沈清悠眼神微动，但内心深处的那股不安却更浓烈了：“你爱我是因为当年我救了你吗？”
她咬着下唇道：“若是当年救你的不是我，那你会爱上别人吗？”
宋淮之愣住了，呐呐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见她神情黯然，他又道：“但是救我的人就是你啊，我们不要预设那些没有发生的事儿好吗？”
沈清悠难得倔强地追问：“那如果不是我呢？你会爱上另外一个人吗？”
宋淮之剑眉拧起：“你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些？难道救我的人不是你吗？”
沈清悠心一跳，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很快强自镇定道：“自然是我...我只是..看着你如此关心棠儿，有些不安...淮之，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她眼里的泪珠滑落，小脸苍白，脆弱如菟丝花：“我好怕你会喜欢上她...”
宋淮之忽略掉心中的异样道：“不会的！”
他耳朵根微红，小声道：“当年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不会食言...”
沈清悠绞着手帕的手一点点收紧，心渐渐沉了下去，脸上却还得故作温婉羞涩。
宋淮之揽着她柔软温热的身体，脑子里却没有一点旖旎的想法。
他也觉得自己最近对薛海棠的关注太多了，但他就是忍不住。
看着她那么张扬、明媚，浑身散发着生命力，活得肆意甚至嚣张，那般摸样和记忆深处的那个小女孩那么像，他就忍不住想靠近。
他甚至觉得，那个小女孩长大后就应该是这样……
他在心里告诫自己——宋淮之，别忘了她是怎么设计你的，那样心机深重又贪慕虚荣的人，不可能会是那个小女孩。
就在两人各怀心事时，长风惊恐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不好了世子爷，王妈死了！尸体被人扔进荣禧堂，夫人吓得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