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
“姨娘，天大的好消息！”
莲心脸上带着喜色，脚步急促地奔进琉璃阁。
春日里暖和，沈清悠正半卧在榻上，懒洋洋地晒着午后的太阳。
闻言睁开眼睛问道：“什么好消息值得你这么高兴？”
莲心道：“听说少夫人擅闯护国寺，当成刺客抓起来了！”
沈清悠猛地坐起身：“这消息来源准确吗？”
莲心压低声音道：“现在府里头都传遍了，夫人正和老爷闹呢！”
沈清悠嘴角难以抑制地翘起：“若真是如此，倒是省得我好些工夫。”
莲心当下跪下，嘴里道：“奴婢恭喜姨、不，少夫人！”
沈清悠眉眼皆是自得，语气带着点幸灾乐祸：“说什么胡话，真正的少夫人还在宫里呢。”
听着像是斥责的话，但却没有半分斥责的意味。
莲心自然知晓她的心思，捡着好听地说。
“怕什么，擅闯护国寺已是死罪一条，即便陛下宽恕，没有处死她，老爷和夫人想必也容不下她。”
如她所言，此时荣禧堂中，宋老爷在宋夫人的游说下已经动摇了。
夫妇俩连带着宋淮之一起去了静松堂。
宋老太爷自上次中毒后身子骨大不如从前，如今一日竟有大半日是卧在床榻上的。
此时听了宋氏夫妇的话气得随手摔了玉枕。
他怒斥道：“好端端的海棠怎么会去刺杀陛下，你们是从哪儿听来的胡话？”
宋老爷向来畏惧老侯爷，见他发火不由退后了几步跪了下去。
“父亲，儿子已经和护国寺的沙弥和宫里的侍卫确认过了，海棠确实无召擅闯护国寺，护国寺也确实出现刺客，因此陛下才会匆匆回宫。”
他言辞恳切道：“父亲，此事八成是真的，为了宋家，咱们该早做打算才是！”
宋夫人也在一旁应和道：“是呀，父亲。我知道您是顾及陛下赐婚，但如今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不能因为她薛海棠一个人，就将整个宋家的基业都毁于一旦啊！”
她瞧着老侯爷的神色，接着道：“再者说了，淮哥儿的仕途才刚开始，有这个妻子还怎么上进？”
宋夫人越说越顺，她道：“自打她进了宋府，府里就没有一刻安宁的，这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就算今日不出事儿，以她莽撞无礼的性子，迟早也会带累淮哥儿，带累宋家，还不如趁此机会断个干净！”
宋老侯爷面色沉沉，他转眸看向宋淮之：“海棠是你的妻子，你是怎么想的？”
宋淮之想起上次薛海棠毫不留情地一脚将她踩得吐血，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他抿唇道：“孙儿觉得父亲母亲言之有理，薛氏行为乖张，下手狠辣，实在不堪为妇。”
宋老侯爷闻言眼里闪过一抹失望。
这是他曾经最得意的孙子，如今眼界格局却变得如此狭小。
他阖上眼没再说话。
宋夫人见状忙道：“休书我已经让淮哥儿拟好，只等父亲您点头。”
宋老侯爷猛地睁眸：“你-”
他想说什么却突然哽住，捂着心口不住喘了起来。
周管家见状忙从随身的玉瓶里倒出药丸喂他服下。
过了半刻心绞痛才渐渐平息，老侯爷这才缓过神来。
要强了大半辈子，他此刻却难以抑制地露出些疲态。
“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海棠真的行刺陛下，如今已过半日，为何如今半点消息皆无？”
宋老爷嗫嚅道：“兴许是陛下在审问她？”
“蠢物！”老侯爷骂道，“她是官眷贵妇，身份一查便知，行刺陛下是何等大罪，三司会审前我宋府就会全府下狱！”
他喘了口气接着道：“就算没下狱，陛下也该下旨召见我等。”
“海棠虽出身商贾，但品性刚直，非凄凉狭小狠毒之人。这些年我虽不理府内杂事儿，但多少知道她往这府里添了不少嫁妆。”
他视线扫过宋父等人，眼神变得锐利。
“别打量我老了就不知道你们那些小心思，有我在一日，只要海棠不是犯了太大的错误，你们休想休弃她！”
“父亲-”宋母不死心，还想再说，门外小厮急匆匆来报。
“回侯爷、老爷夫人、世子，宫里来人了，请主子们去大厅接旨！”
屋子里的几人面色各异。
宋夫人更是脸色大变，大骂道：“这个丧门星！这是要连累我宋府满门了！”
几人来不及沐浴更衣，脚步匆忙朝大厅而去。
一进门就见福公公手持圣旨站在大堂中央，身后跟着几个小太监伺候着。
“混帐东西，一个个的一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福公公来了还不赶紧伺候着上座奉茶？”
宋父一脚踢向下人，下人连连告饶。
福公公先是恭敬地朝北边皇城的方向拱手，语气不冷不热道：“不必了，咱家带着陛下的旨意而来，没得耽误工夫。”
话落又朝宋老侯爷弓腰行礼，这次态度恭敬许多。
他脸上露出点笑模样道：“陛下问老侯爷身子近来可好？”
宋老侯爷回道：“托陛下洪福，老臣身子骨还算健朗。”
福公公点点头，貌似不经意道：“陛下还道老侯爷身子不爽，不然宋家家风也不该如此才是...”
宋老侯爷心下一凛，脸上的笑容僵了片刻。
宋夫人话听一半，还以为这是怪罪薛海棠的事儿来了，满心怕被她连累。
她急忙上前几步撇清道：“公公有所不知，这薛氏出身商贾，行为粗鄙不堪，宋家早已有意将她休弃，我们休书都...”
福公公脸上的笑容骤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闭嘴！”老侯爷疾声喝道，随后又扯出一抹笑容拱手道：“公公莫怪，妇道人家不懂规矩，峰儿，还不将你媳妇带下去！”
宋峰懦弱了半辈子，此刻却突然壮起胆子道：“父亲，芸娘说的也是实话，事到如今您何必再护着她？”
宋老侯爷面色难堪至极。
对他这个大儿子已经失望透顶。
一对蠢货！他这是在维护薛海棠吗？他这是在维护宋家！
没看到福公公的神色吗？
“滚进去！”他低声吼道。
见宋父还不服气，福公公突然笑了一声。
“这可难办了....”他目光扫过厅上众人，在撇过宋母时掠过一抹不屑。
下一句话如巨石投进湖里，激起千层浪。
“贵府少夫人救驾有功，陛下特地颁旨嘉奖，但若是如宋夫人所说，少夫人已经被休弃，那这圣旨和赏赐....”
别说宋氏夫妇，就连宋淮之都傻了眼。
宋老侯爷迎着福公公的眼神脸色难堪，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宋氏夫妇脸色青白交错，闭着嘴再不敢多言，大厅一时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薛海棠并不知道宋府的这番闹剧，她此刻正坐在海棠阁内室，面色冷冽，周身寒意摄人。
声音平静中酝酿着风暴：“你说银子被劫，护卫被杀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