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淮之脸色一僵，片刻后在薛海棠不知是同情还是鄙夷的眼神中强自辩解道：“十五岁前是打不过...不过好多年没比试过了...”
谢兰辞看着她眼底的跃跃欲试，太阳穴抽动了几下，他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宋淮之。
突然用帕子捂住嘴低低咳嗽几声，带着几分虚弱半歪着身子道：“我自然是打不过阿棠的，咳...咳咳咳...”
薛海棠刚升起的战意顿时就熄了，拧眉吩咐如意去店里面拿了件上等的玄色绣金丝的缎面披风。
她示意长风给谢兰辞披上。
“知道自己身子弱就不要逞强，怎么出来连个披风都不带？”她口气有些凶巴巴道。
谢兰辞听出她别扭的关心，心里甜滋滋地，唇角微勾道：“太着急，就忘了。”
薛海棠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先送你回去吧。”她道。
“那就劳烦阿棠了。”谢兰辞侧头对宋淮之和颜悦色道：“你就在这里帮忙照看，回头我会同督察院的许大人说一声，你不必担心。”
巡城司隶属都察院，许大人是宋淮之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薛海棠凑近他小声道：“披风五百两，从你工钱里扣。”
谢兰辞：……
尽管内心复杂，他面上不显，侧头温柔道：“好。”
眼见余光觑见宋淮之愈发难看的脸色，内心愉悦。
宋淮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媳妇扶着自己那柔弱矜贵的小叔上了马车扬长而去，车轱辘扬起的灰尘溅了他一身，一张脸夋黑！
明明他的官儿比小叔的要大，结果还是被压得死死的。
南市，漏斗街。
“十一号...十一号，诶，找着了！”
几个贼眉鼠眼的混子在南市的街巷来回穿梭，终于找到了主家吩咐的地儿。
“不对呀老大，这店名儿好像也不叫‘霓裳阁’呀，第一个字我认识，读作‘回’。”
其中一个小混混挠着下巴抬头看向上头的牌匾，写着“回春堂”。
“怎么办？”他问。
为首的混子钱大志不识字，但又不想在手下面前丢份儿，大手拍向小混子的后脑勺，眉宇间一颗大痣夺人眼球。
“什么回！主家说了十一号，我们就认准十一号就行，动手！”他厉声喝道。
几个混子卷起袖子，挺着胸膛叉着腿就想进店打砸，刚走出一步，兜头被几个麻袋套了拖进了葫芦街深处，直挨了好一顿打。
打得哭爹爹告姥姥的，身上还被泼了屎尿，臭气熏得几人眼泪都流出来了。
来人动作利索，打了就跑，话也不说。
等钱大志几个晕头转向扒开麻袋钻出来时人早就跑没影儿了。
“我操他娘的，呕-别让老子逮着，呕-老子弄死他们！”钱大志铁青着脸，被臭气熏得作呕，往地上狠狠吐了口血沫，一双吊梢眼泛着阴毒。
本来还以为是个轻松活儿，南市这儿鱼龙混杂，大多是下九流聚集的地方，打砸斗殴都是寻常事儿。
钱大志从小在这儿混大的，没少干这种收钱办事的活儿，今儿是头一遭折了，越想越气。
先是撒泼无赖硬要王妈给医药费，又借机勒索了一笔，钱自然都是宋夫人出的，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宋淮之和薛海棠在东市大打出手的事儿很快就传到宋夫人的耳朵里，宋夫人这才发现自己被耍了，气得连摔了好几套茶盏。
宋思茹想替自己母亲出气，就带着五六个丫鬟小子气冲冲去了东市的海棠阁。
结果兜头遇上了宋淮之，没给薛海棠添堵不说，反倒被宋淮之狠狠训斥了一番，哭着跑回了宋府。
到了晚饭时间宋淮之才回来，翠玉一早奉了宋夫人的命等在大门口，远远地见他骑着马回来，连忙跪下行礼。
她抚了抚鬓间鲜艳的珠花，声音娇柔道：“奴婢给世子爷请安，夫人请您去荣禧堂一道用晚膳呢。”
宋淮之让门口小厮将马牵到马厩，边走边道：“知道了。”
行到垂花门突然顿住了脚步问道：“少夫人可过去了？”
翠玉眼神一闪，道：“未曾，这些日子都是沈姨娘在伺候。”
她原本以为宋淮之会不悦，但他只是轻轻唔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脚步却是慢了下来。
宋老爷有应酬今晚不在，沈清悠站在宋夫人身后布菜伺候。
宋思茹还在生气他今天为了薛海棠骂她的事儿，板着脸不说话。
宋夫人今日赔了夫人又折兵，心情更是不悦，整顿饭吃得静悄悄的，十分压抑。
饭后丫鬟们撤了餐桌端上来茶水，沈清悠小心地服侍宋母、宋淮之漱口，又让人端上新的茶水，这才是喝的。
宋夫人接过沈清悠捧来的茶水，又让她坐下让别的丫鬟伺候就好。
她垂眸抿了一口热茶，这才缓缓道：“听说你今日在海棠阁待了一天？”
宋淮之顿了片刻才回道：“是..”
宋夫人闻言脸色有些不悦：“你今日才上任，不说把心思摆在正事儿上，倒同你媳妇胡闹什么？”
宋淮之抿唇道：“儿子原也不想，只是..”
“只是什么？”宋夫人问。
“只是小叔吩咐，儿子不敢不从。”宋淮之垂眸道。
宋夫人将茶盏重重放下，杯盖和杯盏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两旁伺候的丫鬟们头不由压得更低。
她沉下脸道：“你堂堂一个六品官儿，倒叫一个官位比你低的人使唤，成什么样子！”
宋淮之心里本就不痛快，现在一听宋夫人这么说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沈清悠察言观色，忙柔声道：“夫人息怒，世子爷只是念着长幼尊卑，又是当街，总不好忤逆，若是传到御史台耳朵里被参了一本，岂不是世子爷的不是？”
宋夫人自知话说得重了，也顺着台阶往下走，缓了语气说道：“你是世子，这侯府将来总是由你做主...”
她眼底神色冷了几分：“老七迟早要分出去的，虽说是长辈，你也不必太过在意他。”
顿了下，她道：“你回来小半年了，没事该多去你祖父那里尽孝，别总想着往外跑。”
宋淮之抿唇：“祖父近来恼我呢。”
宋夫人恨铁不成钢道：“正是因为如此你才应该多去他老人家跟前走动，亲祖孙哪有隔夜仇。”
“还有你祖母那儿，她向来最是疼你...”
宋淮之有些烦躁地道：“知道了，娘。我想起来还有公事儿要处理，就先告退了。”
说完，也不待宋夫人挽留，急匆匆走了。
宋思茹鼓着脸嘟囔道：“娘，您偏心！大哥那么过分你也不说他！”
宋夫人叹了口气：“我方才不是说他了吗，他都这么大人了，我也管不动了。”
宋思茹道：“您不知道，今天大哥可凶了！还警告我不许再找薛海棠的麻烦！还有刚才吃饭的时候，总觉得他心不在焉的...”
翠玉在一旁陡然插嘴道：“晚间世子爷还突然问起少夫人有没有过来一道用膳呢。”
宋思茹猛地一惊：“大哥不会是喜欢上那个女人了吧？”
虽然她不喜欢她，但薛海棠那张脸确实让人惊艳，别说男人了，就连女人都觉得极美。
沈清悠原本正在一旁静静喝茶，闻言手一抖，半杯滚烫的茶水泼在手上，瞬间红了一片。
翠玉瞧见她的脸一下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