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悠姐姐,你没事吧?翠玉,快去请大夫!”
沈清悠善人心,这半年下来早把宋思茹哄得对她如亲姐妹般,就连下人们对她也是赞不绝口,俨然成了正经夫人。
此刻她白着脸,强撑起一抹笑:“不碍事,涂点药就好了。”
宋夫人自然看得出来她的失态,她有自己的算盘:“毕竟有老爷子看着,淮哥儿也不好闹得太难看,你既在他身边伺候,也该规劝一二。”
沈清悠捏着帕子的指骨泛白,她起身行礼:“夫人说的是,妾身也是这么和世子爷说的,一家人自然是以和气为重。”
宋思茹替她说话:“母亲,清悠姐姐温柔体贴,最是懂事,她一心为了大哥,从来只有委屈自己的份儿。”
沈清悠适时垂头用帕子拭泪,也不开口说话。
宋夫人横了宋思茹一眼,嗔道:“我又没责怪她,你着急什么。”
王妈也在一旁帮腔:“小姐莫急,夫人也是好意提醒。”
沈清悠轻拍了拍宋思茹的手,转头对宋夫人道:“夫人放心,妾身知道怎么做。”
宋夫人对她的顺从很满意:“你是个好的,委屈你了,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总有你好的时候...”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沈清悠心下一动,态度愈加恭顺。
“妾身自入府那日起就已将自身抛开,所思所想只有世子爷和咱们宋府,为了世子爷妾身做什么都不委屈。”
一番话说的宋夫人熨帖不已:“诗书世家出来的女儿到底不一样,不像那些个不入流的,上不得台面。”
至于她说得不入流的是谁,在场的人皆心知肚明。
“好了,今日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不必留下伺候了。”她道。
沈清悠柔柔福身道:“是。妾身前几日为夫人做了一条抹额,翠玉姐姐随我去拿一下可好?”
翠玉自然不会拒绝。
几人穿过抄手游廊,沈清悠走在最前头,翠玉稍稍落后一步,莲心和紫烟则落在最后面。
“翠玉姐姐今儿头上的珠花可真好看。”沈清悠突然顿住了脚步,侧头看着她头上鲜艳的珠花。
翠玉下意识摸了摸,眼里难掩自得。
“多谢姨娘称赞,这是上回张管事儿的去江南采购物品时奴婢特地拖托他买的,听说是最时兴的,一朵要小一两银子呢。”
她眼珠子微转道:“姨娘若是喜欢,奴婢晚些时候送一朵过去给您。”
沈清悠脸上挂着笑,细看眼底却没半分笑意:“这样鲜艳的颜色我不适合,你带着确实好看。”
翠玉脸上得意之色更浓,只是沈清悠下一句话就叫她白了脸。
“倒是比这府里的主子更像是正经主子了....”
翠玉好歹在高门大院里长大,哪里听不出她的弦外之意,当下“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姨娘说的哪里话,奴婢出身下贱,万不敢有僭越的想法。”
沈清悠脸上的笑更温柔了,她扶起她,手指拂过那朵朱色的珠花,落在她的脸颊上,保养得宜的指甲轻轻刮过她的脸。
翠玉身子不由颤了下,她强忍住躲避的冲动。
沈清悠柔声道:“你这是做什么?叫人看见说我欺负你...好了,你就送到这里吧,回头我让莲心把抹额送过去。”
说完,也不等翠玉回话,带着丫鬟扬长去了。
翠玉僵着身子站在原地,有路过的小丫鬟叫她:“翠玉姐姐、翠玉姐姐,你怎么了?”
翠玉回过神,勉强笑着敷衍了过去,等再回到荣禧堂时,头上那朵珠花已经不见了。
翠玉垂着头道:“姨娘心疼奴婢,说是天气太冷,待会儿再让人把抹额送来。”
宋夫人的视线轻轻掠过她的头顶,什么也没说。
翠玉小心觑着她的脸色,随后半跪在铺着毯子的脚踏上,为宋夫人捶腿。
王妈则在后头给宋夫人揉肩:“夫人,您今日有意敲打沈姨娘,可是要抬举少夫人?”
宋夫人半闭着眼睛,闻言道:“此刻我们还用得上薛家,让淮哥儿稳住她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何况...”
她下句话没说完,但王妈心知肚明——夫人这是怕少夫人偏向七爷那边,反倒成为七爷的助力。
“夫人深谋远虑,老奴佩服。”王妈不着痕迹地拍着马屁。
宋夫人轻哼了声:“此时讨好老爷子要紧,老爷子也真是的,淮哥儿可是他嫡嫡亲的孙儿,也不说在陛下面前说些好话,在沙场拼死拼活最后只得了个骁骑尉!”
说起这个宋夫人就一肚子不满。
王妈妈宽慰道:“侯爷的脾气您还不了解吗?当年三爷入仕的时候,老夫人求着侯爷开口讨要个好点儿的职位,侯爷不也没答应?”
见宋夫人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她忙补充道;:“当然啦,三爷肯定是没法儿和我们世子爷比的,要不侯爷也不会比世子的位置给到我们世子爷身上。”
宋夫人这才舒服了,她叹了口气:“自从你那日那样说后,我这心里总是不安。”
她伸手挥退了翠玉,王妈将茶盏捧给她。
宋夫人抹去上面的茶沫,热气熏得她的五官有些模糊:“这阵子我总睡不好,连连梦魇,梦见老七夺了淮哥儿的世子之位,甚至..”
甚至有一夜梦到宋家在老侯爷死后被抄了家,偌大一个侯府长满了荒草, 而她则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想起那个可怕的梦,宋夫人的手有些不稳,王妈见状连忙接过茶杯。
“想是近来事情繁多,夫人累了的缘故,明日老奴去请郎中为夫人诊治。”王妈关切道。
宋夫人揉了揉眉心:“...可能吧。”
王妈为她按着太阳穴,力道适中:“老奴让人烧些热水烫脚,再让人蒸一盅热乎乎的牛乳,夫人喝了好安睡。”
王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幸好有你,我身边总是你最贴心。”
王妈眼神一闪:“打夫人小老奴就跟在夫人身边,以后也会一直如此。”
到二更的时候宋夫人睡了过去,可半夜里又发了噩梦,流了通身冷汗,尖叫着醒来。
消息传到琉璃阁时薛海棠正看完账册准备入睡,闻言嘴角勾笑:“且让她受着吧。”
她满心想着新开的铺子,计算着多少天之后能回本,多少天之后能盈利,一想到黄灿灿圆滚滚的金元宝一个个朝她怀里扑来,就不由笑出了声。
但没想到事情与于她预料的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