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海棠沉思了下,试探着道:“要问具体减少了多少?”
“还有呢?”谢兰辞道。
“嗯...看今年的天气,如果是风调雨顺,那他就是在骗我。”薛海棠道。
“那如果年景略差呢?”谢兰辞问。
薛海棠拧眉道:“那就没办法了。”
谢兰辞摇头:“你要看账本,账本上会详细记录佃农每季收成明细,但看懂账本的前提是你对一亩地的产量大概有多少心里有数,谷物、果林皆不一样。”
“如果账册上的数字与心里的预计相差过大,就得派信得过的下人去查看。”
薛海棠皱着脸:“听起来很麻烦的样子。”
谢兰辞道:“多接触就会知道了。”
“再比如这里,”他拿起让既白取过来的账本道:“上面写着修筑田庄东面墙体共花费八百两,这个你怎么看?”
薛海棠挠头道:“八百两...还好吧?”
长风在一旁听不下去了,插嘴道:“少夫人,一斤混泥土才十文钱,一个工匠一个月的工钱也才三吊钱,还得是熟手才有这个价。”
“八百两够修好整个田庄的外墙都有剩了。”
薛海棠听得咋舌,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知道...”
她抿着唇,垂头丧气道:“他们说我是草包也没说错...”
长风在自家爷的冷眼瞪视下抖了一下,忙安慰道:“少夫人您生在富贵之家,不知道这些也正常。”
随后眼观鼻鼻观心地研究柱子上的灰渍。
谢兰辞见状道:“你这就放弃了?不是说想当大周朝的首富吗?”
薛海棠猛地挺起腰,捏紧拳头:“自然没有,不会的我学就是了,大周朝的首富我当定了!”
不过片刻她的腰又塌下了,没什么底气道:“可是感觉我什么都不懂,你觉得我现在学还来得及吗?”
谢兰辞大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温柔道:“自然来得及,阿棠这么聪明,我还等着你成为首富给我涨月钱呢。”
随后他顿了下,状似不经意道:“宋淮之命真好,娶了阿棠,以后会有花不完的银钱。”
他的语气酸溜溜的。
薛海棠脱口道:“跟他有什么关系,我迟早是要同他和...”
她话还没说完,外头传来争执声。
“狗奴才,瞎了你的狗眼了,连世子爷都敢拦,不想要命了是吗?”青松将人踹开呵斥道。
看守的下人一脸惶恐跪下道:“奴才不敢,老夫人说了不让任何人见七爷和少夫人。”
宋淮之冷声道:“开门,老夫人那里我自会去说,不会牵扯到你们身上。”
他是侯府未来的主子,下人原就不想阻拦,闻言松了口气,连忙取出取出钥匙开锁:“是是是!奴才这就开门。”
宋淮之抿了下唇:“只有小叔和少夫人在里头吗?”
看守的下人愣了片刻道:“回世子爷的话,是的,老夫人吩咐七爷和少夫人打扫祠堂,不准任何人帮忙。奴才们一直在外头守着,没见有其他人进去。”
宋淮之闻言神色晦暗莫名,不知在想什么,下人看他脸色不好也不敢多问。
“小叔,侄儿给你送吃食来了。”
他的眼神极快地扫过屋内,见谢兰辞和薛海棠各自坐在祠堂一角,相距甚远,眉宇的阴霾稍淡。
此时长风和既白已经躲到了横梁上,连带底下的被褥和账本都被藏了起来,看不出一丝异样。
他抬手示意青松将食盒放下:“侄儿带了些您爱吃的菜过来,您尝尝看,若是不合口味,我再让下人重做。”
谢兰辞将他的举动尽收眼底,他心思微转,面上淡淡道:“你有心了,还是带回去吧,免得惹母亲不高兴。”
宋淮之笑着道:“祖母只是一时气急,您身子一向不好,祠堂夜里寒凉怎么受得住。”
他道:“我来时已去见过祖父,祖父让您回去休息,祖母那边他自会去说。”
薛海棠忍不住问道:“那我呢?我也可以出去了吧?”
大冷天的谁乐意在这阴森森的祠堂待着。
宋淮之脸上的笑容敛起:“你就乖乖待在这里面壁思过吧,反正这里你也熟得很,不是吗?”
实际是他根本就没有告诉宋老侯爷薛海棠也被罚的事。
薛海棠听着他话里的讽刺,眼睛微眯,扬了扬拳头道:“你是不是想打架?”
宋淮之冷眼斜向她:“打就打,谁怕谁?”
薛海棠撸起袖子就想动手,被谢兰辞拉住。
宋淮之看着薛海棠手腕上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瞳孔微缩,莫名觉得十分刺眼。
他脸色沉了下来,忍不住道:“男女授受不亲,小叔还是避忌一些的好。”
薛海棠有些心虚地甩开谢兰辞的手背在身后,脚尖碾着地面。
谢兰辞看着空落落的手,眼神极快闪过一丝阴戾。
他缓缓收回手,若无其事道:“这里是祠堂,你是想在这里和侄媳妇动手吗?”
宋淮之抿紧唇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又道:“夜已经深了,侄子送小叔回临风居吧。青松,掌灯-”
他已经走到了门口,谢兰辞却冷着脸站在原地不动。
“什么时候你可以做我的主了?”他眼神冷厉道。
宋淮之双手缓缓攥紧:“侄儿不敢,侄儿只是担忧小叔的身体。过几日小叔就要去上值,若是病了就不好了。”
谢兰辞背对着祠堂,两旁的烛火映照在他脸上,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只是从他声音可以听得出此刻心情不悦。
“先顾好你自己吧,在西北拼杀两年,立了大功却只得了个六品的骁骑尉,不争气的东西!”
宋淮之被他斥得脸色发红,赌气道:“好歹侄子还有六品,不像小叔您,三元及第陛下才给了个七品的中书舍人。”
“你是在指责我吗?”谢兰辞声音骤然发冷。
宋淮之在他冰冷的视线下垂下头,绷着脸道:“侄子不敢。”
“滚出去!”谢兰冷声道。
见宋淮之僵着身子不动,谢兰辞眼神更冷了几分,逼得青松不由得后退几步,弯着腰大气都不敢喘。
“要我亲自请你出去吗?”他道。
宋淮之抬起头硬是抗住他的威势,咬牙道:“今日若小叔不走,侄子便在祠堂陪您,作为宋家子孙,打扫祠堂也是尽孝,是侄子的荣幸。”
“小叔不会不许吧?”他挑起眉道,眼里带着不自觉的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