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些伤你都不知道，都是在你不在的时候留下的，我要是今天没有主动告诉你，只要我有意瞒着，这些事情你怎么会知道呢。”时歌尽力想让自己看起来有点精神，“我总是会让自己受伤，可是你不能出来阻止我。”
“我把公司给姐姐了，我陪你。”
“可是你不能一辈子都把公司交给姐姐管理，这是你们家不会允许的，你迟早有一天要回到公司，你也不能每天都是二十四小时陪着我，我总会有一个人的时候。”时歌疲惫又无奈，“阿溯，算了吧，别拉着我了。”
“我现在这样就很好了，我不想去看任何的医生，不想去一点一点剖开我心里面的伤，去再经历一次那些痛苦，那对我来说太残忍了。”时歌回握着沈溯的手，“我们就像现在这样，你陪着我，陪我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不要给我找任何的医生。”
“我们就这样，到处走走，看看这个世界上很多美好的地方，也许我的病会好起来，也许不会，但是那都不重要了，我有你陪着我就心满意足了。”时歌的笑容恬淡，“如果你愿意，叔叔也愿意，那你就带我回去，去看你是在怎样的环境长大的。”
时歌说的很安静很美好，沈溯听着却是在心痛到无法呼吸，难道事情真的就已经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吗，他一定要有一天亲手送走他的小姑娘吗。他不敢去想，也不能去问，只能笑着说：“好，我都听你的，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那就说好了，你陪我去，不要再去麻烦医生了。我不想看医生，也不想治病，不喜欢吃药，你知道每次我都要忍着恶心吞下舍曲林，忍受着带来的一系列副作用。”时歌每说一句，沈溯的心就跟着沉下去一分，他忽然意识到早在小姑娘确诊的第一天起，她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所以现在才能把死亡说得这样坦然，“我太累了，我不想吃药，如果从现在开始我的生命就要进入倒计时，那我只想过好接下来的每一天。”
沈溯拼命点头：“好，都听你的。”
“等到了那一天，你别哭，你要开开心心地送我走，因为这对我来说终于是解脱了。葬礼，不要搞得太难过太压抑了，我一直希望你们都是开开心心的，我解脱了，所以不要有任何一个人因为我而难过。”
“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玫瑰花，不知道你们男生为什么总是以为我们女孩子天生就该喜欢玫瑰。我喜欢郁金香和百合，你要记好了，要常来看我啊，不要带菊花，我不喜欢。你来看我，跟我说说话，要不然我一个人会很孤单的呀。你随便跟我说什么都行，说你最近过得好不好，讲讲发生了什么事情。”
时歌絮絮叨叨地说着，沈溯一句都听不进去，他怎么能失去他的挚爱，他的小姑娘。
宝贝啊，如果有一天你下定了决心要去赴死，那你就在原地等我一会儿，一分钟就够了，我很快就会来找你。黄泉路上又黑又冷，你怕黑肯定会害怕，没关系我陪着你走，我们不要喝孟婆汤，我们记住彼此的模样，下辈子还要找到彼此。
“什么？你说时歌不治了？我刚跟医生联系完。”沈韵扔了手机，跟看疯子一样看着沈溯，“时歌疯了，你怎么能不仅不管着还纵容她，还跟着她一起疯！她这样，不治病不吃药怎么能好的起来？”
“可是这是心理疾病，不是你吃药就能好起来的，她要是存了心不想治，逼着她去只会刺激她，只会让她更加不开心，不是吗？”沈溯心在的确，却还要保持冷静，“我尊重她的一切选择，我只希望她能够开开心心。”
“她要去死，你就真的忍心吗？”
“如果活着太痛苦，对她来说死就是解脱，我心甘情愿。”
“我看你真的是疯掉了！现在事情没有到最坏的那一步，如果抓紧时间积极治疗，也许还能好转，毕竟有那么多康复的先例，我不信你真的能忍心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时歌死掉。”沈韵并不愿接受，“我去找时歌聊聊这件事情。”
“姐，你就别再去刺激她了。”沈溯拦住沈韵，“阿时现在这样很好，至少目前她是真的开心的。”
“我说过，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我不支持，我不希望时歌就这样放弃，她不应该这样草率地放弃自己的生命！”沈韵甩开沈溯，“除非我亲耳听到时歌对我说她不愿意活着了，我才会放弃，你懂吗？”
时歌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书，她总是这样疲惫，没有力气去做很多事情，她也喜欢这样无人的时候，老旧的唱片机放着长篇，她安静地看书。无人打扰，这是她自己的小天地，这样很好很舒服。
“时歌？”沈韵怕打扰到她，轻轻唤了一句。
时歌抬头：“姐姐。”
沈韵在她身边坐下：“在看什么？”
“没什么，随便看看，就当打发时间了。”时歌合上书，沈韵清楚地看到封面上的标题，是台湾已故女作家林奕含的《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她给沈韵倒了杯茶，“姐姐你喝茶，看看对不对你的胃口。”
茶香清冽，入口是淡淡的玫瑰花香。
“很好喝。”
“这个干花都是我自己晒的，我不喜欢外面买的，以前每年都要自己晒，只是今年没有这个力气了。”时歌又放了两朵玫瑰花在里面，玫瑰花香扑鼻而来，“等我以后好起来，我再晒了泡茶喝。”
她说等她以后好起来，是不是说明她也是想要活下去的。沈韵来了精神，又不敢单刀直入，怕刺激到她脆弱的神经，只能试探着问：“时歌，我听沈溯说，你放弃治疗了，是真的吗？”
“原来姐姐是想问我这件事情啊，那姐姐希望听到什么样的回答呢？是希望我告诉你是假的，我会好好治疗，还是对我就是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