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依然热的像个火炉,路边的柳树耷拉着叶子蔫蔫的垂着,一丝风的气息都没有。连虫子都不知道躲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乘凉去了。
房子里闷热无比。窗子紧闭,窗框上缠绕的爬山虎密密麻麻的遮了半边窗户。
她和庆和在做|爱。在这间近乎窒息的房子里。
他们忘我的投入着。她把她的脸放在他的手掌里,反复摩擦,感受他手中的味道,和茧子割着皮肤的痛感。紧闭的双眼,放松的身体,让她不能自拔。
他们听见苏莺推门而入的声音。
他猛然坐起身,惊恐的看着她,她眼神波澜不惊,恍若无事,又似早已知道这是必然。
“她一定会知道,她不会干涉。”
“不,我不能,我无法面对她。”
他抓起衣服,匆匆套在身上,翻身爬上窗户,拨乱茂盛的爬山虎,跳了下去。
她看着他所做的一切,他是如此的狼狈不堪,失去了往日的沉稳温厚。此刻的他就像一个在黑暗中躲藏的耗子,见不得阳光。
她站在窗前,阳光透过凌乱的爬山虎,落在她稚嫩而美好的身体上,她低头看落在身上的阳光,看到的是身体上他留下的蝴蝶吻痕,此刻却像个讽刺。
那个温暖的男子终是溺死在世俗的流河里。
原来,没有哪个男人是特例。
“我怀孕了。是庆和的孩子。”
她和苏莺面对面坐着吃饭,简单的白米饭,两叠清淡的青菜。色泽美好,让人很有食欲。
苏莺停下碗筷,转身回房。一会又出来,手中多了一件衣服。
“你已经是个大人了,你有你的权利。”
她接过苏莺手中的衣服,是一件旗袍,白色的面料,黑色滚边,繁复的暗花上绣着蓝色鸢尾花。鸢尾花由底部向上伸展,停在腰间。妖娆的让人心疼。
“我长大的时候,你的祖母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是旗袍。”
她知道这件旗袍的意义。她看到每个下午,苏莺坐在椅子上,一针一线的绣着,正如她对待每一衣服时的认真和执着。
她长大了。不是苏莺告诉她的,是她做到的。
那一年,她十三岁。
依然是那条河。她站在河边,她想告诉父亲,她已经长大,并有了孩子。她想和他分享这份喜悦。可是哽在嘴边的话,却无法开口。他听不到了。
这条河她有七年没来了。那一次,苏莺只说了:“苏颜,我们回家。”她却再也没有来过,她知道一旦失去恐惧,再来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生活总是向前的,那些逝去的人终是逝去了,活着的人还要活着,不留牵绊,要好好活着。
生命如此可贵,容不得我们停留,承担不起太多的感情。
她又一次步入水中。半下午的阳光已经不是很夺目了,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没有蒸腾出阵阵水雾,视野清晰。
她从没觉得看了十三年的河是美丽的,最多是温情广博的,在它夺走父亲生命的那一刻,连温情也没了,只剩下了生活的来源和旷阔。
此刻水温正好,晒了一天的太阳,温温河水好像苏莺的手心。即使那双近乎完美的手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触碰过,但曾经的感觉,存留在记忆深处,挥之不去。
她掬起一捧水,抬高手臂,让水缓缓从指缝流淌,流淌在她微微抬起的小脸上,颤动的睫毛仿佛受惊的小鹿,她深吸一口气,终于适应了这中久违的感觉。
她缓缓将自己放在水中,放松身体,她感觉到自己漂浮了起来,激起的波纹一次次轻轻的碰撞她的身体,她感到了风的力量,仿佛此刻飞在云端。
她静静的伏着,忘了时间,忘了这条河并不是那么的慈祥。
她感到无法呼吸,四周除了水,再无其他。她挣扎着,想要寻找一个依托,才发现,漂的太久,离岸边已是如此的遥远。
多年前的那一刻又浮现在她眼前,恐惧从四肢向心底袭来,让她无处可逃。
恐惧不会被克服,它只是隐匿在身体的每个阴暗的角落,当时机来临,它会毫不留情的将你吞噬殆尽。
她看到一个身影向她游来,就像当年父亲一样义无反顾。那是苏莺。
八年过去,依然是逃不掉的宿命。
苏莺死了,她活了。
与父亲不同的是,苏莺的尸体也消失在这条看似平和的河流中,不留痕迹。
她记得苏莺最后的那句无声的告别:活下去。
于是,她决定,她要生下那个孩子,无论发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