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毁灭?还是新生?(二)
刀笔梨2025-10-29 09:392,941

  然而,在诸多因素之中,有几个至为关键。

  第一个是大萧条的影响,它导致选民趋于激进,摧毁或严重损害了比较温和的政党,使政治体制在“马列主义”政党与“资产阶级”阵营之间趋于两极分化,后者全部迅速倒向极右翼。日甚一日的共产主意威胁令资产阶级选民心生恐惧,促使政治天主教运动背离民主政治而转向独裁政治,恰如它在欧洲其他国家的表现。企业倒闭和财务危机让许多工业巨头和农业领袖相信,必须限制甚至摧毁工会的力量。

  大萧条的政治影响极度放大了原先恶性通胀的灾难性影响,给人的感觉是共和国除了制造经济危机之外似乎无所作为。即使没有大萧条,德意志第一个民主体制的前途似乎也是暗淡的,而史上最严重的经济衰退更是将它推到了无力回天的境地。此外,大规模的失业瓦解了德意志曾经强大的劳工运动,作为民主制度的坚定捍卫者,劳工运动最近一次发挥作用是在1920年,当时它设法击败了右翼的卡普暴动,尽管叛乱者得到了军方的纵容。

  内部分裂、士气低落,而且被剥夺了大规模政治罢工这个主要武器,导致德意志的劳工运动陷入被动局面,一方面虚弱地支持已经被马修·路德维希“收服”的前總理海因里希·布吕宁的独裁政权,另一方面自我毁灭地与“资产阶级民主政治”为敌。

  第二个关键因素是呐粹运动本身。它的理念显然对选民具有广泛的号召力,至少没有耸人听闻到让选民反感的程度;它的行动力有望彻底治愈共和国的病症;它的领袖阿道夫·小胡子是个魅力超凡的人物,能够言辞激烈地谴责不受欢迎的共和国,以此争取到大量选民的支持,并且在恰当的时机采取恰当的行动,最终把这些支持兑换成政府要职。

  当时小胡子拒绝进入联合政府,表示绝不担任内阁中除总理以外的其他职务,他的下属格雷戈尔·施特拉塞尔等人对此感到失望之极,但后来的事实证明小胡子的决定是正确的。假如担任不得人心的巴本或者同样不受欢迎的施莱谢尔的副手,那么他的声誉可能会严重受损,他作为领袖而散发出的个人魅力可能也需要多加收敛。呐粹党属于抗议型政党,拿不出什么建设性的规划,几乎没有解决德意志问题的务实方案。但是它的极端思想大量吸收了德意志既有的流行观念和偏见,根据形势以及它想要拉拢的具体群体的性质而做了修改,有时做了掩饰,让许多人觉得非常值得去投票支持它。在这些人看来,非常时刻需要非常措施;在更多的人,尤其是中产阶级人士看来,呐粹党徒粗俗、没受过什么教育,此特点似乎足以保证小胡子的那些斯文、受过良好教育的合作伙伴日后能够控制住他,能够遏制住随着呐粹运动的崛起而出现的街头暴力,他们认为这种街头暴力非常可悲,但无疑是暂时的。

  在1933年1月30日把小胡子送上总理之位的第三个关键因素是——

  呐粹党与保守派,甚至在很大程度上与自由派之间,存在大量重合的思想观念。

  1930年代初在几乎所有比社会民主党右倾的德意志政党中间流行的观点,与呐粹党的观点有许多共同之处。对于新教选民中自由派和保守派政党的大批支持者来说,既然这些政党的思想与呐粹党的如此相像,他们当然愿意(至少暂时地)抛弃它们,转而选择看起来更有效率的呐粹党。天主教选民以及代表他们的中央党,也已不再忠于民主制度。

  此外,甚至有相当大数量的天主教徒和工人,至少是那些出于各种原因而不再像他们的许多教友和工友那样谨守自己所属的文化和政治圈子的人,也转向了呐粹主义。只有利用既有的、往往根深蒂固的社会和政治价值观来引发人们的共鸣,呐粹党才可能如此迅速地崛起,成为德意志最大的政党。但同时,呐粹的宣传尽管积极而巧妙,却未能把那些由于意识形态的原因而无意投票给小胡子的人争取过来。由于长期资金不足,在1933年使用广播之前,呐粹党的宣传工作无法全面开展,而要依靠各地那些总是混乱无序的积极分子团体的志愿工作,所以戈培尔1930~1932年的宣传攻势仅仅是促使人们投票给呐粹党的诸多影响因素之一。确实,正如在信奉新教的北部乡村地区一样,在呐粹宣传机器根本没有触及的地方往往也有选民投票给它。呐粹党赢得选票主要靠的是其抗议者的姿态。

  1928年之后,小胡子、戈培尔和呐粹党统治层无疑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不再强调该党仅有的具体政策中的大部分,而将精力集中于语义含糊的煽情,所强调的不外乎这些:

  呐粹党富于青春与活力,它决心摧毁魏玛共和国、德共和社民党,它相信只有通过社会各阶级的团结才能够使德意志获得新生。呐粹党在1920年代大张旗鼓宣传的反犹主义已退居末席,在1930年代初呐粹党的胜选中基本上没有发挥作用。

  更加重要的是呐粹党在街头树立的形象,冲锋队员组成的纵队在街上行进,使呐粹党平添了一种纪律严明、精力充沛、坚决果断的整体形象,这正是戈培尔致力于展现的。

  因此,呐粹宣传争取到的主要是这样的人:有的已经倾向于认同呐粹党自称所代表的价值,有的仅仅把呐粹党视为推行这些价值时比资产阶级政党更有效、更有力的工具。许多历史学家提出,它们本质上属于工业化以前或者前现代的价值。然而,此论点是基于把民主政治简单地等同于现代性。那些成群去投票支持小胡子的选民,那些把自己的晚间时光用于殴打德共人士、社民党人士和猶太人的冲锋队员,那些把休闲时间花在集会和示威上的呐粹党积极分子——他们牺牲自己的时间,没有一个是为了恢复已经逝去的往昔。相反,激励着他们的是一个模糊但具有强烈吸引力的未来图景:阶级对立和政党之争将得到解决;由讨厌的巴本所代表的那种贵族特权将被废除;技术、通讯传媒以及一切现代发明将被用于“人民”的事业;代表着复兴的德意志的最高权威,将不是传统的世袭君主或者根基深厚的社会精英,而是一位魅力超凡的统帅,他出身寒微,一战中作为下士在军中服役,始终念念不忘自己作为人民之子的平民身份。呐粹党人宣称,他们将铲除外国和异族加诸德意志民族的层层污垢,使德意志摆脱共产主意、马列主义、“猶太式”自由主义、文化红色主义、女性主义、性自由、世界主义、英法两国于1919年施加的经济负担和强权政治负担、“西方的”民主政治以及诸多其他东西;他们将展现真正的德意志——它不是历史上某个特定时期的德意志或者某种特定政体的德意志,而是一个神话般的德意志,它将恢复曾经在魏玛共和国治下失落了的永恒的民族之魂。这种构想并不是仅仅追怀往昔,或者展望未来,而是二者兼顾。

  把小胡子推上权位的保守派相当认同这个构想。

  他们(小胡子派系)的确眷恋往昔,渴望复辟霍亨索伦王朝和俾斯麦帝国,但复辟的方式须是清除掉曾经对民主制度所做的妥协,他们认为这些妥协是不明智的。他们对未来的构想是,人人各安其位,尤其要让工人阶级安分守己、绝不参政。但这种构想确实同样不能被视为工业化以前的或者前现代的。深深认同它的,首先是许多不遗余力瓦解魏玛共和国的大企业家,还有许多技术型新式军官,他们志在以《凡尔赛和约》禁止德意志使用的那种先进的武器装备发动一场现代战争。任何时代、任何地方的保守派都差不多,他们像小胡子一样擅于利用和重整旧制以适应自己当前的目标。不能把他们归纳为“工业化以前的”社会群体,他们中的许多人既传统又现代,例如寻找新市场的资产阶级容克地主,以及小零售商和白领工人,这些人的谋生手段在工业化以前尚未出现。正是构想中的这些共同之处,使巴本、施莱谢尔和兴登堡等人相信,拉拢纳粹党进入联合政府是值得的,因为联合政府的目标是在魏玛共和国的废墟上建立一个独裁政府,呐粹党的群众运动有助于合法化他们的统治。

继续阅读:第228章 宗教集权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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