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振保的扮演者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锁锁抱怨南孙故弄玄虚，“昨天在电话里怎么都不肯说，害我一晚上没睡好。”
南孙强忍笑意，“只是猜测，结果未必如我所想。”
秦漱柳不知什么时候已悄无声息地站在她们身后，两只手笨拙地背在身后，“锁锁，很期待这次的合作。”
锁锁有些不敢置信，“你要出演佟振保？”
“是，我好容易求苏白同意，就是想和你同台演出。”秦漱柳说得憨厚且真诚。
“事情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锁锁打发走秦漱柳，立刻向南孙求助。
“恐怕很难。”南孙见到锁锁一筹莫展的表情，促狭地笑。好似秦漱柳是否参与演出与自己无关。
“到时岂不是要被江扬笑死。”锁锁烦躁地将头发揉来揉去，“南孙，我后悔了。”
南孙没有理会，她知道只要江扬确定会出现在台下，锁锁就不会动摇演出的心。
或许好事多磨，苏白预定的三个节目在第一轮通通下马，使她在学生会大闹一场。
“我倒是要去问问他们用什么标准来评选。”锁锁怒气冲冲拖住南孙的胳膊，要去学生会办公室打抱不平。
“你走慢点。”南孙逐渐小跑才跟得上锁锁的步伐，“学校晚会节目需要积极向上，像这类话剧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很正常，你去问也不过是听他们敷衍这些话。”
锁锁咬牙切齿，“总要撞一次南墙。”
南孙心想凭借你现在的勇气足够把南墙推倒。
“谁是学生会主席？”
锁锁一脚拍开学生会办公室，理直气壮地站在门口。
一屋子人被巨大响声吓一跳，面面相觑。
“主席在广播室。”
终于有人说话，锁锁立刻拉住南孙奔赴下一个战场。
南孙一手叉腰站在楼梯口，上气不接下气，“广播室新换了玻璃门，女侠脚下留情。”
锁锁同样深吸一口气，直接推门而入。
广播位前的男生听到响动，下意识转身，迎上锁锁盛气凌人的目光。
锁锁一把扯下他的耳机，“你就是学生会主席？”
“是。”他一时发懵。
“那你听清楚，我是高二理科一班的朱锁锁。我今天来不是想为难你，只是需要你给我们一个解释，为什么要把我们班的节目全部刷下来，并且还要用不成体统来形容我们精心准备的话剧表演。你身为一个学生会主席，至少应该学会尊重，而不是自认为你坐在这个位置上就可以颐指气使……”
“锁锁，不要说了。”南孙冲进来捂住她的嘴。
“滥用职权。”锁锁奋力挣开南孙，义愤填膺地继续指责，“你别拦我，我今天一定要说个明白。”
“锁锁，别说了。”南孙急得额头冒汗，见拦不住情绪激动的锁锁，只能扑上去关闭电源。
“你知道我们为这个晚会做出多少努力吗？你知道有多少同学牺牲掉课余时间参加排练吗？现在你凭借自己的喜好来否认我们的努力，对得起这个主席的位置吗？”
“锁锁，差不多可以了。”南孙拉住锁锁的胳膊往外走，“就要上课了，我们先回去。”
男生冷不防被锁锁一通数落，脸上渐渐浮起一层怒色，冷声道，“这里是广播室，还请你们先出去。”
“我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听进去没有，喂，南孙你别拉我，我一定要问个清楚。”锁锁被南孙拖出广播室，“南孙，你干嘛不让我把话说完。”
南孙揉着酸涩的手腕，欲言又止，“锁锁，你刚进去的时候广播是开着的。”
锁锁下意识问，“开着怎么了，开，开着……”
“所以我刚才说的话全校都听见了，是吗？”锁锁后退几步靠在冰冷的瓷砖，一巴掌拍在脑门。
“是，现在全校都认识你朱锁锁，并且你痛骂学生会主席的光荣事迹会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学校的每个角落。”南孙颇为同情地挽住她的手，“你如果没有心理准备的话可以先回班级接受一下事实。”
“南孙。”锁锁了无生气地说，“我不该这么冲动。”
“及时反思是好事，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就坦然接受吧。”南孙安慰道。
“欢迎咱们班的大英雄回家。”蒋峥带头起哄，“对啊，锁锁，你刚才说得可真痛快，简直是说出了我们的心声。”
一屋子热热闹闹忽然响起顾子伊尖利的声音，她再次顶着红眼圈儿冒出来，“有什么好得意，本来说好的事情全被你毁啦。”
锁锁眼见龙王又要发威，不加理睬，直走向一脸愁容的苏白，“没关系，我们可以直接找负责晚会的老师沟通，主席总还是学生，总不能违抗老师的意见。”
苏白露出一个苦笑，“锁锁，我现在还是更担心你。”
“我，我有什么可担心的？”锁锁莫名其妙。
“朱锁锁，林老师叫你去办公室。”隔壁班语文课代表过来传话。
南孙已经从旁人这里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忙不迭说，“锁锁，我和你一起去。”
“你怎么这么看着我？”一路上南孙盯着锁锁，十分古怪，惹得她心中一阵不安。
南孙叹气，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形容整件事的曲折离奇，简直是长达十几年学生生涯中所仅见。
她尽力放平语气，“我们的节目第一次的确是被刷下来。但是林柏森听说之后已经找主任反映了这个情况，也尽力把话剧保留下来了，只是还没来得及通知我们，你就跑去广播室要说法……”
锁锁一上午经受的变化太多，让她以为自己在坐过山车。
“南孙，你当时真的应该拉住我。”锁锁好像被抽空全部力量，脑中一片空白，已经想不到任何方法来应对即将接踵而至的盘问。
“顾子伊，林柏森，学生会主席，级部主任……”锁锁掰着手指头念念有词。
南孙问，“你在做什么？”
“我在想已经得罪了多少人，以及还能不能活着走出林柏森的办公室。”
“刀山火海，陪你一起。”南孙握了握她的手。
锁锁和南孙进门，没想到正看见级部主任和林柏森谈话，连忙低下头。
主任看见两人进门，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你们两个简直是胆大包天。亏得林老师早上还找我求情，让你们排练话剧，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他的苦心。公然和学生会的主席叫板，这下好了，闹得全校议论纷纷，朱锁锁，你可算出风头是吧。”
“主任，我们当时也是不知道林老师已经找过您，对主席是有误解，锁锁也不是故意的。”南孙不忍看锁锁被主任训得抬不起头，出言替她解释。
“你不用多说，你们俩，都去办公室给我写检查，每人三千字，写不完不许去上课。”
“主任，这是我一个人的错，我自己写六千吧。”锁锁急忙道，她可不想南孙被自己连累。
“那就一人四千。”主任一甩手，不满两人态度，“领罚这么积极，我看是相互包庇。”
“主任那我们检查可以写，话剧您能不能再考虑一下，我们真的很用心。”锁锁哀求。
“我这儿算过关，你们要是能说动陆源，我就允许。”
陆源就是学生会主席的名字。
锁锁和南孙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绝望。
“南孙对不起啊，连累你了。”锁锁咬着笔头，一脸抱歉地看着奋笔疾书的南孙，“这应该是你第一次写检查吧。”
南孙翻过一页信纸，松一口气，“的确是第一次，不过你不用道歉，是我自己要陪你去的。不过你怎么才写了这么一点儿？”
“写不出来。”锁锁揉了揉已经发麻的小腿。办公室没有多余的座位，她们两个已经在小茶几前蹲了半个多小时。
“我以为你写检查是常态，这种事对你来说轻而易举。”南孙头也不抬，继续遣词造句，在纸上落下一串连自己都认为不通顺的句子。
“什么是常态。”锁锁缓缓动了动已经酸软的两条腿，“我也是第一次写检查好不好。”
锁锁见南孙不相信，认真解释，“不然你以为我如何考上玉成，全是靠小聪明吗？”
玉成是重点高中，除开成绩格外优异的学生，能入学的就是富家子弟。锁锁显然不属于后者，南孙则是两者皆有。
锁锁见南孙半信半疑，越发认真，“我从小学到中考一直是前三名。”
南孙笑问，“那为什么后来沦落至此。”
锁锁趴在小桌上用笔尖戳手指肚，盯着皮肤上逐渐晕开的颜色，“想轻松一点罢，读正经大学，离赚钱还要很久。”她话锋一转，“先不说这个，陆源的事，我们应该怎么解决？”
南孙沉思半响，果断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只要他肯答应，我愿意让他把我再骂一遍。”锁锁听了这个毫无效果的建议，靠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哪怕当着全校的面儿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