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台下应和声寥寥，各人低声抱怨学校浪费时间做无用功。
苏白脸色青红交错，底气不足地辩驳，“学校对这次晚会很重视，要求每个班至少出三个候选节目，正式演出的时候还会有其他学校的领导来参观，是，是展现学校风貌的好机会，甚至和高考加分相关，你们，你们一定要重视，重视起来。”
“没有才艺，上场也是让人笑话。”顾子伊的声音不高不低，宛如投进静湖的一颗石子，顿时荡开无限涟漪。
“是啊，每年都是唱唱歌，弹弹琴，没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还不如放露天电影呢。”
苏白无人拥护，脸涨得通红，挺起身板将粉笔盒敲得噼啪作响，“既然你们觉得无聊，倒是拿出办法来，不然我怎么交差？”
“怎么交差是你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台下有人嘟囔。
苏白红了眼眶，眼看就要哭出来，只听蒋峥灵机一动，“不然咱们班一起排个话剧吧。”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
蒋峥叼着牛肉饼，第一次接受所有人的目光注视，十分摸不着头脑，“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对，咱们就排话剧。”苏白一锤定音，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可是排什么剧目？”
男音道，“红玫瑰与白玫瑰。”
众人再次看向最后一排，黑黑瘦瘦的一个人，同隔壁班的英语课代表谈朋友，整日腻在一起，并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他见无人出声反对，胆子越发大起来，一指前排，“朱锁锁和蒋南孙。”
红玫瑰与白玫瑰。
她们是公认的好样貌。
一大早的困倦被有趣提议消磨大半，在堂下一起起哄，苏白冲到她们面前，满是希望，“锁锁，南孙，理科一班一战成名，扬名立万，就要靠你们两个啦。”
南孙和锁锁旁观看戏，不知不觉把自己看中戏中人，南孙连忙摆手拒绝，“我没演过话剧，不行的。”
苏白继而将希望寄托给锁锁。
锁锁看似有些心动，似笑非笑，“南孙不去，我也不去。”
上课铃作响，苏白只得先回座位，潜心思考如何说服两位主角。
“南孙，为什么不去试试，听起来好像很有意思。”锁锁拉南孙的衣角摇晃，她其实心动。
“要编剧，排演，定妆，宣传，你以为演话剧是过家家，好麻烦，我才不要浪费大好时间。”南孙继续在笔记本上勾勾画画，“而且国庆后要办第一次月考，我得用功。”
“哦。”锁锁有些失望，趴在桌上看南孙落下清秀工整的字迹，“这样看起来我十分不学无术。”
“事实如此。”南孙和她愈发熟稔，说话便少顾忌。
“我这样的家庭，读书好也无用，总不能真的做女博士。”锁锁叹气，翻开干净的课本。
“我们两人中间有一个女博士足够。”南孙笑着抬头，“你可以负责貌美如花。”
“听起来是我擅长的事情。”锁锁认真道。
苏白自以为找到一个创意十足的想法，立誓要将其付诸执行，下课时间对南孙碎碎念，一直追到食堂。
“这个话剧简直是为你们量身打造，若是演得精彩，肯定会在学校引起轰动。”苏白沉浸在自己的美好幻想中不肯离开，惹来锁锁和南孙无奈对视一笑。
“所以要不要考虑？”
“不好意思，最近功课太忙，我实在抽不出时间。”南孙婉拒。
锁锁附和，“我和南孙一起。”
苏白固执地继续劝说，“这次演出很正式的，学校甚至请了专业摄影师来记录，你们的照片会放在宣传栏上，让全校师生观看。”
南孙笑得古怪，“那应该，挺尴尬的。”
锁锁和南孙不为所动，从食堂走出来，锁锁一直低着头回消息。南孙打趣，“是江扬？”
“嗯。”锁锁皱眉，“他说现在在我们学校，奇怪，他来我们学校做什么？”
南孙心念一动，“你上次说他是摄影师，不会国庆晚会要找的摄影就是他的工作室吧。”
锁锁恍然，“有道理。”
“锁锁。”身后传来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
束马尾的男人握住手机跑上前，明明脸上表情纹丝未动，南孙却莫名觉得他是开心的，因为看见锁锁。
“江扬。”锁锁惊喜喊出他的名字，“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因为忽然间的剧烈跑动而有些气喘，“你们学校国庆晚会聘请我的工作室来做录制，今天提前来看现场。”
果然被南孙猜中。
锁锁有些慌乱，忙一指南孙，“这是我最好的朋友，蒋南孙。南孙，这是我跟你提起过的摄影师，江扬。”
她刻意在我提起过的几个字上落重音。
南孙暗暗捏她的手指，暗笑她的小心思。
“南孙，你好。”江扬微微点头，目光从锁锁脸上移开一秒。
“我倒是很少来学校参加这种节目录制，说起来离我毕业已经过去很多年。”江扬略发感慨，忽然颇感兴趣地问道，“锁锁，你到时候会有节目吗？”
“当然。”锁锁不假思索。
“哦，是什么？你告诉我，到时多给你镜头。”
南孙心中一阵预警，锁锁果然道，“话剧，红玫瑰与白玫瑰。”
江扬似乎对这个结果十分惊喜，笃定道，“让我来猜猜看，你一定是红玫瑰，南孙，是白玫瑰。”
“对啊，江大摄影师，到时候记得多给我们镜头。”
南孙揪住锁锁，得体笑笑，“那个不好意思，我们要上课，先走了。”
江扬点头，温和从容地道别，“那好，不打扰你们学习。”
“朱锁锁。”南孙将锁锁拉出几十步，确定江扬不会听到她们谈话，才斩钉截铁地说，“你见色忘义。”
“南孙，你看我都答应人家了，就陪我去嘛。”锁锁抱住南孙的手臂撒娇，“南孙。”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南孙提不起脾气，拱手投降。
“谢谢南孙。”锁锁声音欢快宛如林间云雀，“我现在就去找苏白说。”
苏白本以为南孙和锁锁无望，正烦心伤神，忽然间被锁锁告知事情转机，如坠雾里，还以为自己白日大梦。转过神来立刻着手筹备，找编剧，定台本。
南孙穿过一排高高的书架，踮脚从最上排取出已经落灰的《红玫瑰与白玫瑰》，这类书姑且算名著，然而却被常年束之高阁，无人问津。
“学校只是买来充场面，学生哪里有时间看这些。”南孙屏住呼吸，用纸巾细细抹去封面上的灰尘，一抬头猛然从空格里看见顾子伊，“你怎么在这里？”
顾子伊上次推倒南孙还没有道歉，看见她和锁锁站在一起，自己也觉得别扭，不自在的捏紧了书包带，逼迫自己拿出气势，“图书馆又不是开给你们两个人的，我怎么不能来，而且我是编剧，当然是来找资料。”
“哦，那你慢慢找。”锁锁不欲多言，“南孙，我们走。”
“何必把关系弄这么僵，见面成仇家。”南孙笑道。
“她上次推你的事情我还没原谅。”锁锁高傲地说。
林柏森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面前，依旧扳住脸，腋下夹一摞书，见两人在图书馆门口嬉笑，不由得推了推眼镜，低声斥责，“闹什么，这是图书馆。”
南孙忙拽着锁锁要离开，“知道了，我们现在就走。”
“他怎么忽然到这儿来了？”锁锁长舒一口气，抱怨道，“真是哪儿都能遇见他。”
“也是，这个图书馆平日里很少人来。”
“要我说就是浪费。”锁锁两手抱在身前打量这个古旧的图书馆，因为年久失修，外面的表皮已经污痕斑斑，远看像是历经风雨，行将就木的老人，在一众青葱行道树簇拥中孑然独立，越发凄凉。“还不如改成食堂，免得每天排队。”
“旧的东西自然有留下来的道理，人的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往往是在最初时候遇见。”南孙忽然发感慨。
“白云苍狗。”锁锁执起南孙的手，“时间可以改变一切。”
南孙反驳，“除了我们。”
“对，除了我们。”
锁锁回家第一件事是读书，这让骆佳明有些奇怪。
“锁锁，你在看什么。”他一晚上在锁锁面前走来走去，好容易开口。
彼时锁锁正在厨房洗碗，忽然听到铃声作响，叫佳明接起，用肩膀夹着手机和南孙聊天，随口说是晚会要看的剧本，应付完骆佳明，她匆匆用毛巾一裹手，回房间和南孙继续聊剧本。
“南孙，怎么办，我刚看完小说，真想冲进书里把佟振保打一顿出气，怎么会有这种胆小又懦弱的男人。”锁锁开口一通抱怨。
南孙有些幸灾乐祸的声音传来，“还不都是因为你一厢情愿。”
“我现在真的有些后悔自己头脑一热答应出演。”锁锁手指在床单上划来划去，心烦意乱，“你说，谁会愿意演佟振保呢？”
“这个人，即使猜也猜的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