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汝于成(3)
临惜2021-01-06 10:502,830

  锁锁和南孙并没有约好一起放学,两个人却走到了一起,若即若离,永远有恰到好处的距离,如同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南孙觉得蒋峥和锁锁不像情侣。第一天放学,蒋峥没有再次踏着七彩祥云迎接锁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男生。

  如果可以把男生比作动物,南孙相信自己已经在一天时间内见过游园。面前男生老实憨厚如同一只骆驼,额前刘海一丝不苟地齐眉招展,一看就是出自老阿姨之手。

  “我晚上约同学复习功课,不回家吃饭啦,帮我跟舅妈说一声哦。”锁锁亲昵挽住南孙手臂,笑嘻嘻解释,“南孙,这是我表哥,骆佳明。”

  “那我晚上去接你吧。”佳明抬手扶眼睛,语气十分忧心。

  “没事,我不会太晚回家。”锁锁像是不喜欢他的唠叨,“你赶快回去吧。”

  南孙从始至终一言未发,沉默却恰到好处地构成谎言中极重要的一部分。佳明骑着小电驴绝尘而去,锁锁松一口气,放开南孙,“谢谢啊。”

  “应该的。”南孙心里权当是对语文课的补偿。

  锁锁的行踪总是成谜,南孙在回家的车上这样想。

  回到家,老爸在沙发上等候。一见她进门笑脸迎上来,南孙知道他必定有所求。嘴上说不听不听利落关了房门要功课,老爸却在外面念经似的软磨硬泡,说晚上有一个金融活动,自己好不容易才托朋友拿到入场券,已经商定好南孙去演小提琴。

  老爸炒股炒得癫狂,但她实在不想参加什么沙龙聚会,将桌上的书随手一挥,稀里哗啦散了一地。估计是听见南孙真的生气,蒋鹏飞转了语气,好言好语地求,“南孙呐,这个聚会上,他有很多海归精英的呀,你不是喜欢建筑吗?爸爸,爸爸可以帮你问一下的,你也去跟他们讨教经验嘛。”

  屋里毫无动静,老太太路过,见父女两个吵架,个个执拗,嘟囔一句女孩子见什么世面,又不能真的拼事业。

  蒋鹏飞依旧不死心,“南孙,乖女儿,就拉一首曲子,然后爸爸就叫人送你回来好不好。”

  “别念了,我去。”南孙木然拉开门,又砰一声关上。

  “南孙,南孙。”老爸砰砰拍门。

  “别吵,换衣服。”屋里似乎又有一本书遭逢大难。

  上海是没有夜晚的,只有纸醉金迷。

  宴会举办地是新开的一家酒店,南孙拎着白裙角走下车,老爸殷勤拿着小提琴,志得意满地看了一眼金碧辉煌的大厅,“南孙,一会儿要好好表现呐。”

  南孙当然不会这么听话。

  说起来上流社会自诩格调高雅,南孙却不以为一群整日和钱打交道的人在音乐上有多少造诣,摆出一副笑脸在台中央架起琴,选了一首短曲,故意拉错几个音。

  一偏头,见老爸在台下和几个朋友夸自己有多出色,心里一软,不想给老头太丢人,后半段认真拉完,谢场,赢得几个长辈夸奖。

  老爸总是有自来熟的天赋,拉着人攀关系问内部消息。南孙在一旁吃蛋糕,觉得可笑。价值不菲的小提琴扔在一旁,霎时失去宠爱。拿香槟的瞬间,她以为自己被五光十色的灯火迷乱,不过是一场幻觉。

  她看见了朱锁锁。

  锁锁穿应侍生服装托香槟,把托盘放低,“蒋小姐,要来一杯吗?”笑容妥帖自然,没有半分熟人在不适当场合见面的尴尬。

  南孙惊奇,“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做小时工,赚零花钱。”锁锁忽然起身,对面有一个男子向南孙走过来。

  他看起来有三十多岁,留着小胡子,穿暗蓝色西装,文质彬彬开口,“蒋小姐,刚才听了您的演奏,真是完美,能有幸听一曲,今晚上也算不虚此行。”

  一开口就是不怀好意。

  南孙懒得搭理,大庭广众下不好翻脸闹难堪,只好装小孩子犯糊涂,甜甜开口,“是嘛,谢谢叔叔夸奖。”

  男人脸上一僵,旋即想要伸手拿名片,忽然听一声玻璃碰撞,朱锁锁手中的托盘倒地,上面仅有的一杯香槟洒在南孙群角。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锁锁忙低下头去擦。南孙也忙不迭说没关系,抱歉地冲男人笑笑,“不好意思,我先去洗手间整理一下。”

  “请便,请便。”男人讪讪收回握纸巾的手,面色不豫。

  “哈哈,刚才简直是天衣无缝。”锁锁在卫生间回想起两人的配合,忍俊不禁。

  裙角其实没有香槟渍,南孙捂住胡说罢,想到两人说谎时的圆润自然,她也忍不住笑起来。

  同宴会的贵妇人在洗手间看见两个女孩毫无顾忌大笑,心里觉得没家教,忙不迭走出去了。

  锁锁笑得肚子痛,叉着腰抹眼泪,“我们俩真是孽缘,不是你替我打圆场,就是我替你解围。”

  南孙也笑,“那世上为什么会有我们两个这样轮流倒霉的人。”

  说完两个人又一起笑个不停。

  笑够了,两个人一起走出去。

  “你的琴拉的真好。”两个人站在天台上说话,锁锁忽然羡慕地碰了碰琴包。

  “你喜欢?”南孙把琴拿出来让她随便看。不知道是德国还是英国造的琴,南孙只知道价格不菲,蒋鹏飞传家宝一样交到她手里,南孙爱惜,是因为音色好,一想起这是蒋鹏飞将自己送入上流社会的一条索,心里又忿忿不平,待它时冷时热。

  “是喜欢,可惜不会拉。”锁锁把琴架在自己肩膀上,随意拉出几个音,自己都觉得是对耳朵的折磨。

  南孙心念一动,“我拉给你听吧。”

  桥下车水马龙,室内灯火通明,两处光亮中有独属两个人的一席之地。柔柔夜风浮动两个人的长发,悠然的乐声缓缓流出。南孙从未如此认真对待过一首曲子,音节可以错乱,旋律可以模糊,只有一颗心砰砰乱跳,即使对面人不懂丝毫乐理,然而情真意切,莫过于此。

  锁锁手撑在栏杆上听,“是不是友谊地久天长?”

  “听过?”南孙放下琴。

  “音乐课上听过。”锁锁说着抬起手做了个钢琴起手势,踮起脚转圈哼起旋律,姿态好看,“你说,里面那些人会不会也是在音乐课上才能听到这首曲子?”

  这是明晃晃的讽刺,在看不上这群戴面具的人这一点,两人达成共识。

  南孙越发觉得她坦率可爱。

  “我得去值班,不然一会儿没得工钱可领。”锁锁张开手臂向天空做个拥抱,十分开怀,离开前又回头叮嘱,“对啦,记得我今天晚上在你家写作业,明天见。”

  南孙望着锁锁欢快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今天根本没有作业,而明天要进行第一场摸底考试。

  步入宴厅,爸爸正满会场找人,急得额头冒汗,见南孙不急不徐走近,低声哀呼,“我的大小姐呦,你可跑到哪里去了。”说罢将她引到一众人面前,骄傲展示,“这是我女儿南孙,南孙,这几位都是爸爸在金融界的朋友……”

  后续的长篇大论南孙并未入耳,只强打精神摆出笑相,各位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似乎也对她这个小丫头并不感兴趣,笑得三心二意。谈话全靠蒋先生一腔热血得以勉强维持。

  他就像一只蝴蝶,一晚上在众花中翩翩飞舞,吸饱花蜜,回家车上已经飘飘然而不自知了。

  “今天有几个不错的操盘手,都和爸爸聊得很开心,南孙呐,你真是爸爸的福星。”他还习惯像从前一样摸南孙的头顶,被她巧妙躲开后讪讪收回手,“南孙,在看什么?”

  南孙撑着下巴看车外,窗上蒙住一层水雾。上海总是这样多愁伤感,不知什么时候就要捻起手帕啼哭一场。她隐隐担忧起天台后不知所踪的锁锁,身体猛然一颤,“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

  “回去,看什么?”爸爸莫名其妙。

  “会不会有人被雨困住?”南孙一看腕表上的时间,距离宴会结束已经过去四十分钟。

  爸爸啼笑皆非,差点以为她发癔症,“在想什么,参加这种宴会的,那都是上流人士,至少也是像我们家一样,才有被邀请的资格,肯定都有司机,你在胡乱担心什么?”

  南孙刚想反驳,心中顿时无力,作对的勇气被一晚上强颜欢笑消磨殆尽,她张了张嘴唇,最终将前话敷衍过去,“没事,我在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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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金岁月2:双生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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