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思绪收回,我悠悠转醒。
一旁的邹女官忧心忡忡地看着我:「殿下哪里有不适?」
「无碍。」我起身,「宫里可有传话?」
邹女官点点头:「陛下说,明日早朝后,书房内觐见。」
我心下了然。
次日早朝后,我早早地侯在了一旁,薛尚书和禹王姗姗来迟。
薛尚书满头白发,憔悴了许多,他言辞恳切:「臣只愿早日抓到凶手,以慰我儿在天之灵。」
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是自然。」
「舜儿,我听大长公主说,那日奚灏与他起了争执。」父亲睨了我一眼。
我慌张跪下:「父亲明鉴。」
「三妹妹,那日谁都知道,薛乘将他打得鼻青脸肿,指不定是他怀恨在心,杀害了薛乘。」禹王不紧不慢地挑事。
我怨怼地瞪了他一眼:「难说是有人栽赃陷害。」
「够了!」父亲重重地拍在桌案上,不怒自威,「薛乘出事的时候,奚灏随时都跟在你身边吗?」
我想起他与李瑶相会的那时,沉默不语。
父亲冷哼道:「那这奚灏极有可能……」
「父亲。」我慌了神,「绝不是他。」
我举手发誓:「若真是他,只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父亲勃然大怒:「你为了他,竟敢发这样的毒誓!我看你是疯了!」
我被吓地歪着身子,泪水涟涟。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薛尚书长长叹息:「殿下,若真是他,还望殿下,还我儿一个公道。」
11
我摇着扇子,惬意地坐在母亲的宫里。
母亲放下手里的花枝:「看来一切顺利。」
我从摇椅上下来,心情顺畅:「如今人人都知道了,女儿对奚灏真心一片。」
「我儿做的不错。」
「禹王妃到。」有内侍喊到。
我不动声色地敛起笑意,重新坐回椅子上去。
「拜见母亲。」
「起来吧。」母亲看向她身后的两个女童,笑意渐深,「乖乖,来祖母这儿,祖母带你们出去玩。」
母亲带着两个女童出去了,只留下我与禹王妃。
她一向怯懦,如今更是畏畏缩缩。
我慢慢悠悠地走到她面前:「嫂嫂,二兄待你可好?」
她强颜欢笑:「殿下待我自是极好的。」
我拆穿她:「生不出儿子,他想必不会对你有多客气吧?」
她脸色苍白:「殿下想说什么?」
指尖抬起她的下巴:「嫂嫂,我给你个机会,你要不要?」
「只要你肯,我便让你摆脱这种非骂即贬的日子,还让你身居高位。如何?」
她愣了愣,眼神里流出一丝慌乱与期翼:「殿下,此话何意?」
我笑了笑:「奚丞相著作无数,抄家时不慎丢失了许多。我如今想要人帮着整理,不知嫂嫂愿不愿?」
她本就出自书香世家,于文学一道也是承袭家风,颇有见解。
「当然,我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
天上不会掉馅饼。
她的眼眸里闪过迷茫,矛盾。
母亲身边的女官走了进来:「禹王妃,皇后说了,你府上如今不太安宁,她又很是喜欢两位郡主,便让两位郡主留在宫里吧。」
禹王妃脸色骤变,眼底流露出惊恐,她哭着跪下:「不!求皇后开恩!她们还小……」
我蹲在她身边,牢牢抓住她的肩膀,面无表情道:「嫂嫂,如今你我,便是一条船上的了。」
她的泪痕未干,抬眼看我,眼里尽是害怕。
12
驸马死了。
他抽搐的身体逐渐僵硬,狰狞的眼神凝固在我的身上。
面前的刺客低着头想要自尽,却被邹女官眼疾手快地堵住了唇舌。
我将滑落到肩头的衣衫往上扯了扯,露出一抹森然的笑容:「看来,有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将人拖下去,挑断手筋吧。」
邹女官皱着眉,看着地上冷却的尸体:「殿下,驸马的尸体如何处理?」
「送回驸马本家,再向宫里递个信,说驸马为我挡剑而死,忠烈英勇。」
「是。」
我抽出一个盒子,交到邹女官手里,低声吩咐:「给禹王妃,让她放到大长公主的卧室内。」
「是。」邹女官笑意不减,脸色却愈发阴鸷,「殿下好计策。」
「姑母?」我浅笑一声,带着强烈的嘲讽,「凭她也配?」
「为了个蠢货,不惜与我作对,想挡我的道,那她就去死吧。」
我的眸色越发深沉,野心在胸腔下膨胀,丝毫不遮掩自己对权势的欲望。
13
长长的宫道上。
禹王见到了我,嘲讽地看向我:「三妹妹,为了个郎君,你拿孩童威胁我,当真可笑。」
我冷着脸:「只要二兄高抬贵手,我便不与你计较。」
他嗤笑了一声:「两个女儿罢了。」
他甩甩袖袍,得意地离开。
我一言不发地回了府。
见到奚灏时,他脸上的伤痕已经好地差不多了。
我捧起他的脸,深情地望着他:「奚灏,你这张脸,可不能有伤,不然就不像他了。」
奚灏厌恶地别过头去:「你真让人恶心。」
我收回双手,也不责备他的叛逆。
「我爱奚谌,所以才会对着你一忍再忍。」我不带一丝温度,「可是,你非要不识好歹。」
奚灏捏住我的脸,压制不住的怒气喷薄而出:「你爱他?可你杀了他!」
「是!」我被激怒,「谁叫他不肯娶我,非要与我家作对!」
「他既然不肯与我厮守,他就该死!」我狰狞道。
奚灏嫌恶地撤回手:「疯子!」
「那根本不是爱,你就是个不通情爱的疯子!」
他在质疑我的感情。
那怎么可能不是爱。
我拽住他的衣襟,酸楚被囫囵吞咽下喉咙:「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爱?」
「我爱他,所以护住了你,即使你给我带来许多麻烦,我也依然护住了你。」
我眉头紧蹙,泪眼迷茫,不知所措。
眼前的奚灏与记忆里的奚谌重叠。
「你为什么不娶我?」我满目疮痍,嘶哑惊叫着质问他,「你明明说了喜欢我的?为什么不愿意为我放弃……」
我自言自语,攥着他的衣袍不放,脑海里渐渐闪现出奚谌的笑颜,最后,他死不瞑目的模样在我脑海里一抹而逝,令我惊悚又哀痛。
奚灏气地浑身发抖,拉开我与他的距离:「你真让人恶心。」
大滴大滴的眼泪划过脸颊,砸在地面,在我心底掀起轩然大波。心脏一阵阵地抽痛,像是被人一片片地剜了下来。
14
我从噩梦里惊醒,惊出一身冷汗。
邹女官为我擦拭着身子,轻声细语地安慰着我。
「我梦见,禹王得势,将我踩在了脚底下。」我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
我眼神阴毒:「若非我兄长没了,他一个庶子,也配得到这太子之位!」
那温热的布甫一贴到我的肌肤上,我便感知到自己浑身有多冰凉。
「殿下说的是。」邹女官道,「殿下不逊色于他分毫,这高位,只能殿下来坐。」
「我大计将成,更不能懈怠。」我眼底的算计浮出表面。
「殿下以身试险,恐怕不妥……」邹女官担心道。
「那又如何?当年我父亲只身入京,才有了如今的权势,我未尝不可一试。」
不多时,大长公主使用巫蛊之术,诅咒陛下早薨的消息闹得人尽皆知。
我刚入宫,便被父亲传唤过去。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大长公主与禹王,心里腾升起强烈的欢愉。
我赢了。
若非父亲在场,我当即能笑出声来。
「舜儿,你来了。」父亲捏着眉心,疲倦地坐在高位上。
我作揖:「臣见过陛下。」
他抬眸看我,身为弟弟,他被亲姐姐诅咒,身为父亲,他被儿女算计。
所有人都在算计皇位。
「陛下。」大长公主哭得难以自抑,「绝对不是我做的。陛下明鉴……」
忽然,她转过来揪住我的衣角,顺着衣袍扒上我的大腿,面目憎恶可恨:「是不是你?绝对是你!是你要害我……」
我扯出她手里的衣角,冷漠地退后:「姑母此话何意?」
她像是疯癫了一样,慌忙地又去扯禹王:「你快同陛下说,我虽与你合谋,哪里想过什么巫蛊之术……」
这下轮到禹王手忙脚乱了:「姑母,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她的珠钗掉落,发髻凌乱,此刻怔愣地看着面前的禹王,几乎不敢相信:「我……我为你计谋,你却弃我如敝履,好狠的心呀!」
她又爬上台阶,跪在我父亲面前,使劲磕着头:「陛下,真的不是我……」
她的脑袋摇地像拨浪鼓,却只换来了我父亲一个厌恶的眼神。
「来人!将她去了衣冠,贬为庶人!逐出京去!」父亲冷酷地下旨。
大长公主不可置信地抬头,不论怎么嘶喊,都被侍卫拉了下去。
父亲又看向禹王,此刻他战战兢兢地跪在大殿上面色紧张。
「你与你姑母合谋什么?」父亲缓步走下台阶,笑里藏刀。
禹王瞪圆了眼睛,胡乱地摇着头:「不!父亲!姑母可能疯了,儿子也不知道她在胡诌些什么。」
「是嘛?」父亲在他身边踱步,忽然猛地一脚将他踹在了地上,呲目欲裂,「我看你们在合谋我的皇位!」
禹王吓地连忙爬起,涕泗横流:「父亲……你听儿子说……」
父亲指着他,气极反笑:「不中用的东西!你也配坐这位子?」
「来人!将禹王杖责五十大板,丢回他的禹王府,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禹王扭曲着身子向父亲求情:「父亲!一定是虞舜陷害我……」
「父亲!」
我听见外面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无所谓地揪着帕子。
父亲走上前来,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儿,如今我只有你一个能担大任的孩子了。」
「你可不能让为父失望。」
「臣定不负陛下所妥。」
他满意一笑,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上了高台。
这一切令我心情大好,当即决定两日后去山上拜佛,祈求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