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施救一个濒临死亡的老者,到底太废心力,加上陆筝本身就有伤。
竟没能撑住。
到底是她太高估自己了。
“姑娘!”白笖脸色一变。
凌安曜则是脸色发沉,他察觉到陆筝筋脉紊乱,气血更是虚脱。
“没事。”陆筝道,“扶我去坐会儿。”
“再拿笔墨纸砚来。”
不过是虚脱了,她休息会儿就能缓过来。
白笖扶着陆筝到院子里坐下,陆筝轻喘着气,又问小小年纪的初八要笔墨。
“我马上去拿。”初八很快就拿着糙纸和最便宜的笔墨回来了,见陆筝怔然,红着脸解释,“这是府里最好的纸了。”
陆筝沉默。
她道:“白笖,我念,你写。”
没人抬霍荆,他依旧在院子里,神色甚是复杂。
要说不恨陆筝,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没想到陆筝会为祖父做到这种地步。
“太子参三钱……”
院落里是陆筝虚弱的声音。
蔣三红着眼睛出来报喜,激动得连门坎都没注意,要不是凌安曜扶了他一把险些跌到:“多谢凌将军……大少爷,老王说老将军真的没事了!”
老王正是那个煮药的瞎眼老仆。
他从前是霍家军里的军医。
老将军体内顽疾甚多,加上耗损,眼看没多少时日了,谁知道陆筝不过半个时辰就逆转了老将军的情况!虽然没醒,但脉象里的生机不可忽视。
老王无比激动。
御医都没这本事啊!
霍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表小姐。”老王直来直去,“请原谅我之前的无礼,你救了老将军,想怎么罚我都可以,要我的命我也无话可说。”
蔣三急:“老王!”
陆筝失笑,在他们眼里,她是动不动就会要人命的存在吗。
“就罚你给祖父煎药吧。”她示意白笖把药方交给老王,“一日三次。”
老王惭愧,但一看到药方,老脸憋了个通红。
这,这……
“可以去找永宁侯府要钱。”陆筝知晓将军府穷,“他们扣着我娘的嫁妆,让陆世城吐出来。”
霍荆在旁边微微皱眉。
陆世城?
她竟然直呼陆世城的名字,听语气还异常厌恶。
发生了什么?
蔣三想到陆筝说和陆世城是仇人,原本以为是玩笑,谁知陆筝都要讨回大小姐的嫁妆了。
“不是钱的事。”老王憋屈道,“这里面有三味药都是皇宫才有,以将军府现在的情况,皇上是不可能赐药的。”
陆筝一愣,从前给安安找的药都是来自黑市,倒是把这事忘了。
凌安曜看了眼药方,里面有一味是朝廷赐给他的药里有的:“无妨,我有其中一味,剩下的我会进宫向皇上求。”
陆筝拧眉。
又要欠他人情?
显然不行。
“姑娘,你可以回去问问令沢大人。”白笖赶紧道,“皇宫里有的药,摄政王府都有,还更好。”
澹台冥也是个不好惹的主,但比起凌安曜,还是选择前者吧。
毕竟债多不愁。
加上……呵,就凭老王八对她做的那些事,要他半条命都够了,拿几味药算什么。
“多谢凌将军,但不必了。”陆筝婉拒,“你已经帮我良多,药我会自己想办法。”
凌安曜皱眉。
他知道她所谓的想办法是求澹台冥。
“陆筝你信我,澹台冥不是好人。”凌安曜不赞同,“能不麻烦他就尽量不麻烦。”
霍荆瞳孔一缩。
澹台冥?!陆筝怎么会和那个煞神扯上关系?
联想到澹台冥的残暴,霍荆脸色都黑了。
要是祖父知道他是吃了摄政王府的药才活过来,估计会当场咽气。
陆筝何尝不知道澹台冥不好惹,但她别无选择:“我意已决,就不劳凌将军担心了。”
凌安曜还欲说什么,但见陆筝态度坚决,只能作罢。
“陆筝。”霍荆缓缓开口。
陆筝这才想起他来,对上一双复杂的深眸,她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腹稿:“表哥不用担心,从前是我不懂事,自私愚蠢,被人利用还不自知。我已经看清了陆家真面目,不会再害将军府,如果你们不信,我等会儿亲自去永宁侯府要钱。”
“我会用行动弥补曾经犯下的错。”
霍荆沉默。
该信她吗?
亦或说该原谅吗?
要说陆筝有所图谋,如今的将军府还有什么可以让她图谋的,无钱无人,也没有世袭爵位。
霍荆懂得人心凉薄,掩下眼底的复杂:“你和澹台冥什么关系?”
陆筝没为霍荆的避之不谈失落。
原主把霍家祸害成这样,还在霍荆残废后就退避三舍,面对如此屈辱,霍荆没让她滚出去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她刚刚还听到是她带霍玉染上赌瘾。
想来将军府就是这么败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要想缓和关系,只能慢慢来。
“我是摄政王府请的大夫。”陆筝道,“现在住在摄政王府,哦,忘记和大表哥你说了,五年前我和人私奔,现在有两个孩子。”
霍荆的眼睛瞪大。
跑出来的霍玉也红了眼,激动的对她指指点点。
不要脸!不要脸!
霍家从很久前就闭府,不参与外界纠纷,对外面的消息更是闭塞。
乍听到这种劲爆消息,何尝不震惊。
“你,你和何人私奔?”霍荆很快找回思绪,颤抖着唇瓣,愤怒下隐藏着痛惜,“谁勾引你的?!”
在他看来,陆筝一颗心扑在楚南华身上,怎么可能与人私奔。
一定是被骗的。
陆筝:“……”
是她强了人家。
但这话显然有伤风俗。
“一个江湖人。”陆筝牵强一笑,“他已经死了。”
一肚子火的霍荆:“……”
再多指责,也无法对一个已死之人发怒。
霍玉更加激动:“嗬嗬嗬嗬!”
所以你为什么要和人私奔,不私奔怎么会成为寡妇。
还带两个娃。
“我对他是真心的。”真心强他的,陆筝垂下眼帘,“他舍身救我,如同发生在昨日,我忘不了他,此生只爱他一个人。”
这话是说给凌安曜听的。
凌安曜不仅没有不悦,反而愈发心生敬佩与爱慕……他看上的女子,就是这般长情不变!他要定了!
感受到目光越来越炙热的陆筝:“……”
油盐不进是吧。
“逝者已逝。”默了一会儿,霍荆缓缓开口,“往事不可追,珍惜当下。”
陆筝笑容苦涩:“我知道。”
霍玉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还知道?不要脸!
霍荆:“澹台冥残暴弑杀,住在王府恐有性命之忧,你带着孩子住到将军府来吧。”
霍玉不敢置信。
让这个罪魁祸首住到将军府来?
还嫌她害他们不够吗。
陆筝也诧异,住摄政王府的确提心吊胆,但不是她想走就能走的。
“我是澹台冥请的大夫。”陆筝摇头,“贸然搬离会引起他的不满,再者他对下属也还可以。”
仅限下属,她不是。
霍荆眉头皱得死死的:“你找机会搬出来,澹台冥不敬皇上、只手遮天,行为更是荒唐,不是良善之辈。”
陆筝拧眉。
她承认澹台冥很嚣张,目空一切。
霍家倒是忠心耿耿,历代子嗣征战沙场,可霍家得到了什么?皇家有派人来过问一下吗?
“表哥,愚忠不可取。”陆筝淡淡道,“他需要我的医术,我需要他的药,是公平交易,难道在你眼里,名声比祖父的性命还重要?”
霍荆再次沉默。
他何尝不寒心,但从小所学的便是忠诚。
况且他本就看不惯澹台冥的所作所为。
应该说整个朝堂,除了澹台冥的党羽,没人喜欢阴晴不定又暴戾的澹台冥。
“先去永宁候府吧。”陆筝决定先去要账。
霍玉警惕的盯着她:“嗬嗬嗬!”
别想带大哥一起去。
陆筝无语,她是个有温度的人,做不来把瘫了的昔日将领抬出去要钱的事,指名点姓:“你跟我一起去。”
“表小姐,二少爷他不能说话。”初八犹豫。
就算去要账,也没有优势。
反而会被人羞辱。
“你难道不想去和陆家算账?”陆筝问,“所有事情交给我安排,你只要负责往那儿一站就好。”
言语是把双刃剑,利用好了,那可是能覆舟的。
陆筝挑眉:“还是说你不敢?”
霍玉被她一激,登时红了眼,双拳紧握。
谁不敢,去就去。
她都不怕丢脸,他怕什么。
“白笖,去帮我给朝廷里话最多的官员发请帖,就说永宁侯请他们过府一叙。”陆筝取出几张银票递给老王,“你先去抓药,晚点白笖会把那三味药送来。”
老王迟疑的看向霍荆。
霍荆轻轻点头。
收下吧,再大的事,比起祖父来都不值一提。
“陆筝,我有什么能帮忙的吗?”周周赶紧问。
陆筝想了想:“你帮我在将军府守着祖父吧,我怕等会儿陆家狗急跳墙,将军府又没有家丁。”
周周“啪”的一声把剑拍到桌子上,拍着胸脯保证。
“你放心,他们敢来我就敢削他们!”
陆筝微微一笑。
霍荆眼神复杂。
陆家再怎么样也不会狗急跳墙来将军府,这是怕周周被拖累吗?偏偏周周还如此单纯,竟然信以为真。
“霍公子,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周周眨眨眼睛,“我脸上有东西?”
霍荆摇头,半晌后,他道:“我想问问你,她…陆筝这几年,都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