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去找过你,但再无踪迹。”
陆筝当时带个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过得很难,白鹤的追杀从未停止过,被发现踪迹只能换个地方待。
只是她从未把和自己传信之人与赢离联想起来过。
那人字里行间全是对世道的愤懑,对遭遇的灰暗,充满绝望,相似的经历让陆筝想起从前,才慢慢和他有了往来。
再看赢离,虽然双腿有疾,却活得很好。
心中有希望。
离开墨河岸后,陆筝也曾想过这位素未谋面过得如何。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赢离。
当真是应了那句话:斯人于眼前,竟不知是故人。
“难怪你会与我结交。”陆筝失笑。
赢离失笑:“即便没有这个渊源,我也会和筝筝你结交。”
两人默契的没再提起当年突然离开的事,反而谈起传信趣事,语气融洽,感情慢慢变得真挚起来。
笑声时而传出帐篷。
白鹤抱着受伤的胳膊路过帐篷,瞄了眼。
目光又落到两个侍女身上。
落雨脸色冷漠,白笖则捧着小脸打哈欠,纷纷不以为然。
这真是王府出身的死士?
未免对陆筝太忠心了。
白鹤也走到两人旁边,丝毫不觉得羞耻的听墙角,见白笖震惊的看向自己,淡定的掏出一把瓜子,无比显嫩、恍若十五六岁少年的脸上浮现笑意,笑眯眯道:“要不?”
白笖收起快要掉地上的下巴。
要是从前,她绝对不敢收白鹤的瓜子,白鹤乃一部统领,和她们之间隔的是鸿沟。
但今时不同往日。
用玄奇的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跟着陆筝久了,白笖的胆子也大了。
“落雨你要吗?”白笖知道落雨不要,还是问了一句,得到落雨冷淡拒绝后,磕了起来,用揶揄的目光瞄白鹤,“白鹤大人,你没听到前面的,等会儿和摄政王可不好交代,要不你给我银票,我给你讲讲?”
白鹤惊讶。
这小死士,竟然敢敲他的竹杠?
别看白鹤顶着一张少年脸,年龄却是四个统领里最大的。
墨笙都得给几分面子。
白鹤戏谑:“你想要多少?”
白笖抬起两根手指。
白鹤:“两万银票?你可真贪心,张嘴就要我半月俸禄。”
“……”
半月俸禄……
月俸禄……
俸禄……
白笖愤恨至极,她一年俸禄才四千!这厮半月就两万!
“对,我要两万!”本来只打算要两百的白笖瞬间被嫉妒蒙住双眼。
白鹤打量了她一眼,慢悠悠的,脸上浮现遗憾:“可惜啊,我没有,我的钱都花光,就剩二十两,你要不要?”
狗都能听出语气里的悠然。
白笖憋了半天:“要。”
宸宸说了,蚊子腿也是肉。
这次轮到白鹤震惊了,他没记错的话最低等死士一月俸禄也有一百两,白笖跟在未来王妃身边,吃喝都不用花钱,平时更是少不了好处,怎么看得上这打发乞丐的钱的。
白笖哼:“我攒嫁妆。”
“原来如此啊。”白鹤也不吝啬,当即掏出二十两银子,“死士不是不能成亲?”
也不是不能,多数组织二十五至三十就会放有意愿的死士离开,但大部分死士活不到那个年纪。
加上多年积累的仇家。
别说成家,就是退下来能活几年都说不准。
白笖喜滋滋,半边不觉得羞涩的分享起来,眼里满是神采,亮得就仿佛普通人家姑娘,不是死士:“姑娘说了,从没把我和落雨当过婢女,虽然我大概不会离开姑娘,但万一呢?如果真遇上良人,总不能嫁妆还要姑娘添吧?”
落雨眼底也闪过笑意。
跟着姑娘,是她们此生之幸。
白鹤诧异,虽然知道能令王动心的女子非同一般……这小死士炯炯有神,是有被好好对待的。
怎么说。
就仿佛,一潭死水里突然被投进巨石,证明她们活着。
压下复杂,白鹤道:“钱收了,讲吧。”
落雨没阻止,白鹤都来偷听了,推断出前面的谈话内容很容易。
天色慢慢变暗。
澹台冥带着猎物归来。
宸宸抱着两只肥硕兔子,身上都脏了,屁颠屁颠的跑回来。
安安则浑身都干净得和澹台冥有得一拼,一大一小都平静得很,像是根本不是去打劫,而是去春游了一趟。
若是细看,就会发现安安眼里的兴奋。
“叽叽叽!”
“叽叽叽!”
小白扯着嗓子叫,叫得十分愉悦满足。
小白大人吃饱了。
“娘亲…娘亲…”宸宸刚扯着嗓子喊了两声,就被澹台冥捂住嘴巴拎回帐篷。
陆筝掀开帐篷帘出来,只看到地上的两只兔子以及一只傻狍子。
安安淡定道:“他看到这些被打回来的猎物,太兴奋了,好像摔了一跤。”
没说是谁打的。
嗯,这不算骗娘亲。
陆筝看了眼天色,月朗星稀:“架火烤了吧。”
暗卫们迅速把火架起来,白笖则带着小狼去处理猎物,等宸宸换好衣裳出来时,猎物已经被架到火上烤了。
他噔噔噔跑过来,蹲在猎物边,眼睛都不眨。
陆筝瞄了眼后出来的澹台冥。
一瞄就移不开眼了。
这货换上了一身华丽深紫云缎,发簪改为纯色发带,把墨发高高束起,两根龙须飘逸在硬朗脸颊处,精致五官拼凑出俊美无俦的面孔,无论是鼻梁薄唇,还是那世上只此一双的异瞳,都散发着勾人的冷傲霸气。
性张力十足。
孔雀开屏不过如此……
“筝筝。”耳边响起箜篌般悦耳的呼唤声。
陆筝侧头,只见一向只穿红衣的赢离不知为何换了身白衣,布料丝滑且隐隐反光,隐约能看到衣裳下的腹肌……他却丝毫不觉,直冲她笑,笑容浅淡又自成风华,配上这一身白衣,当真是好让人心生怜惜:“刚才咳出了血,只好换了一身。”
哪怕陆筝不是个色女。
都觉得鼻血要掉出来了。
食色性也啊。
罪过罪过。
她强行让自己不去看那若隐若现的衣裳:“怎么又咳血了?”
澹台冥本来见她怔了,是很满意的,虽然只有刹那,起码证明这张脸合她心意。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赢离会比他更不要脸,瞧瞧那破布烂衣,就差不穿了!
摄政王的脸黑得堪比烧了几十年的锅。
“我的身子骨摆在这里。”赢离无奈,“你也知道我隐疾颇多,要立刻好是不可能的,只能徐徐图之。”
倒是事实。
陆筝正要开口安慰。
旁边忽然有人坐了下来,存在感极强,直接牵住她的手:“孤方才觉得手很凉,你替孤看看。”
众:“……”
陆筝嘴角狂抽,还是给他留了面子:“应该是天黑冷下来,你烤烤火就不凉了。”
看向穿着单薄的赢离,叮嘱:“阿大去给你家公子拿件厚衣服出来。”
阿大立刻去了。
赢离则笑得更加灿烂。
落在澹台冥眼里,这就是挑衅!活脱脱的挑衅!
“嘶,疼!”陆筝瞪他,见两个儿子表情一个比一个复杂,赶紧想要抽出来。
宸宸纠结,他好像快要有爹爹了,可澹台叔叔貌似有孩子哎,他抢澹台叔叔当爹爹,就会有可怜孩子失去亲爹爹。
安安则郁闷得很。
如果是从前,他可以理直气壮的上去阻止。
但今天下午他还跟澹台冥去打猎了。
澹台冥意识到她在顾忌什么,哪怕醋坛子已经打翻,却不得不咬牙放开,压低声音,用只有三人能听到的内力传音,又沉又危险:“今晚你给孤等着!”
说完睨了眼赢离。
赢离神色不变,正在披阿大拿出来的衣裳,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陆筝坐到另一块石头去烤肉。
威胁?给他顺顺毛就好。
陆筝已经想好哄的办法,那是半点不急。
猎物被烤好。
陆筝拿着切下的第一块肉走向澹台冥,满脸笑容:“我亲手烤的,第一块肉给你,吃不吃?”
澹台冥冷笑。
想拿这破肉就收买他?
没门!
白鹤看似目不转睛的听着下属禀告事情,实则悄悄用余光瞄着两人,如果未来王妃真能把王顺毛,他可得好好站个队。
正打着算盘。
半只烤兔递到跟前。
“诺,还你的二十两。”白笖见他迟疑,补充,“我烤的,不是姑娘烤的,放心吃。”
陆筝见澹台冥冷漠,笑眯眯的弯腰,压低声音:“只给你。”
这三个字仿佛有魔力般。
澹台冥的心情瞬间由阴转晴,虽然神色一如既往的冷,但眼底的戾气终于不再翻滚。沉默片刻,还是接过了烤肉。
陆筝勾唇。
坐回位置,她瞄了眼,没看到令沢和闻人音。
这俩人……
嗯,很强。
顺好毛,陆筝睡了个好觉。
翌日清晨,七千众冥魂卫已经赶来,领队之人正在和白鹤禀告一路情况,并说朝廷的军队就在后面,本来和他们大概保持十里距离。
结果昨天不知为何,突然拉成二十里。
还用想吗?肯定是楚南华回去了。
“启程,朝草原进发。”澹台冥冷冷下令。
至于碍眼的病秧子赢离,他表示要去哲北部族取样东西,不同行也可以。
以退为进?
摄政王冷笑连连。
还不到哲北部落,半路遇上被追赶的妇孺,他们哭泣的连跑带爬,后面的勇士骑着烈马追杀,手里的鞭子和刀剑挥得哗哗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