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的主人从佛像里爬出,是个叫花子,他用力的喘着气,笑容逐渐扭曲,眼神疯癫:“陆筝…陆筝…哈哈哈哈!”
这时几个乞丐回来。
听到这令人发毛的笑声,见他又从佛像里爬了出来,一脚踹向他胸口:“瘸子你笑个屁!等饿死了再去阎罗殿里笑!”
“他都不一定能去阎罗殿,方员外肯定会请道士把他钉起来。”
乞丐们鄙夷得很。
这人不知道哪儿来的,仗着有几分姿色勾搭上方员外的女儿,把人哄得团团转,结果被打瘸了腿。
瘸子任由他们踢打,只抱着自己笑,笑得格外瘆人。
……
“公主,有您的信。”
过了步履维艰的时候,已经适应了被通缉,看着心腹女侍递过来的信,独孤无忧美目闪过几缕惑色。
这样式,并非她所知的任何一派人。
哪怕身着布衣,也难掩独孤无忧的雍容贵气,只是比起曾经的淡雅,如今的她身上多了几分坚韧野心。
拆开信封。
独孤无忧眼神柔和下去。
是陆筝通逍遥阁传给她的信,内容明了,陆筝想要皇宫的那株帝王花,愿帮她夺得帝位。
老城主……独孤无忧扫了眼名字。
心有百姓,既愿意帮她,自然不能辜负陆筝好意。
不过,得看看老城主能说服几个人,帝王之术,是为权衡打压,她愿意将人收入麾下,不代表能轻飘飘原谅对方之前的举动。
这般,即沦为下风。
至于李子卿……独孤无忧垂眸,压下美目波动的复杂。
她不是不知道李子卿在她面前,和私底下是两幅面孔,却独独没想到他的本领那么高,自己败给兄长,其中竟然是因为他。
她年幼时,最为欣赏的子卿世子啊。
当真可惜。
独孤无忧捻将信放到灯烛上,信卷上火焰被燎烧,慢慢化作灰烬:“你去告诉李子卿,说本公主想见他。”
女侍点头,去了。
独留房间里独孤无忧一人。
她看着被窗外携来之风吹散的烟尘,如同在看曾经一切,唇角勾起怀念和自嘲弧度,慢慢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是一片淡然。
行至窗口,街上稀稀疏疏的百姓,独孤无忧就这么默默注视着。
这儿离王都很近,百姓都如此麻木。
与拮据的百姓对比,夜晚降临时,亮灯的花楼玩乐之所歌笙箫晓,美人儿娇笑着逃跑,权贵客人们蒙面乱追,剪影投在窗户,在地上拉出靡乱影子。
“公主。”温柔带着客气的声音响起。
李子卿早就等在四周,只为远远看独孤无忧,今日听到女侍寻他,怕独孤无忧觉得他想渎神,特意延误到现在才来。
房间门是开着的。
远远便看到清瘦的背影立在窗前,衣裙和青丝被吹得飘逸,侧容绝美,长得能挂霜的睫毛下是悲天怜人的迎眸俯瞰下方,红唇淡淡微抿,孤寂、悲凉弥漫在周身。
如同遗世独立的牡丹,贵丽又让人不敢轻易触碰。
她瘦了。
还很难过。
这背弃她的北楚,根本不配让她难过!
李子卿温和开口:“夜里凉,屋里也没有炭火,公主还是把窗户关上吧。”
独孤无忧看着那些寻欢作乐之地,听着不堪入耳的靡靡之音,声音轻飘飘的,似从昆仑传下来的神音:“你知道我是回来干什么的吗?”
李子卿想上前帮她关了窗户,却又不敢太过靠近。
“知道。”他温柔得不行,“我会帮你。”
独孤无忧慢慢转身,凝眸对上他,平静如水,却暗藏疲惫与脆弱,只一眼,就让李子卿作了许久的心理准备彻底崩塌。
“你会骗我吗?”
“不会!”李子卿险些没忍住露出本来面目,眼神温柔到了极致,“公主,我就算骗我自己,也绝对不会骗你。”
“我已经暗中联系到了许多臣子,文臣武将都有,也做了刺杀国师的计划。”他用温柔大哥哥的形象,伪装虔诚膜拜的信徒真相,“公主,相信我,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得到。”
独孤无忧看着他良久。
那毫无涟漪的眼神,似乎能看透一切,什么肮脏都藏于可藏。
李子卿心里直打鼓。
做贼之人总是心虚,何况他爱慕独孤无忧多年,所存念头几乎是不能见光的。
他怕独孤无忧问他,为什么这般厉害,却眼睁睁看她被送去和亲。
她若开口,他必定会丢盔弃甲的回答。
届时他们连这点关系都无法保持。
李子卿怕极了。
脑海里有无数个小人在嘶吼,拉扯着他本就不安的心绪。
忽然。
独孤无忧笑了,望着他,勾唇浅浅一笑,落在李子卿眼里,如同神女终于下凡:“好。”
“我信你。”
李子卿衣裳下的肌肉紧绷,心里翻涌着波涛,若非地点不对,他想虔诚下跪,面上却不动声色,露出欣慰的温和笑容:“你有计划也要和我说,我让人保护你。”
独孤无忧:“我和江湖帮派说好,我予他们好处,他们为我敛财牵线。”
帮派?
为何他不知。
李子卿眼梢掠过疯狂,笑意绽放:“你有数就好,这间客栈不安全,要不你去我安置的宅子里住?”
独孤无忧没有拒绝。
这间客栈,再过两三天也会被人查一遍。
独孤无忧喊女侍进来收拾东西,自己则套上黑色帷帽,在李子卿越发温柔的笑容里,踩上木凳走进马车里。
“架!”
马车刚走一里地,就急急停下。
独孤无忧险些撞到额头,幸亏女侍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李子卿焦急推开窗门看到她差点受伤,眼底便有阴鸷闪过。
“发生什么事了?”女侍问。
两辆马车相撞。
车夫满头大汗,下意识和李子卿解释:“是他们的马惊了,我看到车上的人喝醉了,在戏马。”
“你先送两位姑娘回去。”
李子卿笑容满面的走向对面马车。
背对独孤无忧时,脸上的神色就变得疯狂危险起来。
他敲了敲窗棂。
“谁啊?”醉醺醺的人探头出来,不仅喝醉了,还在马车里行苟且之事,马夫撞了人也理直气壮,不觉得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李子卿见马车并未走远,温温和和道:“你撞了我家小姐,是否应该下来道个歉。”
“哈哈哈!”醉酒的纨绔子仿佛听到什么惊天笑话,笑得格外离谱,问车夫,“你听到他说什么了吗?他竟然让我道歉!让我道歉?!告诉他我是谁!”
他傲慢的等着李子卿得知他身份时,惶恐不安的模样。
车夫也觉得李子卿自找死路:“最近得皇上盛宠的安贵妃知道吗?我们家少爷的亲姐姐,少爷今天抱得花魁心情好,你给少爷跪下道歉,他或许能原谅你。”
李子卿:“安贵妃啊。”
那个被他送进后宫,后来慢慢不受控制的妃子。
倒是被他忘了。
不听话,是该处理了。
“你不知道我姐姐?”纨绔子不满他的反应,“就是…你干什……”
“咔擦。”
纨绔子的脑袋生硬的朝旁边一歪。
眼睛瞪得大大的,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整个人栽回车厢里。
“啊!!”女子的尖叫声响起。
李子卿揉着手腕,转身离去:“解决了吧。”
……
“国师是皇后的人?”陆筝倒是有些意外,“奸夫?”
白鹤险些被呛到。
王妃,您好歹是个女子,当着王的面这么说真的好吗。
陆筝挑了挑眉。
陆世城都能被陆耀祖绿,皇后有个奸夫很正常吧。
总不能是兄妹关系吧。
“不是兄妹,是姐弟。”
陆筝:“……”
草率了。
“国师是皇后父亲流恋青楼时留下的庶子,根本不被接受,是皇后多次接济才活了下来,所以他对这个嫡姐的话百般听从,从不反抗。”白鹤早已经把国师藏得很好的隐秘身份查了个底朝天。
白笖若有所思:“所以想弄死这个国师,只要抓到皇后就行?”
陆筝嘴角抽搐。
哪儿有这么简单,且不说那是皇后,就单是国师对皇后的看重,就不可能不派人保护她。
“也有可能是国师的障眼法。”闻人音不谙世事的眼里带着笑意,“他这种人心机深沉着呢,怎么可能把全部底牌都露出来。”
陆筝看了眼书房,澹台冥在与几个蒙面而来的人议事。
“先把城里的事解决。”陆筝道,“等动身去到王都,这个国师到底是何方魑魅魍魉,见面便知道了。”
在夜魅的帮助下,少城主已经慢慢稳住脚跟。
这其中不乏他曾经留下的好名声。
陆筝也没让夜魅提供太多助力,能帮一时帮不了一世,少城主还需要再磨练磨练。
“师爷解决了吗?”
白笖提起来就生气:“他是唱白脸那个,根本抓不着错处,想把他就地正法根本行不通,偏偏他又鬼得很,竟然以体恤民情为理由,每日换一家百姓同住。”
住在百姓家里,夜魅想动手都没办法。
每天换一户,也没法用毒,各方都防得死死的。
“查到他今晚住哪家后告诉我。”陆筝来了兴趣,“我亲自去会一会这个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