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沢。”
背着箱笼的令沢回头。
对上一双清纯的眸子：“好好把筝筝带回来。”
令沢眼神暗了下去，失望后，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你放心，澹台冥命大得很，我会把他们活着带回来的。”
同去的不仅有冥魂卫，还有熟知草原地形的忠于万俟啸的漠北勇士。
浩浩荡荡。
狂风骤雨不停，似乎在告知着此行多危险。
呼啸的风吹得闻人音衣裙乱飞。
绑成鞭子的头发打在白嫩面颊上，下垂眼帘挡住所有眸色，直到暴雨飞溅，手臂发凉，闻人音才回过神来走回帐篷里。
草原的床榻很大。
小小的安安紧闭双眼，苍白着脸躺在上面，模样看起来痛苦极了。
身上盖着一张又一张厚被子。
其实，中途他险些醒来。
刚才不知发生了什么，又昏了过去。
脸上甚至起了冰霜，要不是闻人音及时用蛊虫替他维护平衡，后果不堪设想。
即便如此，睫毛还是一会儿就挂上白霜。
闻人音召唤出几只蛊虫，捣碎后加了些草药，敷在安安发凉的手臂上。
她喃喃低语：“一定要没事啊。”
趴在床头的小狼像是察觉到什么，警惕看向某个方向。
片刻后又疑惑低头。
“怎么了？”闻人音问。
小狼还不大会说话，紧张的扒拉着床榻，护住安安，憋出三个字：“又，又……嗷呜……沙，沙……”
后面那个字怎么都说不出来。
小狼急得暴躁。
闻人音听明白她想表达什么：“有杀气？”
小狼点头。
外面还守着落雨和白笖，以及玄奇也被留了下来。
对方想穿过层层防备进来，不现实。
应该只是来打探情况。
等了一会儿。
闻人音再问：“还有吗？”
小狼迷茫摇头。
……
白鹤带着人直奔断崖，看到满地焦土，以及五人尸首，脸色沉了下去。
“诛军弩！”令沢认出满地弩箭。
是陆筝给澹台冥的图，澹台冥见杀伤力极强，起名叫诛军弩。
千军万马，都无所畏惧。
万万没想到，这诛军弩居然落到他人手里。
意味了什么不言而喻。
冥魂卫里……有叛徒！
“先把王找到。”白鹤少年感十足的脸上，慢慢扬起笑意，却是没有一点温度，“找到王，再慢慢去揪那些恶心的阴沟叛徒。”
“大人，四周都没有王的踪迹。”
“也没有多余痕迹。”
白鹤和令沢的心同时再沉了一个度，不约而同的望向断崖。
如果连足迹都没留下，只有这一条路。
“下崖，搜！”
“一定得先叛徒一步找到王！”
小白急得扑棱着翅膀，毛都快掉了。
下着暴雨，它竟然不同于普通鸟类，翅膀半点没湿，就是被风吹得有些飞不住，一个劲儿往后飘。
主人，快找主人啊。
“小白，你从这儿飞下去，看有没有岩洞。”
小白赶紧飞下去。
断崖像万年钱被人一刀劈出来的，光洁得花草无法扎根生存，唯一有的绿色，还是半崖处歪斜长出来的瘦弱小树。
树已经快断了。
被重物拉扯，从中间断裂得只剩下方一点树林坚挺相连。
末端还有血。
“叽叽叽！”小白的绿豆眼都快挤到一起。
救命啊！
它晕血啊！
幸亏血不多，小白才没摔倒下去。眼看要啪嗒落到底部岩石，又顽强重新飞了起来。
它晃晃悠悠的继续巡视。
眼睛都看花了。
愣是没找到一个岩洞，别说洞了，就是缝都没一个。
白鹤等人下来得也很快。
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点伤，他们是走最快的那条荆棘路下来，最糟糕的是，那条路明显不久前刚被人走过。
“小白，怎么样？”
小白激动的落在令沢箱笼上，一边叫一边乱挥翅膀：“叽叽叽！”
白鹤听不懂。
只能靠猜。
宸宸突然开口：“你说上面连条缝都没有，但树上有血？”
白鸽疯狂点鸟头。
小破孩本大人果然没看错你。
小白又指了前面一片空荡的崎岖岩石路：“叽叽叽！”
宸宸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翻译：“那边没有主人，但有很多足迹。”
白鸽更满意。
就差开口直言。
看看看看，你们一群大人还比不上一个小破孩。
这是个好消息，也是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对方没找到王，坏消息是他们亦找不到。
“我们往前走，看王有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线索。”
宸宸乖乖让耐力最好的冥魂卫抱。
本就黑沉沉的天气更加不好，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们一路找一路走。
追着那群足迹，直接追到晚上。
“大人，看他们的方向，是向西周去的。”风部冥魂卫拿着火折子，从痕迹上推断，“从这个方向再走两天，就到西周边城。”
再有两个时辰，就要过子时。
届时王的武功就能恢复。
“还有多久能追上那群人？”
他们找不到王，也不能让叛徒找到，起码得缠住对方。
“最快一个时辰。”
似乎知道他们的想法，对方分成四路，一批钻进水里，一道走进林中，另外两路则左右而行。
宸宸的眼睛越来越红。
他得忍住不能哭，娘亲说过男子汉大丈夫，得有气概。
不弄让叔叔他们在分心。
“嗤！”
利剑破空声响起。
众人齐齐回头。
一身兜帽遮面的墨笙不知何时出现，把悄然尾随的隐匿高手重伤，正欲抓住审问。
高手直接咬舌自尽。
自尽前不忘往河里一跳。
冥魂卫赶紧下河把尸体拉到岸边，抽出剑柄上缠着黑布的利剑递给墨笙：“大人，您的剑。”
挑开高手的面巾。
已经死得透透。
“找找他身上有没有线索。”
“布料是大夏最普通的，纺织手法是来自南边，鞋子是官选棉底……”种种证据都表明，这是楚南华的人。
白鹤面无表情。
楚南华要有本事培养出这种高手，就不会次次被王揍。
此人隐匿气息本领之高，连他都没发觉。
“等一下。”宸宸拍了拍抱自己的冥魂卫，“叔叔，放我下来。”
白鹤：“小公子，小心有毒。”
宸宸警惕取出陆筝专制防毒口罩和手套，戴在脸上靠近尸体，认真检查尸体的模样，像极了仵作。
冥魂卫里有人不耐烦。
一个小孩能看出什么。
别浪费救王的时间。
宸宸把眼皮撑开，已经翻白了。想了想他喊来白鸽，指着死人的手腕，认真道：“小白，你用力啄一下这里。”
小白大人很是嫌弃，想到宸宸刚才的表现，还是勉强啄了下。
别看鸟嘴平时叭叭叭，尖锐得很。
否则怎么可能破开蛇皮叼出毒囊。
再度翻开眼皮，原本发白的眼球布满鲜红血丝，和被人灌了血般极其恐怖。
“嘶！”宸宸吓得后退。
幸亏白鹤及时扶住他。
“是傀儡。”令沢脸色却大变，越说，背后越起了密密麻麻的汗，“传言曾有人能控死者为自己所用，是为傀儡，傀儡不惧水火、没有痛觉、更没有呼吸和心跳。”
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傀儡。
白鹤脸色难看。
难怪他刚才没有察觉到此人靠近，原来是根本没有气息。
“何人能控制傀儡？”
令沢沉默片刻，没有说话，而是蹲下在尸体上洒下药粉。
不一会儿。
便有许多蛊虫慢慢爬出。
令沢的心凉了半截，艰难的吐出一句话：“是……苗族。”
……
一簇火微弱的燃烧，照亮四周。
这儿是个被人特意打造的山洞，细小的杂草丛生，澹台冥抱着陆筝跳崖后，忍着废了条手臂的痛苦借住大树的助力，荡进山洞。
刚一进来，洞就合上。
厚厚的洞口，隔绝外面风雨，也隔绝所有声音和光亮。
火折子烧没了。
就烧外袍。
陆筝湿透了，一旦发烧就会要命，是以澹台冥进洞的第一时间就摸黑脱掉她的衣裳，把中衣换给她。
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到陆筝的体温一点点变得发烫。
澹台冥只穿了身里衣，抱着昏迷不醒的陆筝，头一次体会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
“陆筝。”他喃喃喊着她的名字，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不带半分恐慌，“只要你好好活着，孤什么都答应你，如何？”
陆筝湿漉漉的头发耷拉在苍白脸颊上。
气息微弱得就像狂风里的烛火。
随时会灭掉。
“是孤错了。”摄政王头一次忏悔，声音慢慢变得嘶哑，“如果孤不那么想博你在乎，对你如实相告，就不会这般了。”
“陆筝，你那么聪明，怎么会听不出孤是在激楚南华。”
慢慢变暗的山洞。
澹台冥紧紧抱着陆筝，摸到她干燥的唇，毫不犹豫割开手腕，送到陆筝嘴边。
没喂进去。
“喝啊，再不喝会死的，孤求求你，喝啊！”澹台冥低吼。
哪怕是昏迷不醒，闻到血腥味，陆筝也直作呕。
不。
不要。
澹台冥吸了口血，腥甜味道在口腔里回荡，封住陆筝的唇相渡。
陆筝想挣扎，却没力气。
这般喂了三口，两人满嘴血腥味。痛感让澹台冥感觉更加明显，怀里的陆筝，更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