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冥抱得更紧。
似乎这样,就能锁住陆筝的温度。
他抱着陆筝,无措的哀求,一向不信神魔的摄政王首次信了罪孽相报,低沉的声音如神袛请誓般喃喃溢出低沉痛苦的话:“给她一条活路吧,只要她能活下去,孤日后不再妄造杀孽。”
“求求你们……谁都可以,帮帮孤吧。”
“帮孤救救她啊。”
嘶哑的声音已经染上哽咽,卑微得不像话。
“轰隆!”
圆形山洞突然出现一扇石门。
那是一条路。
一条漆黑、被人为凿出来、向下的路。
哪怕知道是陷进,澹台冥还是决绝的抱着陆筝去了。
去了,可能会死。
不去,一定会死。
路口很窄,两旁都是没磨平的尖锐,澹台冥把陆筝护在怀里,无视这些疼痛,沿着漫长石路,以最快速度往前走。
脖子上。
手臂上。
腰肩部,都划出血痕。
怀里的人越来越烫。
澹台冥逐渐绝望。
就在他真要绝望时,一丝丝光亮传来,澹台冥瞳孔一缩,抱着人狂奔而去。
那是一个十分宽敞的暗室。
暗室连接地泉,眼色乳白,竟然是温泉,温泉最中央有一个高台,高台上放着一个木盒,旁边堆着许多照明的夜明珠,仿若不要钱。
澹台冥接了水喂陆筝喝下。
喝过水的陆筝好了一点。
小心翼翼的把人放在岸边,澹台冥踩进温泉,温泉的水滚烫,游到高台上,他打开盒子。
里面放着两颗药。
托着药的木盒下面是机关。
只要他不按指令来,药顷刻便会被毁。
旁边压着一张纸条:吃下左边那颗,方可拿右边的救命丸。
两颗药都黑漆漆。
但显然,左边那边没有清香,是毒药。
连犹豫都没有,澹台冥吞下左边的药丸,拿起右边药丸走向岸边,怕药丸沾水失效,他连游都不敢。
把药碾碎,喂陆筝服下。
又渡了两口水进去。
陆筝的温度终于不再升高。
也是这时,几乎能将澹台冥撕碎的疼痛感传来,一口黑血骤时吐了出去:“噗!”
……
“噗!”
“嗷呜!”小狼激动的嚎叫。
安安大口大口的吐着血。
闻人音脸色骤变,赶紧操控蛊虫爬进安安身体,勉强稳住不再吐血,迷茫又惊恐:“怎么会这样。”
澹台冥出什么事了?
这根本就是连心蛊的反噬。
“安安!”落雨本是送水进来,见到被子上一滩又一滩血迹,向来沉稳的她失态了。
焦急的看向闻人音。
闻人音咬牙:“带着安安,跟我去苗疆。”
外面刮着暴风雨,但管不了这么多。
玄奇见安安吐血昏迷,也没多想,小公子的身体一直不好,连在王府都鲜少出门。
只当安安是不大适应草原突变的气温。
“我最多只能派五百人跟你去。”他得留下。
草原这边,必须得有人坐镇。
以及王现在生死不知,玄奇很焦灼,根本无暇他顾。
“不,不要派冥魂卫。”闻人音拒绝,“苗疆有规矩,你就别问了。”
她只带着落雨和白笖三人,骑着烈马朝苗疆而去。
苗疆离草原不算远。
全族不过万人,是以当初万俟敏不大看得起闻人音。苗疆处处都是搭的寨子,篱笆上晒着衣物和粮食,看起来就和普通村落一样。
只是这粮食有些不一样。
簸箕上爬行的都是蛊虫。
“别再往前。”闻人音谨慎的把他们拦在村子外,放出一只蛊虫去报信。
不多时,就有五六人穿着苗族特有俯视、一身银饰,满脸欣喜的迎了出来:“公主,您终于回来了!可有找到泠草等物?”
一人瞄了眼闻人音怀里的安安,疑惑:“这是?”
对于落雨几个外人,他们是警惕的。
“找到了。”闻人音取出泠草种子,“这是当初那位大人物交代的事,父王呢?我要见他。”
一提大人物。
几人便不再多问。
赶紧领着闻人音往里走。
村子外围有许多人,都笑着冲闻人音打招呼。
越往里,人就越少,甚至还能看到祭台之类的物件。白笖忍不住抱着手臂,这儿怎么这么诡异,看得她头皮发麻。
领路的换成一个三四十岁、却满头白发,杵着拐杖的妇人。
她是苗疆大祭祀。
大祭司扫了她们一眼,淡淡道:“领主在峒里,公主随我来,这三位客人就止步于此吧。”
落雨抓住焦急的白笖和小狼,轻轻对她们摇头。
不要冲动。
闻人音抱着安安紧跟其后,全程她都很谨慎,没让人看到安安的脸。
峒很蜿蜒,两旁每隔几丈就凿出小口放着蜡烛照明。
尽头,是数十个木架。
以及好几个引流的小水潭,水潭里各自放着许多可遇不可求的草药,专门喂养蛊虫。
一个穿着短打衫、像种田汉的老头。
正笑眯眯的喂着簸箕上的稀有蛊虫。
“领主。”大祭司以权杖点点胸口,行礼,“公主回来了。”
“我的小音音回来了啊~”
“领主,请注意言辞。”
老头冲一板一眼的大祭司,不耐烦挥手:“大祭司,我们父女两月没见,叙叙旧怎么了?你在这儿看着也没什么用,下去吧。”
大祭司不动。
只是盯着闻人音怀里。
领主怒:“怎么如今我……”
“父王,先把叙旧搁一搁。”闻人音露出虚弱的安安,“先救救他。”
她用话堵住大祭司:“是当初那个大人物拜托我的。”
大祭司果然沉默下去。
领主的表情在看到安安时,就已经严肃起来。
他是蛊王。
玩了一辈子蛊,如果看不出安安是被蛊给反噬,就白活这些年岁。
“我看看先。”他直接用出自己的王蛊,向来慈笑的脸色惊变,如临大敌。看着安安的眼神又恐又惧,“不救!”
“你快把他带走!”
“现在就带走!”
闻人音错愕:“父王,您怎么了?”
“大祭司!”
大祭司二话不说上前,试图抱走安安。
闻人音退后一步。
“公主,难道你想给苗疆带来灭顶之灾吗?”大祭司依旧板着脸,“这孩子留不得,如果让人知道,他在苗族出现过,我们整个苗族都会给他陪葬。”
闻人音震惊。
不过是一只连心蛊而已,怎么会让向来心善的父王忌惮成这样。
闻人音的目光落到那几个水潭里。
领主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怒骂:“把她赶出去,大祭司,现在就把他赶出去!”
大理石不由分说把闻人音请了出去。
“公主,别让我们难做。”
闻人音一僵,灭族之祸她承担不起。
心里波澜再多,闻人音只能抱着安安,在落雨等期盼的目光下缓缓摇头,艰难开口:“我们走吧。”
落雨几人失落。
步伐颇为沉重。
白笖忽然开口:“是救不了还是不愿救?如果是后者,我愿意……”
“姐姐。”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鬼鬼祟祟从草丛后冒出。
长得和闻人音有几分相似。
他把几只蛊虫交给闻人音:“姐姐想要这些蛊对不对?”
“小梦,你眼睛看不见,下次就不要再出来了。”闻人音让蛊虫钻入袖子,对着弟弟,笑得温柔又心酸。
白笖惊。
这小少年看不见?她可半点看不出来。
闻人梦咧嘴一笑,半分没有被病痛所累的阴霾:“没关系,蛊虫可以给我引路,以及寨子周围的路我都摸熟了。最近我每天这个点都有出来散步,不会有人怀疑,姐姐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大祭司说圣女……”
“好了小梦,快回去吧。”
闻人音打断弟弟的话,拿出一扎糕点:“这是姐姐从大夏特意带回来的点心,你尝尝看。”
简单他交代了几句。
闻人音在弟弟不舍的祝福下,带着落雨等人离开。
离开苗族够远。
直接找了个能够避雨的地方,闻人音取出蛊虫,用王族特有的办法把它们炮制,再让最强大的一只蛊服下。
如此,便能压制安安体内的反噬。
如果运气好,甚至能趁机直接解开连心蛊。
落雨紧盯安安。
白笖则忍不住:“闻人公主,你弟弟是如何知道你要用什么蛊的?”
明明闻人梦连安安都没见过,闻人音也没和他说,他却如此笃定。
到底是为何。
闻人音眼底闪过复杂:“因为我和弟弟,有特殊的沟通方法。”
父王被称为蛊王,是因为年龄够大,加上是领主。但她弟弟,则是天生能察觉到所有十里内蛊虫,甚至能唆使蛊虫叛主。
他是名副其实的蛊王。
这件事,她是第一个知道的。
也仅仅她一个人知晓。
就好比异变的人,苗族不会接受这种能掌控他们生死的存在,发现势必会被处以极刑,哪怕闻人梦为此付出从两岁开始就渐渐失明的代价。
这就是人类对未知的恐惧。
闻人音看得透彻,所以逼弟弟发下毒誓,谁都不可以说,否则她这辈子将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你父亲也不知晓?”
“不知。”
那就好。
落雨和白笖同时松了口气。
……
“杀了她。”
“杀了她一切就会结束!她在最后一战时被丧尸王划伤了,我亲眼看到的!”
“她能以一己之力庇护我们,如果变成丧尸,她也能屠戮掉我们全部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