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四周风声鹤唳,家家户户房门紧闭,无它,只因为近日总有孩童丢失。
要是丢失的家里有几个孩子还好说。
偏偏全部是独子。
家人们哪儿受得了这种打击,几乎疯了一半,剩余一半则含着血泪要找出孩子尸骨,死也要让孩子安息!
一个络腮胡颓唐的坐在官道附近的空地上,旁边全是同样凄惨的父母。
个个眼神混浊。
“你确定,太子去了别苑,会从这条路回来?”
“对。”一个老妇十指都是泥垢,眼里是恨意和怨意,尖锐道,“一定是冤案,大冤案!我们求不得皇上,就求太子,不能再让孩子们失踪了!”
她的囡囡那么乖,从不会乱跑,十分害怕陌生人。
怎么可能会不哭不闹突然失踪。
孩子丢了,家散了,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只有彻查幕后真凶报仇。
不多时,一辆马车徐徐驶来。
络腮胡立刻带人冲上去拦路,老妇在慌乱中被人踩了脚,疼得她坐到地上,刚要爬起来去喊冤,眼前的一切却让她目眦欲裂。
鲜血。
人头。
那些侍卫肆意杀戮着百姓。
他们是一伙的!
跑,快跑。
侍卫顺着声音看过去,看到一道佝偻出逃的背影,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没和马车里的人禀告,冲同僚使了个眼神。
追上去。
“娘娘。”侍卫走到车窗旁,低声道,“已经都处理好了。”
“嗯,回吧。”
一群出身卑贱的百姓,能为她效力是荣幸,居然还敢反抗。
谁给他们的胆子?
陆锦笑容温柔,如同良婉的邻家女儿,手轻轻抚摸着腹部。
马车从尸体上碾过去。
这是陆锦特意吩咐的。
老妇逃得再快,也跑不过正当壮年的健硕侍卫,眼看侍卫就要追上来,老妇眼里满是绝望。
她还没报仇啊!
她的女儿啊!
滔天恨意从内心汇聚,有对幕后指使的,有对这世道的,有对自己的。
她捡起枯树枝,想和侍卫做最后搏斗。
侍卫一刀砍断,对于这个贱民早就十分不耐烦:“受死吧!”
“砰。”
一颗石子飞过来,遒劲的力硬生生将刀打翻。
侍卫险些没站稳,警惕看向四周:“谁?!端王府办事,谁敢阻拦!”
白笖带着小狼快步走过来,打量二人一眼,冷笑:“姑奶奶我还就管端王府的人了!”
小狼将二人扑倒,用绳子捆起来。
但凡反抗就一掌劈下去。
老妇人很快反应过来,跪到白笖脚边,不停磕头,声声泣泪:“求求小姐为我们作主啊!近几个月不少孩童丢失,府尹嫌弃是贫民都不愿意审,求求小姐替我们作主!”
“您先起来,这拍花子一定会找到的。”白笖见她要磕出血窟窿来了,赶紧扶她。
事情和端王府有关,于公于私,他们都不会不管。
“谢谢贵人,谢谢啊!”老妇人喜极而泣。
白笖忙制止她又要下跪的姿势:“拍花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
按理来说,离上京这么近,不可能会有这么光明正大的拍花子。
端王府要这么多孩子做什么?
白笖疑惑。
问了个大概后,白笖让小狼拎着两个侍卫,走向官道。
官道上有一滩滩明黄色和暗红色东西,在老妇人恐惧的哭声里,白笖蹲下用手指捻了捻,惊异:“化尸水。”
化尸水造价不菲。
端王府如今哪里有钱去买,不正常。
“姑娘。”白笖敲了敲车门,在里面传出进字后弯腰走了进去,严肃道,“我在路上救了一个老妇人,她说最近几个月内总有孩子失踪。本来想和太子告御状,结果等来的却是端王府。”
“地上都是化尸水的痕迹。”
失踪的孩子?
陆锦似乎还修了几个贫孤院。
想到那日白鹤说的话,陆筝深思熟虑,缓缓道:“直接深查。”
如果陆锦背后真有后手,犹豫不决反而给了对方机会,不如单刀直入。
如果陆锦真的在用孩子做什么。
陆筝脸色难看,手不由缓缓攥紧。
“摄政王那边要通知一下吗?”白笖纠结。
陆筝:“透露给白鹤,他知道怎么做。”
一路上,除了必要时,澹台冥都在自己的车撵里。
陆筝偶尔能听到白笖嘀咕摄政王脸色真黑,像是谁惹了他一般。
她若有所思。
迎王架的阵仗由太子带队,文武百官各自站于两侧,一个个表情肃穆,钗簪合体,浑身一丝不苟,比祭奠国庙还庄重。
最左方的臣子们已经起了薄汗。
可想而知在这儿站了多久。
黑玉檀王架缓缓驶来,驾车的是玄奇,面无表情的扫着掀开袍子下跪的众人,听到马车内传来的声响后,代道:“免礼!”
百官慢慢起身。
他们中有人想要去为自己的恪尽职守美言几句。
被拉住。
“现在上去触什么霉头,别怪我这个做同僚的没提醒你,这一战摄政王肯定没打过瘾。”
就是想要邀功,也不能现在。
楚南临接过玄奇手里的缰绳:“我来吧,刚好让摄政王歇歇火。”
父皇拿捏着皇帝架子,他可不行。再不想办法讨好下摄政王,他得被父皇牵连至死。
不妥不妥。
至于大臣会怎么看他堂堂太子去做马夫的活?嗤,你来做摄政王还看不上呢!
“摄政王有令,请太子去好好彻查近几个月四周孩童失踪的事。”玄奇还算有礼。
楚南临一愣。
最近有孩子失踪?
他怎么没听说?
“队伍后面有陆姑娘救下来的人证。”
“我现在就去查。”楚南临脸上的笑意慢慢散了,目光扫过管理附近几个城的大官员,是让人莫名心虚的意味深长。
也就十几二十个孩子,不至于吧?
况且他们又不是没找,就是不那么用心而已。
白笖上前:“太子殿下,奴婢和你一起去。”
再回上京,陆筝恍惚间有些像在做梦。
宸宸安安看着高高的鎏金牌匾,心头发酸。这儿竟然真的是他们家,却没有想象里的那个爹爹。
两人搀扶着陆筝往囹圄院走。
赶了这么久的路,哪怕路上有时不时歇息,也是累的。
“等小舅舅到,我们再一起去曾祖父家。”宸宸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确定两个孩子入睡后,陆筝握起竹杖朝外走去,示意落雨别说话,让她留守。
门外有脚步声。
“阿音?”
闻人音抿唇,恨铁不成钢:“是我,你想去找澹台冥是不是?”
最后又认命的扶着陆筝去。
陆筝倒是能自己去,不过总是不方便。
“摄政王,令沢让我把人给你带过来,带到了我就先走了。”
澹台冥表情阴鸷的抱着脑袋,一路上每每看见陆筝,他就会想到澹台漾,仿佛是刻意折磨他一般。
摄政王当然不可能认输。
他反其道而行之,不再立刻驱逐那个念头,将其留下,不停回味澹台漾的惨样。
这几乎把恶魔系统折磨疯了。
就没见过这么能拿自己身体和精神玩弄的人!
明明那么痛,偏偏不长记性。
趋之若鹫的程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甘霖。
“南华,楚南华在查那些贱民,我应该怎么办?”温柔的求救声响起,陆锦却也不大在意。
反正南华会保护他们母子。
恶魔系统一愣:“他怎么会查到你身上?”
陆锦欣赏着婢女磨成圆月的指甲:“今天我出门除掉那些后患,结果跑了一个。”
恶魔系统失态:“你出门干什么?我不是和你说过澹台冥要回来了,让你这段时间安分守己一点吗!?”
陆锦心虚。
因为她想杀人了。
上京里的孩子她动不了,就去外面。以及她想借此换点东西出来。
“你和我说过吗?”陆锦怎么不记得。
恶魔系统语塞。
这些天他被澹台冥弄得烦不胜烦,可能忘了。
“南华,南华?”
恶魔系统冷冷道:“我再帮你最后一次……不许再提要求!”
原本该指向端王府的证据,齐齐指向了永宁侯府。
“居然不是陆锦。”白笖诧异,对楚南临拱手,“太子,奴婢先回去复命了。”
“姑娘慢走。”石头道。
楚南临看看这偌大的侯府,再看笑得像傻子一样的石头,敲了敲他的脑袋:“人都走了还看。”
石头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问起正事:“太子,永宁侯残杀孩童,要抓起来吗?”
楚南临没接话。
动机呢?一个两个可以说是仇杀,这么多,没点动机可做不出来。
陆筝立在庭院门口。
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道奢逦低磁的男声。
“怎么来了?”
“来不得?”陆筝手伸向空中,抓住健硕的右臂,疾步走进屋里把门一关,动作慌张像是想要确认什么,在澹台冥狐疑的目光里把他往门上一抵,踮起脚尖亲上薄唇。
不是一吻即分,而是深深的亲吻。
澹台冥察觉到她有些不正常。
她很急促。
没安全感的模样,紧揪起他的心。
在陆筝要第二次亲吻时,澹台冥抱住她:“告诉孤,遇到什么事了?”
“我做了一个不好的梦。”陆筝喃喃道,“我梦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