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侯府后门处有一条后街,凡成过亲,有家有口的下人,均住于此处。
后街建了四个大院,分别为甲乙丙丁院,甲院住着最体面的下人,乙院次之,丙院再次之,丁院为末。
花房三等小厮当归虽是家生子,因父母早亡,后街房屋早已被收回,被指婚时才重新在丁院分到一间。
房间长宽各一丈五,正对着大门,有些破旧灌风。
小厮不同于丫鬟,不需要绣嫁妆,是不能提前休息的,当归趁着闲暇,在房间里抹了白色的石灰,置办了崭新的柜子桌椅床等简单的家具,门上挂着布帘子,门口砌着黄泥炉子,再贴上大红色的喜字和窗花,颇有几分新房的样子。
四月十九日晚上下值后,他回到新房,却见柴胡,重楼,连翘和黄连四人已经坐在桌子旁,桌上摆着两坛水酒,一碟子猪头肉,一碟子烧鸡,和一碟子烧干笋。
重楼为门房三等小厮,见他走进大门就大声道:“当归哥快点,就等你一个了。”
“花房有点事没忙完,回来晚了。”当归急走几步,进门自罚一杯,方坐下喝酒吃菜聊天。
五个小厮均即将成亲,三言两语就聊到那上面去了。
重楼长着一根醒目的鹰钩鼻。他的笑容快咧到耳根后面,最先开口道:“哥们儿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成亲这一天。这下好了,再也不用看着别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眼馋,自己也能有了。”
黄连为牲口房喂马的三等小厮,长得又矮又结实,像一个墩子。他灌了一大口酒道:“没错,有女人了。老子天天在马厩为马配种,终于也能为自己配一回了。不,不是一回,是想配就配,想配几回配几回。”
柴胡为赶车的三等小厮,长相在男子里面算白净秀气,中等身高,稍微有些驼背。他夹起一块带脆骨的猪头肉慢慢品,一脸幻想道:“成亲了,不仅有人暖被窝,还可以搬出集体房,想吃些什么,想多睡一刻钟,都容易。咱们总算快熬出头了。”
当归年纪跟他们相当,样子却老了有十岁,长得一脸忠厚,由于常年在花房劳作的关系,皮肤黝黑,指节粗大,布满老茧。
他喝酒最慢,别人倒几回了,他一碗才下去一半,咪了一小口道:“成家好啊,成家了有人知冷知热,万事有人商量,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众人对成亲皆充满了向往,唯有连翘向往不起来。
连翘是个三等护院,生着一张不近人情的方脸,健壮高大,力气大到能打死一头牛。
他倒不是不想成亲,是个男人都想成亲。只是白珠瞎闹腾,宁愿死也不跟他成亲,让他成为全府的笑话。
侯府虽重新给他买了新娘,也不允许再提起白珠,但成亲那日一定会遭受许多异样的目光。
他害怕那样的目光,因此虽是笑着说:“老子积蓄了二十多年的力量,就等着成亲那日发泄出去,看不闹得个天翻地覆,人仰马翻。”
到底心里是不好受的,提起酒坛子给自己倒酒,一碗一碗喝得又快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