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予在病床前守了一夜。
第二天因着耽误太久，要回衙门报道点卯，才不得不离开的。
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对伺候的人千叮咛万嘱咐，磨到最后一刻才坐上马车。
在做客的净月，乔太医师徒，以及山庄众人面前，狠狠演了一出夫妻恩爱，丈夫体贴的戏码。
好些人被他感动得一塌糊涂，泪水涟涟。
有人欢喜有人愁，柳真从老家声势壮大，浩浩荡荡的带回十几车东西，拉进梨花院里，堆得几间屋子满满当当。
张伯予从明月山庄回来不久，她对管事媳妇青草说：“我们把带回来的礼物分一分。”
青草长着一张长脸，眼睛有些向外鼓，黑眼仁少，白眼仁多。
她今年二十三岁，九年前被太夫人送给柳真做二等丫鬟，五年前嫁给伺候太夫人的小管事，生子后继续伺候柳真，为二等管事媳妇。
妾室跟前不设一等仆役，青草一直是最大的，深得柳真信任。这次下江南也跟去了，昨日才回来，一直在收拾东西。
她抱着账本，账本上记录着柳姨娘的私产，有二万两白银之多。
普通三口之家一年十两白银就够花了，柳姨娘这私产数，几辈子都用不尽。
她咽了下口水，笑着打趣：“怀了身子的人果然不一样，昨日的事今日就忘了。昨日回来，您已经把礼物分派出去了呀。太夫人，三位郎君，两位小娘子，包括大娘子，都得了。”
花费可不小，总计过千两白银了。光太夫人那里一尊半人高的玉观音，就花费八百两。
“另外，平时跟您交好的府外老夫人，太太，姨娘们，昨日也都送湖笔和双面绣了，炕桌上摆的酥梨就是隔壁沈老太太的回礼。”
柳真斜坐在炕上，双手抚摸平坦的小腹，飞了一眼青草：“我还没糊涂到那个地步，不至于眨眼忘事。现在是想给下人分礼物，这些下人包括与你相处得好的，从前关照过咱们的，以及有希望拉拢过来的人，以你的名义送出去。精巧的小首饰，衣料，海货，甚至银子，都可以，你看着办。”
青草不知其意，有些困惑：“恕奴婢愚笨，不明白为何要特意结交下人？那些东西多贵啊，留在手里不好么？”
柳真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心想这个宝宝来得真是时候，弯唇道：“大娘子要不成了。”
侯爷回来，特意跟她和太夫人说了一嘴。
侯爷一走，太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她现在身份上来了，又怀着身孕，待大娘子一走就扶正。
扶正之后，她就是这侯府的大娘子，女主人。
身为女主人，到时候要掌家，手里无人不行。
侯府每年在外面买的人是有数的，她不能光靠那个，要在府里拉拢培养。
青草一下子明白了，眼中迸出灼人的欢喜，跪下给柳真行了一个大礼：“奴婢恭喜大娘子苦尽甘来，从此荣华富贵，儿孙满堂。肚里的小郎君继承侯府，做第六代侯爷。”
她改口快，祝福句句说到心坎上，柳真笑得合不拢嘴，抬手道：“快起来，到时候让你做内院大管事。”
“还有，等我搬进了如意馆。”柳真蹙了蹙秀气的眉头，嫌弃道：“无福无德之人，生下的儿女自然也是无福无德的。把两个小贱人赶到偏院去，停了她们的教习师父，给一口饭吃饿不死就行了。几个小兔崽子嘛，还是去陪他们的死鬼娘好了，别挡了我儿的路。”
“诶，奴婢记下了，都照您说得办。”青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柳真再不掩藏自己的心思，露出了得意的神情。这些年忍得太辛苦了，早就想把蔡琼英和她的五个崽子斩草除根。
“奴婢多谢大娘子。”青草见柳真说得差不多了，再次磕了一个头，站起来问：“奴婢人单力微，要不要叫……”
“不可。”柳真打断她的话，摇头道：“让她在明月山庄待着，做我们的耳朵。”
“奴婢明白了，这就出去送礼，多多给您网几条鱼回来。”
青草恍惚从她身上看到当家主母的气势，抠门的夏小语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她心里说不出的欢喜，把账本锁进柜子里，转身出门。
柳真抚摸着肚子，面色阴沉，嘴上却十分轻柔：“宝宝，为娘绝不会让你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