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板响四声,府里有主人去世了。
是谁?
如意馆里,蔡琼英的一颗心砰砰直跳,双手紧紧的抓住云锦被,指骨泛白。
外面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悲伤的大哭声,一群丫鬟婆子奔到她床前跪下。
肖铃铛跟前的二等丫鬟,有着麦色肌肤和挺翘鼻梁的红缨哭到喘不过气:“大……大娘子……二太太……去了。”
肖铃铛经验不足,误判汴河封河期,导致一船海货无法进京。
新鲜海货在京城属于紧俏物品,商船运来的不等上岸就会卖光,市场上根本没有。
蔡琼英四处想办法,肖铃铛心知大黄鱼肯定弄不到,愧疚之下借口上香到京城四处逛,试图寻一些罕见之物来弥补过失。
谁知逛到京城最高,足足有三层楼的酒楼白矾楼下面时,三楼窗边吃饭的客人不慎掉下一个酒杯,酒杯直直砸到肖铃铛的头顶上,砸得她血流成河,到医馆抢救半天也没抢救过来。
“谁?”蔡琼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紧盯着红缨问:“你说谁去了?”
夜幕降落,夜风嘶鸣,红缨哭得越发大声了,额头在地上磕得砰砰响:“可怜的二太太啊,为何就去了呢……”
蔡琼英愣愣的看着她,脑袋里一片空白。
好半天后才反应过来,把被子一掀胡乱穿鞋:“我不信,你们骗我,你们都是骗子,我不信,我要去看铃铛,她就在府上好好的待着,我去告诉她……”
“大娘子……”丁妈妈一把按住蔡琼英,大哭道:“二太太真的走了,奴婢们不曾骗您……”
颂梅也哭道:“大娘子,您节哀顺变……”
蔡琼英木然的四周看了看,眼泪大颗大颗的涌出来,砸在衣袖上,袖子很快湿透了……
张伯予急匆匆从外面进来,按住蔡琼英的肩膀:“大娘子快别哭了,二弟妹肯定不希望你这样。你还在月子里,哭坏了身子该如何是好?二弟妹在地下也难安。”
“侯爷。”蔡琼英像是有了主心骨,拉着他的袖子道:“打死那个刽子手,让他为铃铛陪葬。”
张伯予郑重道:“那是自然,杀了我侯府二太太,岂能有好果子吃?不止是他,他一家人,与他一起吃酒的人,都得陪葬。大娘子别操心了,一切有我,二弟也在赶回来的路上,一定会为二弟妹讨个公道。”
蔡琼英点头,听见张伯予继续说:“二弟妹尚在医馆,身边只有几个下人守着,得尽快带人去接回来。”
“是。”蔡琼英眼含热泪,继续点头:“多带些人过去,纸钱也多带一些,声势浩大把铃铛接回来,不可委屈了她。”
“嗯。”张伯予继续道:“要取消满月宴,要物色棺木,要请钦天监阴阳司的人看日期,还要请和尚道士,好多事等着我,大娘子自己在家可以吗?”
“妾身没事。”蔡琼英推张伯予:“侯爷快忙去,辛苦侯爷了。”
“应该的。”张伯予起身离去。
蔡琼英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心道还得是男人,遇事冷静。不像她光顾着难过了,万事想不起来。
丁妈妈和颂梅对视一眼,侯爷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真有大事了还是挺靠的住,大娘子有福了。
张伯予一走,蔡琼英又开始哭。
哭的肝肠寸断,恨不得随肖铃铛去了。
丁妈妈使个眼色,让其他丫鬟婆子下去,只留下自己和颂梅伺候。
她拿手帕给蔡琼英擦眼泪,劝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二太太年纪轻轻的去了,都是命运使然。您可千万别想不开,一直哭下去。哭坏了,小郎君小娘子靠谁去?”
蔡琼英的眼泪越擦越多,颂梅接着劝道:“二太太生性洒脱,对生老病死看的格外开。曾经开玩笑说,死后最希望看到的是,亲朋好友奏着喜乐,乐呵呵的把她送走。您作为二太太最亲近的手帕交,一定能理解的吧?”
你一言我一语,蔡琼英听着渐渐止住哭声,喝下一碗安神汤睡了。
可哪里睡得着,睁眼流了一夜的眼泪。
翌日卯时三刻,天还蒙蒙亮,天际仍有星光闪烁。
正院明德堂那边突然闹哄哄的,似乎有人吵起来了,她心里记挂着肖铃铛,连忙起身问:“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