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只有这一条铁轨
白絮瞰青灯2022-06-26 20:003,522

  在完成了顾行歌主导的“举碗”仪式后,三人心照不宣地继续闷头吃起来,毕竟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折腾,大家是真饿了!

  吃饱喝足,顾行歌喟叹一声,看着对面两人问道:“尸体验完了,对于这个火车站的案子,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你们有想法吗?”

  陈正道喝完最后一口汤,这才抬起头来,拿袖子擦了擦嘴。

  “顾警长,”对上顾行歌询问的目光,他面露为难之色,说道,“我嘞,验尸得行,但是破案子抓凶手就不得行,我确实么得撒子头绪。” 

  顾行歌的丹凤眼扫过依旧一声不吭的宗烨,眸中闪过刹那的狡黠。

  于是,她自口袋中抽出方巾,擦了擦嘴角,砸吧砸吧说道:“行吧!那这样吧陈法医,昨晚靠你一个人验尸,你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等有下一步计划了,我再去找你。”

  陈正道脸微红,他觉得验个尸好像也没啥辛苦的,但转念一想,接下来自己似乎确实帮不上什么其他的忙,便顺从了顾行歌的建议。

  他点点头,跟两人告辞,“要得嘛,那顾警长,宗顾问,我先走咯嗦,你们也早些回去休息哈。”

  看着陈正道远去的背影,顾行歌缓缓移回视线,重新看向眼前默然无神色的宗烨。

  陈正道离开后,顾行歌和宗烨之间陷入了晦涩的沉默。

  只见宗烨安静淡然地望着眼前沾满油污的桌面,除了呼吸,便没有其他动作,甚至连眼睛都极少眨动。

  这样的他,仿佛遗世独立,与逐渐热闹熙攘起来的街道,格格不入。

   “你先前说要看过尸体,才能告诉我杀人戏法。现在你尸体看了也验了,能说说到底是个什么戏法了吗?”顾行歌率先出声打破了沉默。

  她的声音就如掠过平静湖面的飞鸟,在无痕的湖面,掀起一层层荡漾的涟漪。

  宗烨如寒潭般的双眼望向顾行歌,只一瞬便又移开目光。

  他依然没有说话,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冷寂。

  他们周遭车来车往人声鼎沸,小贩热情招呼的叫卖声,顾客们边唏哩呼噜吃饭边用庆城话高声聊天,各种声音不绝于耳,彰显着这个偏安一隅的小城旺盛的活力。

  “宗烨,看死尸其实与火车站的杀人戏法根本没有关系吧 ?”顾行歌屈起两指敲了敲桌面,不喜不怒地轻声说道,“你做此事,实则另有目的吧?”

  她蹙起英气的眉眼,继续循循善诱道:“自始至终,不管是身份还是案件,我对你都没有任何隐瞒,而且之前你我之间遇到的事,大家也算共患难过。即使这样,你还是不愿意说出你同意参与这桩案子的真正原因吗?”

  宗烨深深地看着顾行歌,顿了顿,缓缓地说道:“不能。”

  他声音里平静而冷寂,淡淡地,没有任何的情感可言。

  这两日的相处,顾行歌自然知道,宗烨是个心防极重之人,而且因着过往经历和心理上的毛病,所以性子格外别扭。

  虽然顾行歌告诉自己,要小心言语,不能随意刺激他,不然一有不慎,这闷葫芦又得发病。

  可是见他态度这般冷漠地不肯袒露实情,显然根本没把自己当朋友!这顾行歌可一刻也忍不了,长这么大,她可从没受过这样憋屈的对待!

  于是,她冷哼一声,摆了摆手道:“行,看来咱俩不是一路人!那江湖路远,各走各路吧!” 

  说罢,她“腾”地站起来,转身就走。

  身下的竹篾小椅,因她用力过猛,而“噗通”一声砸在地上。

  声响惊动了老板和隔壁桌的食客,大家偷偷投来探寻的目光,一对年轻的男女吵架了还能因为什么呀?

  他们心知肚明,所以没有贸然上前。

  宗烨见着她生气到摔桌离去,不知为何心下忽然有点儿慌张,也来不及多想,他起身一把抓住了顾行歌的手:“等一下!”

  他的袖口因动作过于着急,一不小心碰倒了面碗,汤汁顺着桌沿,洒在了他长袍的下摆,而他浑然没有在意。

  这种神经紧张的动作,五一不透露出他那焦急不安的心情。

  而他的目光,说不出是痛苦,还是不安,但声音已异常急促。

  顾行歌见他虽一反常态地主动抓住了自己的手,但说话还是欲言又止,不由有些无奈。

  这闷葫芦,嘴巴还真严!

  思及此,她故意低沉着嗓子问道:“还有何事?” 

  宗烨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唐突,但他又担心一松手,以顾行歌的身手,若是想跑,自己定然是追不上的。

  所以他强忍着不自在,一反常态地没有松开,反而用力紧了紧五指。

  他闭上眼经过思绪的苦苦挣扎,才睁眼忐忑说道:“我……我可以帮你查清楚,为什么那辆火车会冲进废弃的旧火车站。”

  顾行歌瞧着他紧张得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里头的气早已消了一半,差点儿“噗嗤”笑出声,不过好在及时忍住了。

  她继续摆出严肃的表情,生硬地问道:“怎么?你是觉得我没了你就查不出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宗烨有些落寞地松了手,有些事儿他实在没法说出口,而这样处处隐瞒的他确实不值得顾行歌信任。

  顾行歌见他松了手,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便收敛了神色,故作大度地说:“行吧,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宗烨瞧见顾行歌神色恢复如常,便终于大松了口气,他知道顾行歌这是重新接纳了自己。

  他锁眉思忖半刻,方才出声道: “早些年,我知悉一种戏法手段,与火车这桩案子颇为异曲同工,但具体如何,我得去新车站再看看。”

  他语调虽平稳,但语气中仍透露出诸多犹疑。

  “我且再信你一次!”顾行歌故作审视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中透露了些许危险的威胁,“既然吃饱了,那就接着干活吧!” 

  瞥了一眼乖乖随在她身侧的宗烨,顾行歌心下暗想,这小子,虽然话不多,但是情绪分明,一眼就能看透,真是太好拿捏了。

  ***

  顾行歌带着宗烨来到了新车站。

  因为车站建在了法租界内,建筑风格是十足的西方化,靓丽高雅的灰黄色墙面,绛红色的砖瓦。

  候车楼旁还有一幢三层楼高的圆顶钟楼,现在时分针直指九点整。

  在新车站正门口的广场上,有一个半层楼高的石雕,上刻——庆城车站,周身还有云雾状的浮雕,像是要与日月一般永垂不朽,气派得紧。

  废弃的旧车站杂草丛生,萧条冷清,此新车站周边倒是格外鲜花绿树,生意盎然。

  出入站口,行人、黄包车、小汽车,川流不息,热闹非凡。

  进得候车楼内,里面整齐摆放着簇新的木质座椅,油漆还是锃亮。

  顾行歌拦住一位穿着制服的火车站工作人员,亮出自己的警长证件,吩咐道:“李子坝警署办案,带我去见你们站长。”

  那名站员见状,丝毫不敢怠慢,立刻领着二位上楼去了站长的办公室。

  “站长,有位顾警长找你!”站员悄了悄虚掩着的门,便对着屋内大声喊道。

  站长此刻正在竹躺椅上补觉,被乍然间吵醒,有点儿不耐烦道:“顾警长?哪个顾警长?扰人清梦犯法她晓得不嘛!”

  “哦?是吗?我还真是闻所未闻呢!”顾行歌声音,清亮而严肃。

  她穿着黑色高筒靴的长腿嗒嗒地迈进办公室,朗声道:“李子坝警署,顾行歌! ”

  站长听得这个熟悉的名字,赶紧从躺椅上站起来。

  晓得眼前这位穿着军装,气度不凡的女子便是顾司令的女儿,他的脸上立马堆上了笑脸,“噢哟,顾警长嗦,久仰大名啊!来来来,坐到起,小李,倒茶!有撒子我能帮忙的,尽管吩咐!”

  领他们上来的站员小李,听到站在的招呼,麻溜地应了一声,然后赶紧端茶倒水,殷勤得很。

  宗烨默不作声地看着站长变脸似的态度转换,心下明白,顾行歌显然不是个普通的警长。

  “我今天来这里是为了黄外交官被杀一案。”而顾行歌推辞了他们的恭维和茶水,开门见山地说道,“案发那天,火车站是谁当值?”

  站长翻阅了一下桌上的轮值表,讨好地递到顾行歌面前,点了点纸上的人名,谄媚道:“是老宋,巧得很,今天也是他当值噻,我把他给你喊来盘问一哈?”

  “不必了,我们自己去。”顾行歌摇了摇头,示意不必麻烦。

  站长点头哈腰道:“要得要得,他在站台边,小李,给密斯顾带路!”

  小李又屁颠屁颠地领着顾行歌二人,穿过检票口,来到站台。

  现在没有列车进出站,所以老宋正坐在站台旁边的长椅上打盹。

  小李走到他面前,踢了踢老宋的脚,提醒他道:“嘿,老宋,醒醒神,警署嘞顾警长找你问话来咯。”

  老宋一听有警长找他问话,瞌睡顿时吓没了,哆哆嗦嗦地站起,看向这个英气的年轻女子:“顾……顾警长……你……要问撒子?”

  “别紧张,”顾行歌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跟我说说,黄外交官案发当天,火车站的列车时刻表,和进出站的列车情况。”

  老宋咽了咽口水,没做什么思考,便老老实实答道:“那天火车站全都封咯,就为了迎接黄外交官嘞专列,所以那天没有别嘞火车进出。”

  顾行歌转头看向宗烨,耸了耸肩,意思很明显:这个答案是你想要的吗?还有什么想问的?

  宗烨抬头望向眼前这个笔直延伸、看不到尽头的铁轨,问老宋:“南京到庆城的专列,只有这一条铁轨吗?”

  老宋摇摇头:“这倒不是,从南京开往庆城嘞车都会经过汉城,而南京和汉城之间有好几条铁轨。但是噻,到咯汉城之后,便只有一条铁轨可以直通到庆城。” 

  顾行歌顺着老宋的话头,看着宗烨说道:“专列火车发车后,在到达目的地之前是不会停的。你问有几条铁轨,是何意?”

  听完此话,宗烨复又若有所思地看向这一节一节向两边延伸的铁轨,沉默半刻,才向顾行歌提议道:“既然从汉城到庆城只有一条铁轨,那不如我们顺着铁轨的方向走过去,看看沿路是否有痕迹。”

  顾行歌瞧着宗烨表情认真,似乎确实有心想要破这火车离轨的谜团,而且也觉得他这个提议并无不可。

  于是,顾行歌爽快地应声道:“行,便依你所言,我们走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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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盗者之庆城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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