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撞“鬼”
白絮瞰青灯2022-05-22 20:003,473

  夜晚的庆城,湿气愈发浓重,凝结出那层挥不去的沉厚雾气,将微弱的月光遮得严严实实。

  突然,一注笔直的强光,刺破雾气,打破了一方静谧。

  而这光源所在,正是顾行歌挂在脚踏车梁上的那枚铜手电。

  小路坑洼,顾行歌一路骑来,几乎要被颠得散架,心内已是气愤难当,不禁嘟嘟囔囔道,“早晓得路面如此,就不骑车了,我看两条腿都比这快些!”

  铜手电的白色光柱渐渐变成黄色光晕,射程越加微弱。

  “破车站建得这么远,亏我还找了一下午买到的最大号手电,结果还是都没电了,怪不得遭废弃!”

  一个不察,顾行歌没看到前方一处暗坑,一下子连人带车狠狠地摔了出去。

  然而,顾行歌连爬起来都顾不上,第一时间低头检视她挂在颈上的德国照相机,发现没磕碰,才松了口气,喃喃自语,“还好还好,人伤到没事儿,要是四哥的金疙瘩伤了,估计连家门都回不去了。”

  照相机是离家之前,她好说歹说才央着顾钧借给自己的,为了拿到它,顾行歌可是费了不少唇舌。当时是想着万一自己撞见鬼了,还能拍下来做个凭证,回家好能显摆一番。这不,今日她便给带上了。

  铜手电倒是被摔得彻底不亮了,顾行歌干脆扶着“凤头”车,半摸黑着朝前走去。

  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往哪里看都是一片雾蒙蒙,要不是有路面勉强算作指引,顾行歌还真以为这回遇着了鬼打墙。

  就这么走了不知多久,她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微弱的声音——

  兹嘎,兹嘎,兹嘎……

  像是有人拿着锯子在来来回回割一块铁板,刺耳又尖锐,让人忍不住胳膊上竖起一层细细的汗毛。

  伴随着顾行歌的不断前行,声音渐渐清晰起来,仿佛就在人耳边拉锯子。

  如此声响,在这空旷寂寥的空间内,显得格外瘆人。

  换作别人,许是早就骇破了胆,但顾行歌却脸上露出一丝兴味,反倒加快脚步,朝着声音所在处急急而去。

  近了,更近了。

  直到视野里出现了一栋破败的二层小楼,顾行歌这才找见声音的源头。

  只见楼顶上挂着四个铸铁大字,「庆城车站」。

  那「庆」字由于雨水常年地腐蚀,“广”字与“大”字已然分了家,可二者中间偏偏还粘连着一小节,就像是一个遭砍头的犯人,由于刽子手的刀太钝,脑袋和脖子之间那节皮肉怎么都削不干净,于是当啷在半截腰。风一经过,吹动得那“大”字来回晃动,发出金属的碰撞刮擦声来。

  顾行歌失望地撇撇嘴,“嗐,原是铁牌子的声音,还以为能见着什么骇人的东西。”

  显然,她对于这一发现并不如何开心。

  不过好在,终于寻到了旧车站。

  丢下脚踏车,顾行歌长腿一迈,三两步便跨进了车站。

  走至门口,却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她愣住低头,才发现门上横着贴了几道封条,上面印有「中华民国李子坝警署封」字样。

  “啧!”

  她毫无顾忌,一把扯掉后,径自走了进去。

  顾行歌有个不为人知的外号——顾大胆,是她母亲阮女士气急败坏之下给她取的歪名。许是从小便被父母外加四个哥哥宠着惯着,让她的行事作风很是胆大,七岁那年就敢徒手抓蛇,九岁就敢放火烧山,仿佛生来就没心生惧怕这根筋。

  十三岁那年,她遭遇顾家死对头的绑票,险险被救回来之后,家里人怕她再遭祸事,教了她拳脚功夫以及枪击一术,以防万一。

  谁知,自知有了仰仗,她便彻底无法无天了,就算是龙潭虎穴都敢闯上一闯。

  前些日子二十岁生辰,她提出想在西南军里谋个职位,等战事起了,就与老子和哥哥们一起上阵杀敌。此言触了她老娘的逆鳞,说什么都要将她送走,死也不许唯一的女儿也变成个战场疯子。

  奈何她对读书没兴致,对成为个淑女名媛更是避恐不及,正巧这时候她读到一本杂书,上面提到了庆城千年来发生过的奇诡之事,当即就起了兴致。

  顾大胆什么都见过,就是没见过鬼!

  父母不知她的打算,只觉得当前局势不太平,而庆城地处西南军管辖的范畴,进可攻退可守,即便战争来了也多半波及不到,倒也算是个安逸的好去处。于是,二老一番筹划,将顾行歌塞到了李子坝警署来。

  来此一月有余,顾行歌早就摸清李子坝警署里都是什么尿性,干实事的一概没有,全是混吃等养老的主儿,这些人要是放在她老子手底下,早被派去战场趟雷了。西南军从不养无用之人。

  因此,白日里,王要得空口白牙允诺她需要什么尽管提,她都只当耳旁风。上头拨的款子都不够灌他那一肚子肥油,与其从他手里抠钱,都不如自己拿小金库贴补了。好歹走之前,父母哥哥们都偷偷给她塞了大红封,不说多吧,养上个把子人总归是够嚼补了。

  那王要得和胡大还以为她看不出那起子小伎俩,不过是懒怠计较。

  打小她就善于察人脸色,毕竟她生性好动,总是惹是生非,就算是家里最得宠的小幺也抗不住军人之家的纪律严明、奖惩严格,所以她向来知道必须选在顾司令和阮女士高兴的时间点,将做的坏事说了,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久而久之,她便养成了个不入流的技艺——能够清楚观察到人神色上的细微变化,此技还被二哥顾霆戏称为“做事嘿有眼神儿”。

  之所以没当场戳穿王要得,是她深谙工作上的相处之道。

  王要得想拿她当枪使,她无所谓,反正她来庆城也不是真的奔着行侠仗义、造福一方的,只要这地界真的能让她遇见怪力乱神的奇事开开眼,别的都不紧要,不计较。

  今日,她特意等到天擦黑才来,就是想着,鬼多半都是夜间行事,来早了可能遇不见,当然要挑对时候。是啊,旁人避恐不及之事,到了她这里,反倒成了香饽饽,她顾行歌也属实算是枚奇女子。

  此刻的月台,早没了白日里的喧嚣,只剩下那辆静静停驻的火车。

  顾行歌的黑色军靴走在地面上,踢踏声被放大了无数倍,越加显得此处之空旷。

  夜色中,那辆火车像是一只匍匐在原地的巨大暗兽,车头的两盏灯仿佛是一对铜铃,直直地盯着顾行歌。昏黄幽暗的月光泼洒下来,像是它披上了一层渗着冷气的外衣。此番阴森的景象,令顾大胆都不免心神颤上一颤。

  “乖乖,跟卷宗里说的一样,还真透着一股子邪门儿……”

  她心内砰砰作响,却不是惊吓,而是兴奋。她觉得此事越来越有趣,这趟来得很是值得。

  走至黄开烈惨死的那节车厢外,顾行歌正欲拉门上去,却感觉脚下一滑,身形一栽。好在她身手敏捷,及时抓住了车门外的把手,避免摔个狗啃泥。

  低头一看,发现月台地面上反着白光,黑泥、白石、反光水,原是月台边上积了水。

  顾行歌想起这片地段常年都有雨,月台年久失修,地面坑坑洼洼,雨水排不出去也情有可原。

  不再多想,她一把拉开了车门,毫不犹豫地踏步迈了上去。

  走上车厢,便只能借着窗外月光朦胧胧地看着车厢内的景象。

  尸体早就被搬走了,现今应是停在医院的验尸房,由医院代为看管。

  不过,看着地上画着四名死者的死亡虚线,她觉得今天也不算白来一遭。

  顾行歌先是左转进了驾驶室。据卷宗所述,司机死在了驾驶位上,脖子遭拧断了。驾驶室并不宽敞,最多能待两个人,顾行歌一进来便感觉到了逼仄,换作个壮硕些的进来恐怕都转不开身。

  她举起昏黄的铜手电扫了一圈,发现驾驶盘上留有一些血迹,想来是司机留下的痕迹。

  顾行歌举起相机,对准此处,摁下快门键。

  闪光灯倏地亮起,火花四溅,伴随着巨大的“咔嚓”声,驾驶室内一瞬间亮如白昼。

  留下底片后,顾行歌转身朝着车厢走去,一直走到黄开烈身死的那处沙发时,半蹲了下来,细细查看。

  死掉的四个人中,属黄开烈死得最惨,整颗头颅都被割了下来。

  他所坐的是一处单人皮质沙发椅,上面已是血迹斑斑,血水都渗进了沙发内,一块一块的暗褐色像是生了斑秃一般。甚至,上面还有一些骨头与血肉的碎肉渣子,应是断口处的残留物。

  地板上的血渍还没完全阴干,有一道手臂粗细的血迹十分醒目。顾行歌猜到,这估计就是黄开烈脑袋掉下来之后滚动留下的印记。

  “咔嚓”“咔嚓”“咔嚓”……

  顾行歌不断地摁着快门,想要竭尽所能地将此地情景全部收入相机之中,留待回去后再行审视。

  快门声在车厢内仿佛有了回音一般,悠悠荡荡,音量放大数倍。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节车厢。

  两名女招待,死在了餐车内。

  顾行歌辨认了下地面上二人死亡的画线,发现一个死在后厨的料理台前,一个死在烧水的茶饮台前。由此,她推断二人死之前应是在准备饭食。

  依照卷宗上所述,两人皆因脖颈处被深深地割开了一条口子,失血过多而亡。

  顾行歌察觉到了一丝异样,餐车内的地板上并没有多少残留的血迹。那么,此二人的血流到了何处呢?

  她猛然抬头,看向黑乎乎的玻璃,记起车厢内的每扇玻璃上都沾染了血迹。

  难道说,车玻璃上的血,来自两名女招待?

  不对劲。

  “鬼杀人何必如此麻烦,将人身体炸成肉泥不是更方便?”

  顾行歌颇为想不通。

  想当年,她亲眼看到战场上有人踩了地雷,炸得血肉模糊,喷得到处都是,当时她可是难受的三天都没吃下饭食。

  难道说,这鬼神也跟她一样,觉得这种招数太过恶心,所以改了手段?

  怀着深深的困惑,顾行歌举起相机,对着死尸的位置按下快门。

  闪光灯的光亮令顾行歌失明了一瞬,待她重新适应了光线,眼角扫过车窗外,她蓦然发现,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来不及多想,顾行歌当即便朝着车门的方向冲去!

  来了! 

  等了一整晚,鬼终于现身了!

   

   

继续阅读:第五章 奇怪的蜜饯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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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盗者之庆城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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