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歌到得新世界客房,预备将扣押在此处的潘玉良提回警署。
现下潘玉良的杀人动机有了,作案时间的也对得上,且没有不在场证明,如此证据确凿,可由不得此人哭天抢地再狡辩了。
宗烨言说自己还有事,便不与顾行歌一道回警署了。
顾行歌看了他一眼,她心知宗烨比较排斥人多的地方,所以也并未强求,只说道:“行,那你先回去,等我到警署交代完,再去找你。”
宗烨依旧一脸平静如水地点了点头。
顾行歌因着是第一次破案,所以急于回警署定案,也不再多说什么,二人便在新世界门口分道,各自离去。
顾行歌将潘玉良收监至警署的关押室时,潘玉良整个人已经蔫了,他喊了一路的“冤枉”,嗓子眼都喊烧了,都没激起顾行歌眼中的一丝波澜。
顾行歌出了关押室,径自来到警署大厅,而厅内的警员们早在她押着人进来之时便面露好奇之色窃窃私语,纷纷在猜测被关押的是何人,但都顾忌顾行歌的身份,没一个人敢上前搭话询问。
王耀德也早已收到通报,已经从办公室下至一楼。
胡大正弯着腰躬身站在王耀德身侧,似是在汇报什么事情,一看到顾行歌走过来,胡大便立刻站直身子贼眉鼠眼地喊道:“密斯……顾警长,好久不见咯,这是火车站嘞案子有进展咯嗦?”
顾行歌一个眼神都不惜得递给胡大,而是直接将新整理的案情卷宗放到了桌上,开门见山地道:“黄开烈被杀一案破了,凶手就是他女婿潘玉良,人已经在关押室了!”
在场所有人俱是一愣,什么?凶手?这不是鬼杀人么?咋地还变成谋杀了?尤其是胡大,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十分难看。
还是王耀德率先反应过来,皱着眉拿起桌上的新卷宗,一页页地迅速翻阅着。
顾行歌见大家伸长了脖子都想凑过去看看究竟,但无奈卷宗被控制在署长手中,只能看到个边角,不由得抓心挠肝。
“据我所查,这次的确是桩谋杀案。”顾行歌好心地清了清嗓子,开始出声简单地解释这段时间他们所查的真相,“首先,火车并非凭空消失,因为,开往新车站的所谓专列其实是假象!”
一众警员齐齐“啊?”了一声。
顾行歌继续说道:“那日清晨有大雾,于是凶手利用镜子戏法投射了虚假的火车影像,让巡道工误以为有列车驶入,而黄开烈所乘专列从一开始走的就是旧车站的路线。”
警员们听闻此言,纷纷面露震惊,有个年轻的警员禁不住开口问道:“这世上竟还有这种戏法?可是火车那么大块头,如何能随意制造虚影呢?”
“没错!但巧就巧在那日清晨会有一辆火车经过新车站,凶手的造影计划正是利用了这辆车,”早就预料了大家会有此问,顾行歌从容道,“而且这个镜子戏法我们试过了确实可行,具体的手法已经列在卷宗内了。”
在这里,顾行歌特意没有将巡道工失聪一事说出来,也是为了避免警署找他麻烦。
“还有嘞?密斯顾,你还查到些撒子证据了?”已经有警员迫不及待地追问。
顾行歌挑眉,颇有些成就感地答道:“其次,我们重新去停尸房验了尸体,证明凶手利用了在火车暗格内投放冰块的手法,拖延了法医能够检测出的黄开烈的死亡时间,而他真正的死亡时间其实是在凌晨两点到四点。”
“撒子?不光火车是假嘞!就连死亡时间也能造假嗦!”警员们听到这里,比刚才更为惊骇。
“是的,卷宗里有验尸报告。”顾行歌英挺的眉毛扬起,点头道,“查出这些真相后,我又去审问了与案件相关的嫌疑人,最后排除种种嫌疑后,锁定了潘玉良为凶手。”
这时王耀德也从卷宗上移开视线,颇为不可思议地听着顾行歌继续解说:“这潘玉良嗜赌欠债,而黄开烈是其岳丈,他借钱未果而起杀心,这是其杀人动机;事发当天,他凌晨偷出黄公馆,且假意在皇后饭店开房,想捏造不在场证明,但谎言被我识破,凌晨至六点他并无人证,这正是其作案时间。”
如此扑朔迷离且交织着谎言的案件,竟被顾行歌轻易给破了,而且不曾动用警署丝毫警力!警员们纷纷面露崇拜。
王耀德亦是喜笑颜开,合上卷宗恭维道:“密斯顾不愧是顾司令嘞女儿,虎父无犬女!当真是探案奇才呀!”
而站在王耀德身旁的胡大见所有人都在推崇顾行歌,不由心内腹诽,他当初想法子故意激得顾行歌接案子,就是想让她当这出头鸟,出点子事情,要么不能按时破案,要么最好能在这神神鬼鬼的案子里遭把罪受个伤,那就能顺理成章地把顾行歌从警署赶走!
没了这颗背景深厚的定时炸弹,胡大就不再有危机感,他就重新成为警署唯一的警长,说不定王要得往上走了,空出了署长的位置,那他胡大努努力,可能还真能够上!
只是所有情况他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顾行歌居然能破案!
但这些事情胡大只敢放在心里想想,面上还是要跟其他人一样,挂着恭维的笑,大声称赞顾行歌:“顾警长好厉害哟!”
毕竟,他实在得罪不起顾司令的女儿。
听着众人的追捧,顾行歌眼角眉梢俱是骄傲,但她仍不忘对王耀德正色道:“署长,此次破案,并非我一人的功劳,还有两个人帮了大忙!”
王耀德环顾了厅内面面相觑的一众警员,诧异问道:“是啷两个?”
“不是警员,是我招募的江湖奇人!”顾行歌却摆摆手道,“一个是发现了尸体真正死亡时间的陈正道,另一个是破解了火车消失戏法的宗烨。此番多亏了他们的协助,我才能顺利找到凶手,让案子得以告破,所以,我呢,就想替他二位找警署要个赏钱!”
见顾行歌如此擅作主张,王耀德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便被虚伪的笑意掩盖,他呵呵道:“赏,自然是要赏的,只是……”
顾行歌知道王耀德素来抠搜,定然不会轻易掏钱,便主动截过话头,补充道:“陈正道此人验尸厉害且十分大胆,不管多邪门的尸体他都不怕,所以我准备聘他做警署的法医。”
王耀德神色一亮。
“宗烨此人呢是个全才,五花八门的手段都会,现在已是我的顾问。”见模样有戏,顾行歌接着道,“我想成立一个专案组,让这两人跟着我做事。如此一来,日后有什么破不了的疑难杂案都可以交给我们专案组,保证一一破解。署长,你意下如何?”
王耀德垂眸思忖,顾行歌这回破了黄开烈被杀一案,不仅能给上头交差,而且也给李子坝警署长脸了,说出去都算他王耀德领导有方。
若日后顾行歌能把难案都揽下来,王耀德既落个清静,又得了名声,可真是一点也不亏!
如此想道,王耀德摆出了犒劳下属的姿态,满意道:“密斯顾,这提议甚好,批了!
有警员也跟着起哄道:“顾警长,李子坝神速破案的女警长你可是头一个!”
“日后我们李子坝警署还得多仰仗密斯顾的专案组啦!”
……
只是在簇拥着顾行歌的警员的最外侧,胡大攥紧了拳头,眼中闪过嫉恨的阴鸷。
***
顾行歌于警署递交卷宗和犯人后,这桩案子就算了结了,而后续的事情自有相关警员去处理,她便不再操心。
而第一次主导破了桩杀人命案,顾行歌很是兴奋,便去市场买了食材,拉上陈正道去蜜饯铺子寻了宗烨一起吃火锅,说是要好好犒劳犒劳两位大功臣。
蜜饯铺子后院内,顾行歌、宗烨、陈正道围坐在一张石桌旁。
石桌上放了内置木炭烧得正旺的红泥火炉,炉子上头搁一口铜锅,里头正沸腾着红油油的汤料,香料的香味,花椒的麻味,交融在一起,随着沸腾的油锅窜了出来。
顾行歌深吸一口气,一脸的满足,她满脸馋相地支使着宗烨往锅里头下片好的鱼肉。这季节来一顿麻辣不燥的鱼火锅,简直不要太巴适哦!
“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顾行歌边诌着一口诗,边往宗、陈面前的杯盏里倒酒。
“从今天起,咱们再也不是无名无分的‘捉鬼小分队’了,而是堂堂正正的李子坝警署‘专案组’,可不得庆祝一杯!”顾行歌向他二人举杯,在他们面露疑惑地碰杯之后,顾行歌豪气地一口闷了。
陈正道讷讷地问道:“顾警长,撒子‘专案组’哦?”
顾行歌神秘一笑,并不答话,而是直接递给他一个证件。
陈正道望着手中的证件,看清楚之后,那张长得有些渗人的脸上,露出满满的欣喜,激动道:“法医!我终于当上法医咯!谢谢顾警长!”
“小事一桩!你以后就是我这个专案组的法医了,如假包换!”顾行歌摆摆手说,“跟着我破案,不会亏待你!”
陈正道感激地用力点头,挤成一条线的眼睛,愣是爆发出了炯炯的神采,应道:“要得!”
因着陈正道自验尸后的事情一概不知,于是顾行歌边吃菜喝酒,边绘声绘色地与他描述了精彩的破案过程。
在说道自己在警署大出风头,王耀德派人去潘玉良家搜查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宗烨突然出声问道:“他们在潘玉良家可有搜出与戏法有关的物件?”
顾行歌颇有些好笑地看着宗烨,道:“他又不傻,怎会在屋里留物证?不过,咱们不是从山顶找到了碎镜么?那就是物证啊!”
顾行歌心想宗烨虽然闷了点,但脑子一直灵光的,怎么此时会提出这么傻的问题。
宗烨皱眉摇摇头,语气中满是质疑:“不对,还是经不起推敲!”
顾行歌见宗烨一直眉头紧锁,吃着火锅也是面布疑云,不由好奇地问道:“宗烨,证据都摆在这儿了,你还有什么顾虑?”
“潘玉良若真是一个懂戏法的人,不可能看不出我在赌场出千!”宗烨沉声解释道,“而且,他的住处居然没有戏法道具,这更是疑点重重。”
顾行歌见他如此一根筋,怕是不撞南墙不回了头了,也只能服软:“罢了,那明日去警署,我与你再审潘玉良一次,让你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