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个死人如何作案?
白絮瞰青灯2022-07-16 20:003,237

  因着顾行歌的强硬态度,巡道工也不敢再继续跪地求饶,只好颤巍巍地站起来,拿眼小心翼翼地看着顾行歌,嗫嚅着说:“求求了……”

  而顾行歌自从知道了巡道工听不见,对于丧失耳力的他仍坚持在铁轨工作满是不解。

  现下听到他是为了卧病在床的儿子,而不得不隐瞒自己耳聋的事实,拖着苍老的身躯踽踽独行在铁轨上,冒着有可能被身后呼啸而来的车轮碾过的风险,对此,顾行歌自然是同情这个不幸的老人。

  她自小在西南军营长大,见到过许多参军的人,大多数也如这位老人一般身不由己。

  乱世多战,来当兵就意味着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又有多少心怀志向的人是主动参军的呢?

  多的是被一纸军状下令,强制压来的壮丁;也有的是不想被活活饿死而赌上性命,来军营求个温饱的可怜人;还有的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来军营求那十几元的薪饷,好养活一大家子的顶梁柱。

  虽然见惯了人情冷暖,但顾行歌依旧保持着赤子之心,是个难得的性情中人,她懂得怜悯,懂得慈悲,懂得共情,能感受别人的不幸。 

  但她又不希望将这种同情表现得太明显,一来她不想因为自己高高在上的悲悯让这位巡道工自卑,二来她也不想让巡道工倚仗她的同情而得寸进尺。

  于是,她收敛了脸上怜悯的神色,半挑着眉,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对巡道工说道:“行了,我可不是什么女菩萨,这事儿也算有人故意利用你,我不会为难你的。”

  顾行歌说完这句话,巡道工那张布满泪痕的沧桑老脸,努力牵扯出一个劫后逢生的笑容,瞧着倒是比哭更让人心酸,而他哆嗦着又想下跪感谢。

  “我话还没说完,”顾行歌赶紧阻止了他,板着脸拿出警长的架势说道,“你要想不被警署追究责任,就得把那晚看见的火车和自己听不见的实情说出来,以便我记录于卷宗中。”

  巡道工刚扯出来的笑容,又迅速瘪了下去,他苦着脸,有些为难地说道:“这……这……”

  顾行歌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于是补充说道:“放心吧,等你提供好新证词,我会举荐你去个别的地方工作,毕竟你耳朵听不见,还在铁轨上工作,实在太危险!” 

  巡道工一听这话,凹陷在眼眶内的浑浊的双眼顿时都亮了,旋即又是老泪纵横,他弯着腰连连作揖感恩:“多谢女菩萨!我一定会好好配合!你让我做撒子我就做撒子!”

  顾行歌止了他的絮絮叨叨,赶紧说道:“你先回去吧,明天到警署重新做笔录。”

  说完,她才发现巡道工是弯着腰的,并未听见她所言,只得拍了拍眼前的人,等巡道工直起身子,她一字一顿地重又说了一遍。

  巡道工点点头,嘴上连连应道:“要得要得。”

  顾行歌转头想让宗烨解锁开门,却发现早在他们说话间,宗烨已经将紧锁的铺子门打开了。

  此时,他人也不见踪影了。

  巡道工得了顾行歌的许可,便勾着背,出了铺子门,缓步离开。

  顾行歌长长舒了口气,慵懒地倚在门框上,目送着巡道工消失在视线尽头。

  不远处传来小贩们嘈杂的叫卖声,整个街道都开始热闹起来,这样的市井烟火气,让眼前灰蒙蒙的世界充斥着生机,也令压在她心头伤感的情绪逐渐消弭。

  待到在门口彻底调整好情绪,她才转过身,顺手从食架上夹了几颗梅子。听到院内有脚步声,她便往里走去,准备寻一寻宗烨。

  刚转过院门,便见宗烨在屋檐旁倚了把梯子,正爬着梯子上到屋顶,着手将架在屋檐上的那面镜子撤下来。

  她走上前一手扶着梯子,一手往嘴里扔了两颗梅子,仰着头问道:“需要帮忙吗?”

  宗烨手下动作不停,沉默着,而回答她的只有屋顶的瓦砾划过镜子的“呲呲”声。

  顾行歌惬意地嚼着梅子,得嘞,不要帮忙就算了,她正好也落个清闲。

  她干脆心安理得地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坐下,专心致志地吃起了可口的梅子,边吃还不忘表扬宗烨的手艺:“闷葫芦,你这梅子腌得着实够味,以后我的梅子就让你包圆了哈!”

  她也就是闲着无聊,故意说来打趣宗烨的。

  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顾行歌并未看到在屋顶的宗烨,听到他这番话时,一向冷冰冰的面上忽地流露出了一丝隐约可见的、可以称之为温柔的笑容。

  ***

  随着日头升起,在阳光的照射下,院子里的浓雾逐渐变得稀薄。

  虽然这番雾散不如昨日在山顶的日出那般震撼,但此刻埋没在缥缈轻纱里的小院慢慢清晰起来,让人有一种拨开云雾见天明的惬意。

  顾行歌上次来时,只想着要捉拿鬼影人,紧张刺激之下并未得空看看这个院落。

  现在坐在石阶上放眼望去,这个庭院算不得宽敞,而且没有种任何花草,青石砖的地面干净古朴。

  顾行歌嘀咕道:“如出一辙。”

  整个院落就如他的主人一般,透露着浓浓的清冷幽静气息。

  没一会儿,宗烨便踩着梯子从屋顶下来了。他单手抱着镜子,将其夹在自己的臂下,下了梯子,只略扫了顾行歌一眼,就往院子东边走去。

  这时,顾行歌手中的梅子也正好都吃完了,她拍了拍手上的残渣,紧紧跟上去,走在宗烨身后,帮他托着镜子的一边。

  “闷葫芦,你可真是太聪明了,这不过才两天,你就侦破了火车消失的玄机,还将它给演示出来了,”也许是白吃了他许多蜜饯,所以顾行歌在宗烨身后喋喋不休地称赞,赞誉的话如倒篓子一般,倾吐不停,嘴角眉梢都是掩饰不住的佩服,“这要换做别人啊,给他十天半个月估计都无法想清其中原理,你可真是个奇才呀!”

  宗烨默默地推开东厢房的门,顾行歌在后面伸长脖子往里看。

  看见堆了满墙满地的箱子架子,还有躺在屋中间的被分肢了的道具女郎,顾行歌呵呵笑出声。

  犹记得自己与宗烨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便是在这间有些诡异的房内,还真是不打不相识。

  她本欲调侃一番,却见宗烨将镜子靠在墙角后,一动不动地站在镜子面前,方才一直不说话的人,此时却幽幽开口:“不是我聪明,我只是小时候看别人操作过罢了。”

  原来隔了这许久,他竟还不忘答复她方才的赞誉。

  顾行歌听见他语气淡漠冰凉,再透过镜子,她惊讶地发现他面色青中带了丝苍白,两只眼睛,都呆定着不会转动。

  顾行歌有些担心,只怕他是又想到了过去那些不愉快的经历了,而且这个房间放满了道具,多的是会让他发病的引子,在这里待着恐怕只会让他愈发地深陷回忆中。

  于是,顾行歌上前轻轻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别想了,出去吧。”说着,她便想将宗烨拉出门外。

  顾行歌不急不缓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在宗烨耳边散开,如春风一般拂过宗烨干枯的心田,让久未逢甘的枯田,破土而出一片绿意。

  他扭动着僵硬的脖子,看向身侧一脸担忧的女子。顾行歌眼中的关切,让他终于放松了自进屋开始便不自觉紧绷的四肢。宗烨嘴巴微张,欲言又止。

  他垂眸望向被顾行歌握着的手,那里传来了坚定而温暖的陪伴,他终是卸下心防,忍不住说道:“这镜子戏法乃是我师傅独创。” 

  感受到宗烨身体松懈下来,顾行歌的担忧也少了几分,她柔声道:“闷葫芦,你可是想你师傅了?”

  顾行歌这句话,让宗烨愣住了,他嘴角垂下,是遮掩不住地苦闷,渗人的寒意自他眼底无声地流露。

  顾行歌自觉可能说错了话,让他一瞬间又回到了阴冷的状态。

  “不,”宗烨闷声说道,“我的意思是,我师傅可能和这起案件有关!”

  他的声音阴沉沉的,恰如今晨被浓雾覆盖的天地,看不清辨不明。

  顾行歌满脸的不可思议,嗓音也抑制不住地拔高了:“火车站杀人案跟你师傅有关?”

  这个答案让她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她皱着眉顿了半霎,随后抬头望向宗烨,闷葫芦的表情不像是随口说说。

  怎么会……

  接着,顾行歌想起了那晚无缘无故出现在旧火车站的宗烨,还有每次质问他为何要参与这个案件的调查时,宗烨要么岔开话题,要么敷衍地闭口不答。

  她便直接开口问道:“所以你那晚去旧车站的案发现场,是因为怀疑这事儿是你师傅做的?”

  宗烨点头答道:“对。”

  顾行歌接着确认道,“你无论如何都要跟着我一起调查这起案子,也是为了你师傅?” 

  宗烨亦点头回应。

  顾行歌又试探性地问道:“那你师傅现在在哪里?我们去找他问清楚,不就知道了,何必在这里自寻烦恼?”

  “找他?”宗烨却突兀地冷笑一声,说道,“可他已经死了!”

  顾行歌眼瞳陡然紧缩,额穴突突直跳,望着此刻面目有些失控的宗烨,不禁惊呼出声:“死了?”

  宗烨说:“对,十五年前,他在一次大火中意外身亡了。”

  他的声音冷淡得听不出喜怒,眼神似悲似叹,好像说得不是他师傅,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顾行歌刚刚好不容易缓下来的心神,又被宗烨这句平地惊雷炸得高高悬起。

  明明已经死了,为何宗烨还怀疑此事与他师傅有关?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一个死人如何犯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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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盗者之庆城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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