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见到李良没有追上来,顾行歌松了口气,这才放慢了脚步,改小跑为快走。
一边走,她还一边有些嫌弃地伸手蹭了蹭刚刚被李良扶过的胳膊,然后一路寻摸着找到了停在附近的小刘的车子。
打开车门坐进车里,顾行歌刚刚舒了口气,便听李约翰“哟”了一声,“回来啦顾警长,你刚才那是干吗呢?”
双手攀在座椅的靠背上,李约翰前倾着身子问道:“跑得那么快,怎么,李良不让你走?”
他们方才坐在车子里,一直都在不远不近地注意着顾行歌的一举一动。
不管她身手多好,他们几个大男人也不能真的让她单独和一个男性嫌疑人在一起。
“是发现啥子咯?”陈正道也跟着探头问道,“怎么从姚莺莺那里开始,你就这么奇怪噻?”
就连小刘都有些好奇地看了过来。
听到他们几人的询问,顾行歌却没有开口回答,而是将视线转向了宗烨,见他丝毫没有感到好奇的模样,仿佛是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一般。
顾行歌凤眼一眯,回身看向宗烨。
只见他薄唇慢挑,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顾行歌便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没劲。”有些失望地念叨了一句,顾行歌还以为只有自己发现了,没找到宗烨也是个火眼金睛。
看了一圈其他几人困惑又好奇的灼灼目光,顾行歌却故作神秘,卖着关子道:“等下你们就知道了。”
说着她便换了话题,转头去问小刘,“最后那个纪成安,你有了解吗?”
小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是个赌徒,还是义乾赌坊的常客,是少爷这几个朋友里,三爷最不喜欢的一个。”
“三爷曾经严令禁止少爷和赌坊的客人来往,别的人少爷都断了,”小刘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去拧转钥匙启动车子,“只有这个纪成安,一直和少爷关系很好,来往很密切,俞涧秋和李良都不如他和少爷关系亲近。”
颔首思索片刻,顾行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么说来,这个纪成安就是马逸芳最好的朋友咯?还是个马三爷不认可的朋友……”
伴随着顾行歌喃喃自语的声音,车子在夜色中,一路驶向纪成安的住处。
暮色四合,夜色驱散日光降临,月华挥洒之下,一栋小院渐渐出现在顾行歌几人的视线之中。
“就是这儿了,纪成安就住在这院子里左边那间屋子。”小刘指了指眼前的一处建筑。
听到小刘的话,顾行歌几人便顺着小刘的动作,看向那间大门四敞着的小院。
这是个合院,首先入眼的是正对着大门的一间青石砖盖的正房,而正房左右各还有一间厢房,按照小刘的话,纪成安就住在左边这间。
“听说这整个院子以前都是纪家的,是纪成安赌钱输了,这才把正房和右厢房卖了用来还赌债了。”小刘虽是如此说着,却不能确定消息的真实性,便又添了一句,“不过我也只是道听途说,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清楚噻。”
“是不是真的都不要紧,去会会他就知道了。”顾行歌说罢就推开车门,下车走进了合院里。
来到左厢房的门前,顾行歌侧身站立抬手叩门。
然而,几声笃笃声响之后,门内却毫无动静,反而是对面右厢房的人家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穿着汗衫,肩膀上还披了件褂子,站在门口看着顾行歌几人,“你们找谁噻?纪家小子不在家嘞。”
男人操着一口浓重的庆城口音扬声说道。
“不在家?”顾行歌眸中精光流转,转过身来看向对面的男人,问道,“大叔那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噻,”那人随口应道,“他只是说出远门咯,要过些个日子才会回来咯。”
“那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啊?”顾行歌又问。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记不得咯,应该就是这两天的事噻。”
“这样啊,多谢您了。”顾行歌颔首道谢后,看着身边的其他几人,有些无奈,“既然人不在,我们就先回去吧。”
说罢,顾行歌转身要走时,却被宗烨一把拉住了胳膊。
和方才被李良拉住胳膊的感觉完全不同,此时的顾行歌没有丝毫的反感,只是有些奇怪地抬眼看向宗烨。
而站在窗前的宗烨收到顾行歌的视线却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看向窗内。
眨巴着眼睛看过去,因为天色暗了下来,顾行歌不得不凑近趴在窗户前,才能看清屋子里的情形。
“那是!”突然,顾行歌站起身惊呼了一声。
而后她又趴回窗前,仔细凝看着屋子里床上放着的一件大衣。
立领的黑色大衣,上面有一排棕色的圆扣子。
和当铺掌柜说的,取走翡翠玉佛的那个人所穿的大衣一模一样!
退后几步,顾行歌抬腿便是一脚,动作利索地踹开了窗户,然后翻身便跳进了屋里。
对面的大叔见状“唉了”两声,上前想要要阻拦这个闯进邻居家的女人,却被李约翰挡了下来。
李约翰装出一脸严肃的模样,警告道:“警署探长办案,大叔你不要妨碍公务啊。”
听到是警署的探长在办案,那大叔吓得缩了缩脖子,甚至没敢再吱声,只是呐呐地转身回了自己家,还把房门关紧了。
进了纪成安家的顾行歌,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检查床上的那件大衣,反而是俯身捡起了门口的一双皮鞋,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所以他们三个,到底是谁和姚莺莺暗中有来往呢?”
“姚莺莺?”李约翰听到顾行歌的话,十分震惊,“你发现了什么?姚莺莺有问题?”
顾行歌白了李约翰一眼,反问道:“姚莺莺家里有一双拖鞋,你没看到吗?”
“什么拖鞋?在哪儿?我怎么没有看到?”李约翰皱着眉头回想,却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只能去问陈正道,“你看到了吗?”
陈正道连连摇头,“我也没看到噻。”说着又感慨,“这眼神儿可真够好咯。”
这时,顾行歌才放下手中的皮鞋走回窗边,“只是一双拖鞋我可能不会注意,毕竟谁会去仔细看一双拖鞋呢,只是——”
“姚莺莺在倒茶的时候,自以为小心地把拖鞋往桌子底下踢了踢,”顾行歌看了一眼宗烨,继续又道,“我本来没注意的,但她刻意的动作,却让我觉得有异,从而注意到了那双拖鞋,也因此发现了那双拖鞋,竟然比马逸芳脚的尺寸要大上不少。”
“你呢,你是怎么发现的?”顾行歌解释完又看向宗烨问道,“你的角度应该看不到姚莺莺的动作吧?”
宗烨笑而不语,没有回答顾行歌的询问。
撇了撇嘴,顾行歌也不准备去听他的回答,左不过就是心细眼亮,反正是她的人,能力越强她才会越高兴!
“那你怎么知道那双拖鞋的主人,会是俞涧秋他们三个其中之一呢?”李约翰听完顾行歌的话恍然大悟,紧接着却又有疑惑产生,便连声追问道。
“因为我问到马逸芳朋友的时候,姚莺莺闪烁其词,眼神闪躲,一看就是在说谎。”顾行歌挑了挑眉,“而且她既然是马逸芳包养的情妇,那么接触其他男人的机会一定不会多,而这种情况下,她最容易接触到的,应该就是马逸芳的朋友们了。”
“所以你对俞涧秋和李良的态度大变,就是想知道他们的鞋码大小?”李约翰豁然开朗,瞬间想通了顾行歌之前的种种奇怪的行为。
原来无论是故意弄翻茶杯,而后卑微的为俞涧秋擦拭茶水,还是温柔对待李良,却故意崴脚摔倒,引导他踩进泥坑,为的都是查验他们的鞋码。
“为了查案,你可真是什么都能做出来啊!”李约翰不得不佩服顾行歌的能屈能伸和高超演技。
陈正道此时也弄明白了这一切,不禁问道:“那你找到了是谁和姚莺莺有来往了吗?”
摇了摇头,顾行歌一摊手,很有些无奈,“他们三个都有可能。”
“这么巧?三个人的鞋码竟然都差不多吗?”李约翰不敢置信。
“是的,”顾行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今天这一天的辛苦忙碌都白费了,“他们三个人的鞋码几乎一样,所以无法分辨到底是谁和姚莺莺有来往。”
“我觉得应该是纪成安。”李约翰却笃定道。
“为什么噻?”陈正道不解。
“这件大衣是他的啊。”指着床上的那件大衣,李约翰信誓旦旦地说,“他和姚莺莺暗通款曲,又好赌缺钱,所以杀了马逸芳这个情敌,用他的尸体换了价值连城的翡翠玉佛!”
李约翰掷地有声地说道,仿佛已经证据确凿,可以结案了一般。
顾行歌摇了摇头,懒得搭理他。
这件大衣实在是太过明显了,反而不好当做证据,而且纪成安什么时候离开的、去了哪里,现在也不能确定,万一他这几天人不在庆城,这件大衣是别人陷害他呢?
所以,此时就断定他是凶手还太早了一些,甚至都无法确定与姚莺莺有来往的就是他。
“神父,你和陈正道去把姚莺莺和李良俞涧秋带回警署,严加审讯,我就不信找不出来那个和姚莺莺有关系的人!”顾行歌跳出窗户,拍了拍手说道。
李约翰闻言,愣了一下,“我们去?我们也不是警员,能行吗?”
“李良和姚莺莺应该没问题,他们都见过你们跟我一起去,俞涧秋嘛……”顾行歌摸着下巴颏,想到那个脾气不好的纨绔,怕是不能轻易把他带回警署,于是掂量着又说,“还是我亲自去好了。”
说着,顾行歌便提步准备离开。
“不急。”宗烨看向顾行歌,拦下了她的动作,“我们先去找个人。”
被迫站住脚步,顾行歌疑惑不解地看着宗烨,眨眼问道:“还要去找谁啊?”
清浅一笑,宗烨笃声说出了两个字——
“木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