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毕业的沈萱,也根本负担不起治疗绝症的钱。即使她有一些存款,但对张泓宏的病来说也是杯水车薪。
沈萱苦笑着摇头,“我没有那么多的钱。”
严春萍的眼中精光闪过,“你没有,但是你那便宜爸妈有啊!你认识的人不都很有钱?你问他们去借、去要!”
沈萱从来机敏伶俐、八面玲珑,自然不想把自己置于这种境地。此刻听到严春萍的话,她虽然心中抗拒,但也不敢直接表现出来。
“妈,我先去看看弟弟好吗?我……”爸妈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沈萱很快便改了口,“沈家的叔叔阿姨认识很多专家,说不定能看弟弟的病。”
然而严春萍根本听不进沈萱的话,她摆手说:“不用看专家了,已经看过很多专家了,你弟弟铁定是要换肾的,他需要的是钱!小妮,你是姐姐,你不能不帮他!”
即使沈萱博士毕业后顺利留校,她也没有那么多的钱。真的要问沈德厚借钱吗?沈萱根本没有办法开这个口,可偏偏失而复得的亲妈对自己又有着那样的期盼……
没等沈萱拿好主意,严春萍又找了她一回。
严春萍对沈萱笑说:“算了,那毕竟是你那便宜爸妈的钱,我总不好为难你,不如你来帮我照顾生意吧,你那么聪明,一定能帮我赚到很多钱的。”
当沈萱知道严春萍所谓的生意是贩卖人口的时候,她又惊又怒,“妈,拐卖儿童是犯罪!要是被警察抓住会留一辈子案底的,我……我们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严春萍说:“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这怎么能是拐卖!有的人想要孩子,有的人不想要,我们只不过是中间人,赚他们点中介费罢了!你看见站在外面那个小婊子了吗?十八岁不到就被人搞大了肚子,一个没毕业的中专生怎么养孩子?只能卖了,我们这是帮她!”
沈萱到底接受过高等教育,当时并没有被劝服,她对严春萍说:“她卖孩子也许是出于无奈,但这是她该承担的后果,如果她后悔了,她大可以寻求社会的帮助,而不是找什么中间人,孩子不是物品,她没有权利买卖他!”
什么狗屁权利!
严春萍被沈萱这番话说得火冒三丈,脸色难看到了一定地步,“你说的这是什么胡话,我生的我当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如果你不想帮我、不想救你弟弟,那就算了!我们这个家也不需要你!”
被亲生父母抛弃第二次,是沈萱难以想象的事情。纵使她再聪颖机敏,再八面玲珑,也逃不脱对得到妈妈认可的渴望。
沈萱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终于说:“好吧,但我就做这么一次。”
后来的沈萱,只不过是越来越熟练罢了。
沈萱真的帮严春萍赚了很多钱。比起亲妈那些不成规章而又漏洞百出的拐卖和销售手法,沈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做得更好。
等到沈萱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走得太深太远了。当时的沈萱,不过是想向亲生父母证明,她也是值得被爱的孩子——哪怕沈萱从前正是被这两个人亲手抛弃。
看到严春萍没有说话,岳怜安又问:“有人叫你拉沈萱入伙的?”
严春萍终于回过神,“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赵飞宇用手指叩了一下面前的键盘,“你糊弄谁呢!你想说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和张志波一条龙做的?就凭你们两个人能完成这几道经销?”
“我说过很多次了。”严春萍声音淡淡的,“我们没有什么组织,如果你非要我供出谁,那就只有你们说的那个什么沈萱。”
严春萍说:“她读了那么多书,做这些比我们厉害多了,我们不用担心货脱不了手,也不用担心被警察发现……”
岳怜安后背一凛,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她也是花姐。”
“你这个小妮真的很聪明。”严春萍轻蔑地笑了笑,“不得不承认,比起我,她更适合当花姐。”
赵飞宇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们……”
严春萍说到这里的时候,竟有几分得意,“我很久以前就把手上的活儿交给了她,那十几个孩子都是她做的,做得还很利索!”
原来地狱之门早已经沈萱敞开了,而且是由自己亲生父母亲手开启。
听到这里,赵飞宇面色复杂,忍不住看向岳怜安。但岳怜安仍在询问案情:“沈萱平时是怎么联系你的?”
他们已经查过严春萍的通话记录,沈萱那非常多张的非实名制电话卡正是用来联系她的。
严春萍眼里流露出更多的不耐,“你们不是知道了吗?不过她做事一向很小心,我到现在都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
赵飞宇阴阳怪气地开口:“她确实很小心,但是你太不小心了。”
严春萍觉得荒谬,“我不小心?”
严春萍是太不小心了,而且还很贪婪。她不但想要沈萱的丝巾,还想要她的梨花木沙发,所以才会给刑侦支队留下那么多线索。
看了严春萍半晌,岳怜安最终还是问了那句话:“你知道沈萱为什么死的吧。”
严春萍的目光第一次发生了闪躲,她回答得很快,“我不知道。”
赵飞宇也已经失去了耐心,“你什么都不知道,害死了女儿不知道,儿子在哪儿也不知道!”
岳怜安盯住严春萍的眼睛,“你们现在进来了,那你儿子怎么办?”
严春萍避开了岳怜安的视线,硬邦邦地回答:“他自己会照顾自己的。”
岳怜安平静地看向严春萍,轻声道:“我们迟早会找到他的,他换了肾,留下的痕迹比你们多得多。”
严春萍却摇了摇头,坚定地说:“不,你们找不到他的。”
“你到底把那孩子交给谁了?”赵飞宇终于也回过味来,“你现在一口咬死没有其他同伙,就是想保他有个容身的地方?”
岳怜安喃喃道:“沈萱呢?沈萱不是你们的孩子吗?”
严春萍忽然咧嘴笑了一下,“警官,你也说了她姓沈。”
严春萍的话说完许久,审讯室内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最后还是严春萍率先开口:“我已经认罪了,把我抓起来还不够?我老公申请保外就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又是一个大早,高远在修车行已经忙了许久。
这时候,他看见发小站在修车行外朝自己招手。于是高远脱了做工的手套向门外走去,“怎么,有信儿了?”
发小撇了撇嘴,“你净想着你那些事儿了,找你吹吹水不行吗?”
高远懒懒道:“少废话,我可是很忙的,你要是没事儿我可就回去了。”
发小连忙拉住他,“我真是怕了你了,我可真是上赶着给你忙前忙后、跑东跑西!也不说给根烟抽……”
“你的情报最好值这二十根烟。”高远从口袋里摸出包新的烟,然后往发小胸口一丢,“赶紧说,别墨迹。”
发小嘿嘿笑了两声,收好烟后终于开口:“你别说打听花姐真是太不容易了,不仔细寻摸根本没人知道那是何方神圣,得亏是我运气好,我隔壁屋的老戴你记得吧?前几个月带他女朋友去打胎,结果他女朋友在妇产科上厕所的时候,在那小隔间里看见了包生儿子的广告!然后她就给人打过去了,你猜最后怎么着……”
高远愣了一下,忍不住打断:“等等,怎么打胎变成包生儿子了?”
发小听罢也愣了一下,似乎才注意到这其中矛盾的地方。他咂道:“我哪知道老戴他们两口子商量好没有!总之,老戴他女朋友打了个电话过去,对方上来问她身体怎么样,问她是不是不能生育,老戴他女朋友又不是不能生,觉得不对口就给挂了。”
高远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这故事的重点来,他气结:“你给我说重点!讲什么八卦呢?”
发小干笑了两声,“你别急啊!远哥你先听我说完,后来老戴他女朋友回去把这事儿跟她二姨说了,她二姨天生没来过月经,一下动了这心思,当即上人妇产科找那包生儿子的联系方式去了,经过大半个月接触,对方才自报家门,说他们老板叫花姐。”
听到这里,高远久久没说话。
发小得意地开口:“知道有人接触过花姐,那一切都好说,人多力量大嘛!所以我又找了一些人,顺着二姨的线索一起挖,总算是听说了她一些事。”
终于要说到重点,高远挑眉看向自己的发小,“听说了什么事?”
“我一直以为花姐是有什么包生儿子的土方,结果人家是个人贩子!根本就是想卖你个孩子!”发小越说越起劲,还激动地直拍大腿,“而且这花姐不是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两个女人!一开始是个胖阿姨,后来冒出来一个年轻姐姐,把那胖阿姨所有活儿都接手里来了,周围那些拍花子都为她们马首是瞻,不过话虽如此,年轻姐姐话语权比胖阿姨大多了。”
胖阿姨——
听到这里,高远蓦地想起他在妇幼院的监控视频上看到的那个女人。他的心登时跳得厉害,“她和沈萱……就是花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