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那日，匈奴贵族倾巢而出围猎黄羊。张骞握着磨损的套马杆，看阿黛尔策马掠过金色草浪。少女今日穿着赤色骑装，发间银饰换成鹰羽，这是匈奴女子首次参与秋狩的荣耀。左贤王突然掷出骨哨，尖锐声响惊起漫天寒鸦。
"汉奴！"鎏金马鞭指向悬崖边的头羊，"把那只畜生赶过来！"
张骞夹紧马腹的瞬间，摸到鞍下暗藏的青铜司南——这是三日前阿黛尔偷偷塞进马厩的。当他逼近头羊时，座下枣红马突然惊嘶人立！悬崖边的碎石簌簌滚落，远处传来左贤王党羽的哄笑。
"抓紧！"阿黛尔的呵斥混着马蹄声逼近。她甩出牛皮绳套住枣红马脖颈，自己却被惯性带得悬空。张骞反手拽住她手腕，瞥见少女袖中滑落的羊皮地图——正是标注着阴山隘口密道的绢本！
篝火映红单于金帐时，张骞正在擦拭司南。朱雀纹的磁勺突然疯狂旋转——这是甘父约定的暗号。他借口拾柴溜出营地，在埋藏旌节的白桦树下挖出捆浸油的芦苇。这是用二十张狐皮从月氏商人处换来的狼烟材料。
火折子刚点燃芦苇，背后突然传来冷笑："果然在通敌！"左贤王的弯刀架上他脖颈。张骞猛然翻滚，火星溅在枯草上，火舌瞬间吞噬整片白桦林。冲天火光中，他看见甘父的身影在对面山崖挥动火把。
"去东南方！"张骞用匈奴语大吼，却被左贤王扑倒在地。刀刃刺入肩胛的瞬间，一支鸣镝箭破空而至，精准射穿左贤王右臂。阿黛尔策马冲进火场，发间鹰羽已被燎焦。
两人共骑逃至居延泽时，芦苇荡里藏着甘父准备的木筏。阿黛尔突然抽出金刀割断缰绳："我只能送到这儿了。"她的狐裘沾满烟灰，掌心还攥着那半块刻星图的汉节碎片。
张骞望见追兵的火把在十里外蜿蜒如蛇。他解开腰间皮囊，取出珍藏七年的竹笛："这是出使前陛下所赐，音孔按《周礼》规制..."
"我不要汉人的礼器！"阿黛尔劈手夺过竹笛摔在岩石上，"要么带我走，要么永远别回头！"
碎裂的竹管里突然滚出颗玉珠，在月光下泛起幽蓝——正是太史令密藏的占星玉！张骞拾起残笛，发现中空处刻着微缩星图，紫微垣的位置指向长安未央宫。
追兵马蹄声渐近，甘父焦急地划动木桨。阿黛尔突然挥刀斩落一绺长发，系在张骞腕间："草原的规矩，带着仇敌的发丝才能穿越幽冥之地。"她的金刀在北斗七星下折成两段，"下次见面，我会用这半截断刃取你性命。"
木筏顺流而下时，张骞摸到阿黛尔塞进他怀中的羊皮卷。展开是幅用血绘制的星图，角宿位置标着句匈奴谚语："孤狼对着月亮嚎叫时，别忘了地下的鼹鼠在倾听"。他猛然想起单于庭地下纵横交错的暗道，或许这才是真正的逃亡路线。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们在黑水河畔遭遇伏击。张骞抱着汉节残片跳入冰河时，听见岸上传来熟悉的银铃声。阿黛尔的箭矢擦着他耳际射中追兵咽喉，最后一瞥中，少女的身影立在悬崖边，像柄刺入夜空的断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