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有大有小,但说穿了都是秦家仗势欺人的,上到秦家大长老,下到秦家的一个门房,做尽了鱼肉百姓的事情。
“这还只是其一,下官来此上任之时,就曾收到不少同僚的书信,他们都是在天和城任过职的,而他们对下官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要小心秦家。起初下官还不以为然,直到遭受了几次黑手后,下官才明白那些同僚究竟想让下官小心什么。”城主从衣袖中拿出好几个铁陀样的东西来,一一摆在地上。
“这是,上次那个能留住声音的东西?”秦攸宁惊讶地说道,这东西在及笄宴上,城主在问话秦茜的时候,曾拿出来过一次,可现在,地上却放了整整六个。
这到底是记录了多少人的声音,又到底是录了些什么啊!
城主顺着出声的方向一看,这才瞧见了远远站在众人身后的秦攸宁,见她身上没有半点损伤,且精神状态也没有半点萎顿的样子,微微松了口气。
秦攸宁的样子,看起来应该还没被用刑,也没有被逼承认下什么,这样就好,什么都没说,他接下去要做的事情才不会棘手。
“正是,禀报王爷,这是这两年间,下官明察暗访所记录下的东西。里头所讲之事,皆与近年来天和城的失踪案有关,王爷可以听一听。”这话,秦攸宁听着也是一惊,想不到这城主暗地里还留着这样一个大招,看来她让妙香去扰乱人心,也正好是给了城主一个机会。
“天和城的失踪案?你怎么越说越远了,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查清楚天雪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以及控制住炎火的蔓延。城主,这些陈年旧案,冤情假狱的,可否待解了这燃眉之急,再另做打算?”八王爷嘴上拒绝着,可秦攸宁却看见他不由自主地握了下拳,可见心里头明明是很在意的。
“王爷,这些陈年旧案正是与天雪山之事有关啊,王爷可知,那些人到底是如何失踪、在何处失踪、失踪前又与何人有过接触?”城主快速地讲了三个问题,后又自问自答地解释起来,“那些人都是外城人,且都是灵修者,前来天和城的原因各不相同,但最后消失的地点,却都是在天雪山!”
“什么,全都是在天雪山消失的?有多少人,消失了多久了?既是消失,那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般重大的事情,为何本王从未听说过,你可有上报朝廷?”八王爷这次的震惊是真实的,他近来打听了不少事,却没听说过,在天和城竟还有这样诡异的事情。
近年来有人在天和城无缘无故失踪,可城主不仅查不出个什么原因来阻止,也没有及时地上报朝廷让他们知道。
要知道,这与邻国安国可只隔着一座山呢,那些人在山上消失,究竟是去了安国,还是秘密地聚在了一起,这要是消失的人多了,那是不是还能聚集起一支雄师来!
这种事情,可不是能开玩笑的,也不该秘而不发,成为争权斗势的牺牲品。
“这……下官……下官也是怕打草惊蛇,这才没有上报朝廷的。”八王爷的反应在城主的意料之外,这让城主很是惊慌,“不过下官现在已经找到了重要的线索和关键,今日听说八王爷在天和城,下官便想着这是一个能破开这一系列失踪案的机会。而且,下官认为,近来天和城频繁地动,以及天雪山坍塌和炎火喷发的原因,也可在这些失踪案中找到。”
“听城主的意思,似乎是认为,这两者是有关联的?”城主的话还是够上道的,八王爷当即就来了兴趣,手指习惯性地抚上眉毛,眸光深深地瞥向了城主,“只不过,城主你也该明白,你现在所说的这些话,分量几何。”
“是,下官明白,下官之前虽没有十足的证据,但今日上天有惩有赏,在给天和城降下了如此天灾的时候,也给下官送来了一份铁证。”城主并没有因为八王爷的一两句话而吓退,相反,他倒是有把握的很。
可城主看上去越是自信和镇定,被明指暗示的秦家人就会变的越来越害怕。
人的心理很奇怪,只要不停地暗示自己是无辜的,久而久之自己就会当真。这就好比一只水囊,只要把皮上的洞都扎住,它就不会漏水,但一旦被扎破了一个口子,或是那扎着洞的绳子松开了,原本鼓鼓的水囊顷刻间就会被放干。
现在的秦家,就是那个装满了水的水囊,而这水囊正在被好几只大手抛来抛去的,晃得里头的水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这是一种类似于心跳的声音,也像极了战场上,那催命的战鼓声。
“城主,你自上任以来,就与我们秦家不对付,处处针对我们,为难我们。这些我们都忍下了,可现在你竟是当着八王爷的面,鼓动这么多无辜百姓来诬陷我们,若你这所谓的铁证无法证明你刚刚所诬陷的那些事情,那你不仁在前,就别怪我们不义在后,反向王爷告你一状了!”秦文鸿总算是挺起了他作为秦家家主的威严,几个跨步站在了所有秦家人的前头,很是有魄力的说道。
“好啊,若是下官卧薪尝胆两年,都不能一举除掉你这天和城的大毒瘤,那下官也就无颜再活在这世上了!”城主扬起头,目光与秦文鸿紧紧对在一起,很是硬气地回应。
“城主大人这般肯定,那是否就证明,小女与此事无关,是清白的了?”秦攸宁说着,快步从人群之后走了出来,寻了一个八王爷和秦文鸿两人之间的空处站着,而选在秦文鸿和城主对峙的时候走动,就是为了破开秦文鸿的气势。
水囊轻易是不会破掉的,既然等不及了,那就只能自己动手,把它打破了。
秦攸宁如此站着,自我感觉只是想在秦家这条烂船沉水前,和秦家划开关系而已,但在旁的人眼中,秦攸宁的做法就是表明了她的立场。
比起血脉相连的亲人,她更相信城主的话!所以秦攸宁的这个举动,其分量远比她所想的,要来的重多了,而这,也为秦攸宁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处。
“当年我爷爷是城中最好的医者,却被秦家的家主夫人以我一家十二口的性命相威胁,逼他在给秦家主和六小姐滴血认亲的时候做手脚!也正是因为良心上的不安,我爷爷才会郁结于心,短短两年就去了!”
“说的没错。这些年来,城中有关于六小姐的传言,就没有一个好的,仔细想想,这些传言哪一个不是在秦家爆出不好的事情时,传出来的!”
“六小姐这才几岁啊,前些时候不知道是因为得罪了秦家的家主夫人,还是突然有了灵力,惹得一些人红了眼,居然还被秦家的长老会罚去清扫秦家的陵园。那可是一座山头啊,光上山下山就得耗上半天的时间,真是可怜。”
“原来是被背黑锅背惯了,你们瞧,也难怪今天又被秦家人推出来顶罪了!要我说,就算秦六小姐突然成了第二境灵修者,打死了炎蟒又怎样,要不是秦家做的那些个见不得人的事情,秦六小姐又怎么可能会有这些个奇遇!”
虽然不知道这些话,究竟这些百姓真心想说的,还是被妙香安排了的,总归是帮了秦攸宁的大忙了。
秦攸宁的嘴唇抿了起来,眸中也渐渐地泛起了水光,是既感动又伤心,感动于陌生人的抱不平,伤心于亲人竟是比不上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原来,原来当年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我一直不敢去想,一直告诉自己当年的滴血验亲只是出了错而已,却原来我的亲生母亲,竟是死的这样冤枉……”秦攸宁喃喃自语着,身子摇摇欲坠。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秦六小姐请不要太过伤心了。”城主顺势安慰了两句后,就冷哼一声,“看来秦家的罪状上,又要多上一条了,秦六小姐且放心,你这些年来所受的苦,一定不会白受的。”
虽然这是安慰,可城主的神情里头,更多的还是亢奋,“八王爷,秦家的罪孽,随随便便就能找出来一条,而接下去下官所要说的事情,却比这等骨肉相残的事情,还要荒谬狠毒上一千倍、一万倍!”
八王爷点了点头,一撩下摆,就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护卫刚搬出来的椅子上,手肘支在扶手上,手指相叠,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本王不喜欢浪费时间,无关的人就先闭上嘴,城主,你也别说什么废话,也别煽动什么人心,本王只想听切实的证据。有一个喜欢说废话的秦家就够了,毕竟商户,本王同他们玩玩也就玩玩了。但是堂堂朝廷命官,想来应当是不会愚蠢地以为,本王不计较就是喜欢听废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