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这几年我细细留意着府中动向,别看宋府仿佛庞然大厦,其实早就外强中干了。
林小娘爱买名贵绸缎,西域进贡胭脂水粉,更爱设局赌牌。
时常邀约京城官太到家里作客,各种送人的昂贵之品花销不小。
她出身青楼,凡是京城新鲜好玩的玩意儿,她必要样样尝鲜。
那日,她让我为客人们端茶倒水,毕竟奴役长得像极阿娘的我,让她有莫名的快感,我潜在她身边,像静而不动的蛇,只待让我寻着机会,让她万劫不复。
那日我推门而入时,房中安静极了。
他们躺在太妃榻上抽水烟时,朦胧的烟雾充斥着房间,透露着糜烂的气息。
林小娘躺在那,像极了登仙的人儿。
我凑近她的鼻间,还有呼吸。
我鬼使神差地将双手卡在她脖子上,
希望她就那样沉睡过去,再也不要睁眼了。
「大小姐,你怎么到这来了,小娘禁了任何人来的,还不快走。」
仆人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我忙退出房中。
我握着手中偷来的零星未燃起来的烟料,
差人私底下去查,才知道这是何物。
原来那个叫水烟花,长期服用之人,会麻痹神经致死。
凡是沾上之人,便是倾家荡产也离不开了。
我笑着碾碎了那一点点烟尘,
想必近几年宋府的衰落,与她少不了关系。
底下仆人都怨声载道宋家这两年赏钱少就算了,有时还拖欠月钱。
难怪,她和爹两人渐渐地为钱财吵架。
光靠着爹爹那些微薄俸禄,断然支撑不起这流水。
所以为了平衡府中的支出,爹爹不得不另外谋出路。
以掌管科举官职之便,凡欲买科举题,富家子弟私下万两金。
那时起,来府中拜访的达官贵人日益变多,宋家的门槛都快被塌烂了。
只是他可能不知,自己冒着乌纱帽的危险所换来的银两,
全被自己的枕边人拿来挥霍,与人厮混。
6
临近科考,爹爹困于常院内当值,数月不曾回家。
林小娘奢靡的排场再次一字排开。
我深知这是个好机会,只需守株待兔,细细布局。
终于让我逮到了他。
一男子常出没宋家后院,那是为林小娘提供水烟花的货源人。
我于后院拦下他,一看他手中的包袱正是吸食水烟花的全套工具。
「大胆贱人,竟敢在宋府做这勾当,待我告诉爹爹,取你狗命」
他慌得跪在地上求饶。
「大小姐饶命,我只是听府中夫人的命令行事。」
我凑近他身旁轻声道:「自然,小娘只是让我考验下你是否足够可靠。」
「全听大小姐吩咐。」他抹了抹虚汗,狗腿地笑着讨好我。
「小娘说了,往日的货越发没意思,还有没有新的玩意可供他玩乐」
「这,除了水烟花,再高等的货便是火烟花了。只是……」
「价格不是问题。」我看他欲言又止。
「自然,只是这火烟花药性更猛,一般人怕是受不住。」
他闪烁其词,我倒信了这火烟花是送走林小娘的好东西。
我从腰间掏出十两重黄金,细细吩咐他。
「这是定金,你只管取来,剩下的当面交货。」
祖父告诉我娘临死前,在东城铺子备了五百两黄金,为我的嫁妆,
可惜她没看到我出世, 更没看到我出嫁。
幸而有了这笔钱,我有足够的资本去绸缪。
「替我选三名美男子,样貌要一等一出挑,身形更是不用说。」
宋家风气不正,小厮只当我也是奢靡好色的大小姐,一时也不觉得奇怪,忙应话。
7
我将三名男子安置在城东楼时,不巧遇见了在那喝酒的宋朝时。
「我亲爱的阿姊,居然背着爹爹,在外面养男人?」
他满是酒气地伏在我身上,我厌恶地推了一肘。
「你在这酒楼环肥燕瘦,可曾怕爹爹知道?」
他一把揪住我的头发,整壶酒水倒在我头上。
「你算什么东西,敢跟我相提并论。」
我可太熟悉他要发疯的模样,忙使了个眼色,叫掌柜将人带下去安置。
「阿姊,你敢在外面养男人,我就剁掉他们的手脚,再打断你全身筋脉,跟来福关一个笼子里,我这辈子都不许你嫁人,听懂了吗?」
他语气醉醺醺的,我却肯定,他说的话字字当真。
来福是他养的猎犬,十岁那年,府中丁伯的儿子送了我个手织的毛玩偶,他便叫人把丁伯儿子丢进了来福的笼子中,硬生生咬断了那人一只手。
他说:「宋朝时,马上烧掉那个玩偶,不然我要他死给你看。」
宋朝时真的像一个恶魔,一个说到做到的恶魔。
此后再无异性敢靠近我,因为宋朝时不许任何人觊觎他的宠物。
我怕他做出更出格的事来,幸好他醉得不轻,昏睡了过去。
我忙将那几名男子,转到了别的客栈。
绝对不能让宋朝时扰乱了计划,我索性再灌他几壶女儿红。
他彻底断片了。
7
科考结束后,爹爹回到宋家,是月圆十五。
我蹲坐在前门前,拦住今日回府的爹爹。
「爹爹终于回来了,今日十五,朝若等您很久了。」
我在后院竹亭备好了棋局,我知道他是不会拒绝我的。
每每十五,是他约好要与我下棋的日子。
因为阿娘最喜爱下棋,她与爹爹相识于棋桌上。
爹爹曾对她说,棋可静心志,谋大事
在这棋局交错间落败,阿娘暗心芳许。
月色皎洁,我洁白的衣裙边角迎风飘起,发丝半挂在脸颊一侧。
十年等这一局,我是不会输了。
爹爹望着我越发长开的模样有些失神。
仿佛初嫁的娘亲,只是我更添几分沉静。
「爹爹,该你了。」
爹爹手中的白子未落下,半盘已是黑子之多。
「朝若的棋术越发精湛了,堪比你娘,我竟不是对手了。」
「爹爹,也会时常想起娘亲吗?朝若像娘亲多点,还是像爹爹多一点?」
我似是无辜地戳着他的心扉,明知他对娘亲一身的愧疚感,我却要用这九分相似的容貌日夜地折磨他,让他的愧疚感隐隐作痛。
「爹爹,凡谋者必擅棋,朝若喜欢下棋。」
他手中的白棋惊得掉落。
「朝若,从何处听闻这话?」
「梦中一女子所言,许是娘亲吧,可惜朝若生下来未曾见过娘亲。」
他悻悻不语地望着棋盘,黑棋已吃尽,白棋无路可走。
「爹爹输了,今日便这样吧。」
我举起桌旁的蜜茶递到他手边,他轻抬茶盏,顺口饮下。
「是朝若侥幸罢了。爹爹我随你一同去看看小娘吧,这阵子辛苦她了。」
当看到我和爹爹在小娘门前时,房中仆人却一再阻拦。
爹爹脸一沉,推门而入时。
房内衣物各异,女子玉璧交横,身上是异样液体。
酒水烟枪洒了一地,场面混乱得可怕。
爹爹的大掌遮住我的眼睛,不愿让我碰见这肮脏的一幕。
我心里暗笑,只是爹爹并不知情,戏原是我设计,我岂不知道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