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韩巧儿那低垂的眼中充满着希望,韩流双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提醒一下她。“很久之前,真毒堂中本没有灵根掌使一位。真毒堂以毒蛊闻名天下,对药理固然知道一二,只不过医蛊却是极为少见的。曾有一代真毒天人门下弟子对医蛊深有造诣,炼制出冰蚕柔丝,堂中才多了这么一个职位。”
继而一笑,韩流双又继续道:“今日堂中的灵根掌使颇有年岁,功力也不浅,在医蛊方面甚至有胜于我,你要想达到她那样的地步,还需多加修习,勤学苦练。”
韩巧儿听了话,收住心中的小心思,乖巧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她又有了问题,拉住韩流双,道:“天人,巧儿还有一个问题。”
韩流双方才讲的唇干舌燥,才拿起水壶饮上几口,没想到这巧儿又来了事。可她见韩巧儿难得勤学好问,也欣然解答。“你问。”
“天人,所谓蛊术,到底是什么法术啊?还有什么阴阳,好多东西,都把我给弄混了。”
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基本的问题,韩流双失笑。“世人口中所谓的法术,也唤作阴阳术、五行术,是天地之间的大能融会贯通万物精华而形成的一门玄学。无出例外,五行,自然是指金木水火土,我们如今修习之根本,也是将这阴阳五行变化形式再展现在世人面前。真毒堂中不独独针对五行之中的某一种,而是花开各处,处处留情,在五行方面各有造诣。”
“如此说来,我们真毒堂可是相当厉害了?”韩巧儿很是惊讶,没想到自己一直呆在的这真毒堂竟然有如此惊人的江湖造诣。
韩流双摇摇头,“真毒堂虽遍布五行,但是在各方面都不如别家门派精通,但也有其长,便是巫蛊之术。这法术是大纲,其他的类如巫蛊术的都是五行衍生而来,修习之人,善于扬长避短,自然各选其长,各家门派之间大相径庭,却又不偏离根本,是无法比较的。”
“原来是这样,不过这江湖见这么多门派,我们真毒堂总是有个地位的吧?”韩巧儿又问道。
“不然,”韩流双想了想,停顿几秒,又继续道,“其实这个问题我也不是很清楚,应该说,这江湖上门派虽多,像我们真毒堂中这样规模庞大的法术门派却极为少见,大多都为修剑、刀,抑或是长枪短弩的,法术与这些兵器不同,更为看重天赋,先天不足,后天也无法弥补,自然来研通此道的也是寥若晨星。固然也不好比较。”
韩巧儿这几年中从来没有人和她讲过这些,一直懵懵懂懂这么久,听了韩流双的一席话,突然有种茅舍顿开的感觉。
她本心中还有疑惑,却闻车外那马夫不合时宜的叫唤道:“大王!我们已经到了渡头!”
无奈,只好下了车。
四人又碰了面,相视一笑。
太阳已然不如正午时那么晒人了,四人站在渡头边上看了看那波澜微泛的河道,时空宁静,河面上红蜓点水,沁人心脾。
不过一会儿,一艘豪华大船迎面而来,气势汹汹。这船上就这么远看着便是金碧辉煌,船身构造精巧别致,金银、布帘、绸缎、熏香,无奇不有。唐栖梧冷不防突然道了一句:“船来了,准备准备就上船吧。”
实在是语出惊人。
清芙看惯了宫中奢华虚糜无度,自然不感觉有什么惊奇。可韩巧儿听了唐栖梧的话,忍不住“哇!”地一声叫了出来。她是个小丫头,又一是直在杨城中没见过世面,自然没有见过这么大气的帆船。这一声叫出来,她又觉得自己有些丢人,生怕被人听了去,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韩流双瞧见她这小动作,忍不住不露声色地笑了一笑。她看着这艘船,其实心中也是无比震撼的。心道,原来唐栖梧一直过着的就是这种生活。排场、地位、钱财、奢华,虚无。韩流双隔着阳光看了看唐栖梧,日头下那人的眼眸模糊难辨,不知颜色。
忽然之间,她觉得他们之间又隔的有些远了。
还有唐斩墨离前留下的那一句“小心身边之人”,她也没有忘记过。不知道为什么唐栖梧丝毫没有提到这句话,但是她心中,却是很不安。那“身边之人”到底所指何人?若是她把这人给揪出来了,她和唐栖梧之间会不会稍微…拉近一点?
想了许久,韩流双给自己下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她必须把这个人抓出来!就算她日后去了丽京不会和唐栖梧在一起,也一定要把这个人抓出来!
不过一会,那几个马夫和穿上下来的仆人们便将这车上的东西都搬到了船上。韩巧儿正疑惑这船只怎么会容得下这好几辆马车里出来的东西,踮起脚向远处一看,原来这大船后边还有几艘小船,队伍很是壮大。
那船上下来一人,像是船长模样,慢吞吞走到唐栖梧跟前,行了个礼,道:“小民吴丝拜见大王。船中一切都已打点妥当,还请大王上船歇着。”
“行程如何安排的?”唐栖梧不看他一眼,发生问道。
吴丝答道:“飞龙城中水路畅通无比,如今因其瘟疫,更是无人问津。大王此番前行,途中应是只有我们一行船队,不会遇到其他。过了飞龙城便是古英,陆大人早已飞鸽传书去了古英,古英城主应当早已安排了迎接大王一事了。”
“嗯,”听他说完,唐栖梧便向船上走去了,迈出几步,又停了下来,问道,“你方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答道:“吴丝。”
“有点意思。望你有日得了陆大人的赏识,在柳都城中有了个一官半职的时候,也能如你的名字一般,做到大公无私。”
说完这话,唐栖梧不等吴丝思考这话中的含义,便大步上船去了。
此刻仍旧还在柳都境内,长生河长长流生,所经之处,处处风光无限。几人上了船后,或许是方才在车中呆的久了,闷得慌,竟然不约而同一个个都留在了船头上,吹风闲聊。
吴丝为人机灵,脑子好使的很,只不过却只管了这小小的一艘船,在柳都之中很不受陆言川待见。原因则是,陆言川觉得此人太会花言巧语,名实不符,根本与“无私”二字相差甚远,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毫无关系,便打发他来守船了。
不过吴丝此人虽喜敛财,又喜欢糊弄人,到底胆子不大,管得住,更没有其他的歪心思了。不然,陆言川也不敢把护送唐栖梧这样的重任交付于他。
此刻,船上。吴丝见那四人站在船头上,灵机一动,又想到这大王跟前讨好,便忙去吩咐船上的下人们搬来一张矮桌、几块帷幕,短短片刻,竟然弄出了茶亭一般的模样。
吴丝想讨便宜,自然要献殷勤,这么会伺候人,恐怕也是陆言川安排他来做这“护王使者”的原因之一。
“大王,四位在这船头上站了多时了,还是过去歇歇吧。”吴丝指向那一席矮桌。
唐栖梧顺眼一看,原来这空旷之处竟然多了一张桌了,倒也有些意思。
他毫不搭理这号人物,便直接走了过去。韩流双和清芙看他一脸泰然自若的样子,又瞧了瞧那吴丝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也不好再说什么,直接跟着过去坐了下来。
唯有韩巧儿,见吴丝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桥头,遥想今日晨时自己的遭遇,忍不住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你也别太在意了,我们大王就是这样的。”
吴丝听到有人劝自己,心中好受几分,抬头一看,却见是一个小女孩,刚按下去的委屈突然又膨胀起来,而且比之前要更大了。吴丝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不理韩巧儿,转身走掉了。
桌上,河风低垂,旋转几分,又飘荡而过,风情十足。
韩流双不懂飞龙城,问唐栖梧道:“大王,这柳都之所以叫柳都,是因为其青柳藏幽,满城飞絮。那这飞龙城得其名,莫非是城中暗藏蛟龙吗?”
却见唐栖梧点点头,“确实这种传闻。飞龙城比柳都历史还要悠久,传闻盘古开天后,天光泄露,女娲借土地神七彩神石以补天,可这神石却多了一块,左右无用。神石通灵,见天光四溢,已然无它安身之所。心中委屈,伶仃落地,葬身于水湖。而后千万年飞光滋养,磨其成气,化作飞龙,浮游飞龙城中。如此,才有了飞龙城一名。”
这故事玄妙至极,韩流双听了,却唯独在意那一句“已然无它安身之所,心中委屈,伶仃落地”,有些同病相怜之意。
“想必那石头落地之事,心中很是难过。”
唐栖梧不以为然,道:“那又如何,天上既无安身处,到了人间,也可化作蛟龙,雄雄作威,环游万水千山,受人祭拜。”
韩流双不知唐栖梧这话是有意还是无心,她只知道,这话,她听了,很是暖心。
这飞龙城既有飞龙,又遭瘟疫,也算沉沉浮浮,幻灭无穷。韩流双看着那突然变得湍急的河水浪花,突然有点盼望快些到这飞龙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