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为情作案(二)
布鲁秃2021-04-22 10:136,042

  殷宁鹤被骂成了狗官倒也不生气,反而是面带笑意的看向那男子,“哦?你不是不认识小云吗,怎么就能认定了他是个好人了?”

  男子一时语塞,没有搭理他。

  纪沉鱼这才意识到,原来这是殷宁鹤的激将法,心中觉得这招有些意思。

  殷宁鹤继续说道:“那你觉得谁才是凶手呢?”

  男人仍旧在嘴硬:“你们不是大理寺的官吏,这些事你问我我去问谁?”说着还翻了一个白眼,开始咄咄逼人的说:“向你们这样的狗官我见得多了,自以为自己是什么清官,其实最在乎的不过是功名利禄,有一个能在皇帝老儿面前表现的机会就像是见了亲娘一般,呵,比见了亲娘还得亲呢,遇到职责范围内的事情,就百般推诿,像我们这样的平民老百姓有什么错,如果有错,也是错在了我们只是一个平民老百姓!”毕明远这样的义愤填膺,倒真是挺符合他穷酸书生的身份,经史子集读多了之后便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错的,到哪里都想批判些什么。纪沉鱼在心中暗暗的想,向毕明远所说的这种情况确实是有,但也不能以偏概全,于是对这个明明是自己在嘴硬,却还把罪责推到其他人身上的犯人感到有些厌恶之情,如果这人果断的承认了自己做下的错事,或许纪沉鱼还会对这人有些佩服,毕竟是为了自己所爱之人犯错,而且那个死者李公子也不是什么好人,就凭借着他为了贪图赵开的钱财才和赵开交朋友这一点,纪沉鱼就对他没有什么好印象,如今死了也是一种功德,省得再去祸害别人,只是可惜的是那个李公子还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他的母亲和两个女儿却要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这有些不公。

  殷宁鹤笑了:“既然你不知道,那就把小云抓来吧。”

  小侍卫领命而去,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那男人的声音:“等等!”

  “哦?怎么了?”殷宁鹤勾起嘴角。

  男人似乎在经历着巨大的挣扎,犹豫了片刻,这才开口道:“我告诉你们,我都告诉你们。”说这话的时候,男人像是被放了气的皮筏子一样,从刚刚的剑拔弩张一下便泄了气。

  “人是我杀的,不过他死有余辜,你们想问什么便问吧。”男人寻了一处铺设了柴草的地方坐了下来,有气无力的说。

  “你知道什么,都说出来。”殷宁鹤面无表情的命令道。

  男人长叹一口气,说道:“我叫毕明远,江南人士,与小云姑娘是旧时相识。”

  “旧时相识?”殷宁鹤挑了挑眉,“恐怕不不止这么简单吧?”说着他的语调里有些不悦,依他的性子,遇上这样的犯人,问一句半天憋不出一句半句的,殷宁鹤向来没有什么耐心。

  毕明远无力的摇摇头,说:“是,我与小云是表兄妹的关系,她母亲是我的姨母,我们从小一起青梅竹马的长大,也……”男子说到这里有些哽咽,愣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我们也互生情愫,只是我们虽然是表兄妹的关系,但是家世背景相差悬殊,我姨丈是江南有名的商人,虽然不是巨富的富商大贾,但比起我们一家子在黄土地里刨食的,日子要过的殷实的多,也正因如此,所以我与表妹小云才没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哦?”纪沉鱼有些好奇。

  毕明远:“原本我姨丈说只要我考取了功名,过了乡试,就把小云表妹嫁给我,还给我们置办些田产,让小云表妹即便是婚后也能享受到富足的生活,但没想到我过了乡试之后姨丈却又突然反悔,说我只是一个穷酸书生,不配给小云表妹带来幸福的生活,姨丈就打算把小云表妹嫁给江南的一个富商的儿子。”

  毕明远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紧闭起了双眼,似乎正在回忆着当时的痛苦场景,纪沉鱼见他这个样子,感觉能想象出面前这个男人当时是多么的挫败和失落,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嫁给别人,而自己却因为家世背景配不上自己心爱的女子而感到无能为力。

  毕明远保持着紧闭双眼的状态,过了好久一会儿之后才继续说道:“这件事我不怪姨丈,小云时姨丈的独女,而且是老来得女,宝贝的不行。如果我是他的话,也一定不会想自己娇生惯养长大的女儿就这么嫁给一个穷酸的书生,与其一辈子在家,也能过得锦衣玉食,可嫁给了像我这样的穷小子,不仅要料理我家的一大堆烂摊子,还要跟着吃苦受穷。我只是内心挣扎了一段时间,可我也不希望小云表妹的日子过得不快乐,也许当时姨丈的选择是正确的,嫁给富商大贾家的儿子,起码小云不用吃苦,而且还能对姨丈的生意有很大的帮助,我当时已经下定了劝服小云表妹的决心了,甚至想着如果小云表妹因为痴情于我而不同意嫁人的话,我就编造一个我已经移情别恋的谎言,这样也能让小云表妹出嫁之后不会背负抛弃了旧爱的负担,这一份负担就由我来承担。”

  毕明远这话听得纪沉鱼心中五味杂陈,其实小云和毕明远原本能成为一对璧人的,如果当时小云执意要嫁给他,而他也执意要娶小云,到时候即便是小云的家道中落了,她也已经成为人妇,不会被像对待牲畜一般的四处转卖,最后成了一个以赌博为乐的纨绔子弟的小妾了。纪沉鱼直想跨进这监牢里,敲开这个落魄书生的脑壳看上一看,看看这里面究竟装了多少酸诗,他那小表妹没准还心心念念的等着自己的心上人站出来说出他对自己的坚定选择呢,没想到心上人已经决定了要牺牲自己,牺牲他们之间宝贵的情谊,去成全什么另一份看似是金玉良缘的姻缘,这算是什么自我感动的戏码。纪沉鱼想起了当时看到小云的时候,自己还在疑惑为何这样一个花季少女的眼神之中流露出来的满满的都是对这个世界的失望和冷酷了,试想若是哪一个花季少女,经历过父母强行拆散自己与青梅竹马的爱人、青木竹马的爱人懦弱到甘愿退出、家道中落父母双亡,自己还被多次转卖,最后成了别人的小妾,还有谁能再对这个世界抱有希望呢?

  毕明远继续说道:“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我那小表妹小云比我坚定的多。”说着毕明远大力的敲击着自己的头,很是悔恨。“她……她竟然为了能跟我在一起,公然违抗我姨母和姨丈的意愿,还让姨丈在媒人面前下不来台,那一次小云表妹把我姨丈气的够呛,也是逼的姨丈第一次动手打她,可小云虽然在挨了打之后仍旧不死心,竟然……”毕明远再一次说不下去了,用他那打了补丁的淡蓝色衣袍擦了擦眼泪,这才继续说道:“我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为了逼姨丈同意让她嫁给我而喝了毒药。”

  “喝了毒药!”纪沉鱼惊呼出了声音,一双大眼睛也瞪的老大,没想到这毕明远虽然是个只会自我感动的怂人,但小云姑娘却如此刚烈,真叫纪沉鱼心中一阵佩服。

  毕明远点了点头,继续说:“但好在小云喝下去的毒药并不多,就被她的贴身侍女给制止了。打那之后姨丈就不敢再逼迫她嫁给谁,不过姨丈也不同意让小云嫁给我,小云也似乎是对我失望了,我给她的那一封封信件自从小云服毒之后就再没有回复过我,心灰意冷之下我决定跟着同乡认识的朋友一起走南闯北去做做生意,即便是追求仕途,也需要很多年,到时候或许小云已经转变了心意,嫁人了,我只好放弃自己追求了半生的科举之路,决定去做做生意,万一能像姨丈一样,做成了什么生意,或许姨丈就能同意把小云嫁给我了。”

  纪沉鱼像是在听戏曲话本一样,一下被吸引住了,心中也暗暗在惦记着小云姑娘后面发生的事情。

  “我这一走就是三年,生意没做成什么,出去的第一年就把本钱赔了个精光,但又没有脸面就这么回去,于是在外面又拼搏了两年,没有大赚什么,但总归不是赔的血本无归,我想如果自己再不回去,不仅很难再追求到小云表妹了,可能在老家的年迈父母也得不到我尽孝了。再回到老家之后就看到我姨丈一家的房屋已经空无一人了,而且从破败的程度来看,这间屋子起码已经有两三年没有居住过人了,就连当年姨丈颇为得意的全部古董收藏也都不见了,我从那处宅子四处看过之后觉得这不像是小云一家搬家了,更像是一夜之间家中被人打砸抢了。后来我同附近的邻居们打听过来才知道,原来从我出门做生意之后不久,姨丈的生意就遭到了同行的陷害,生意瞬间是急转直下,可姨丈却不信命运,还要赌上全副身家,最后就落得了个家道中落,不仅家中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了,而且姨丈还因为和来讨债的人起了冲突而被人打死了。”毕明远又是叹了一口气,这短短的几句话,他已经叹了不少次,眉头也从未舒展开来,一脸痛苦的表情。

  “不幸中的万幸是当时小云表妹因为我那事而服了毒药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需要在偏僻幽静的地方休养,恰巧我家所在的位置就是江南一处比较偏僻的地方,而我姨母也多年没有见到自己的姐妹了,于是就决定带着小云表妹去我家小住上一段时日,既是让小云表妹可以安心休养,又能让姨母与我母亲叙叙旧。小云表妹家道中落的时候,恰逢他们住在我家的时候,因此债主们就也没有立刻波及到他们,直到姨丈被人打死之后,小云表妹和姨母知道了这个事情,急匆匆的赶回江南城中的宅子,被债主们抓个正着,姨母因为素来身体就不太好,推推搡搡之间就被不知哪个债主给推倒在地了,也不知道是磕坏了哪里,后来据我母亲说的,姨母被抬回家来之后就是失去意识的状态,嘴里总是迷迷糊糊的喊着姨丈的名字,没有三日就去世了。而小云……”

  毕明远的情绪有些波动,似乎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而小云因为长相娇美,被债主没带走卖给人牙子抵了债!”这句话不像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倒像是从牙缝里生生的给挤出来的,说着他恶狠狠的砸了一下地,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纪沉鱼眼尖,一下就看出了他那砸向地面的手指间渗出了暗红的血,可毕明远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眼神恶狠狠的不知盯向哪处。

  “后来的事情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了,小云表妹因为形貌昳丽,而被人牙子多处倒手,直到卖到王城来。那会我一听说了小云被人牙子带走之后的消息之后,就心灰意冷,可是转念一想,我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小云表妹,即便她现在是什么身份,我也要把她从火坑之中拯救出来,于是追寻着小云一路而去,从江南一直到王城,其中我离小云最近的一次,是在一个杀千刀的人牙子手中,他让我远远的看到了小云,并且告诉我要想赎回小云,就要给他白银百两,我拿出了做生意攒下来的全部钱,还变卖了一些之前的行李,终于凑够了白银百两,可那人牙子却告诉我现在小云的价格涨了,要再加一百两才能卖给我,我一时间去哪里凑这么多钱,我只好跪下来央求那个该死的人牙子,要他给我宽限三日的时间,这三日里我赶忙赶回了江南的老家,变卖了祖宅,带着足够的银子去寻那人牙子的时候,他却百般推诿,要我再等上一日之后再去找他领小云回家,等我一日以后再去的时候,那人牙子已经没有了踪影,后来我打听了之后才知道,小云早就已经被他以高价卖给了一位要去王城做生意的人牙子,而且还卷走了我的二百两银子!”

  纪沉鱼暗暗咂舌,这毕明远虽然说之前对待小云的表明心意的时候懦弱了一些,在把辛辛苦苦凑到的银子交给人牙子却不立刻带走小云,反而轻信了人牙子的谎言的时候也是傻的让人惊叹,怪不得他出去做生意第一年就给自己赔了个底掉,可是这时候的做法还是挺让人佩服的,对于一个穷酸书生而言,要想置办一处宅子应该不是容易的事情,何况那还是祖宅,竟然能为了心爱的人而说卖就卖,这是多么让人感动的真情,纪沉鱼不禁继续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毕明远冷笑的一声,“后来我费了好大的劲,寻找到了那个欺骗我的人牙子,买通了人给他传信,说我可以同意不报官去告他卷走了我的钱,但要他赔偿给我一个奴仆,借着这个理由把他约到了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用一块大石头把他砸死了。”毕明远的眼神之中满满的都是狠戾,“既然你们已经是知道了那个同样很该死的李公子是我杀的了,把这个高速你也无所谓。”

  毕明远的语气中满是不不屑,似乎自己不是杀了一个人,而是撵死了一只小蚂蚁一般轻松:“后来我便继续追寻着小云的踪迹,来到了王城,可是一番打听之后却听说她已经被什么李公子给霸占了。我在动手之前就去过一次李府,也见到了小云,她告诉我她最初是被一个赵公子给买回来的,但是赵公子没碰过她,却把她安顿在了朋友的家中,没想到这位朋友不仅不顾赵公子的情谊霸占了小云,还百般欺负她,动不动就动手打她。”此刻毕明远的眼神简直可以杀人了,语气也是火冒三丈。

  “所以你就决定杀了李公子,然后带小云姑娘远走高飞?”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的殷宁鹤突然问道。

  毕明远苦笑了一声,“差不多吧,这个李公子必死无疑,如果不是你们这么快抓到了我,那个赵公子我也不会放过他,还是把小云贩卖给他们的的人牙子。”

  毕明远的眼神变得更恐怖了,甚至他那嘴角还勾起了一抹难以琢磨的笑意,纪沉鱼直感觉自己头皮发麻,连胳膊上也起了鸡皮疙瘩,于是悄悄的后退了一步,往殷宁鹤身后躲闪而去。

  殷宁鹤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说道:“没事,他不是已经被关在监牢里了吗。”

  毕明远冷笑着继续说道:“这件事全是我的所作所为,与小云表妹一点关系都没有。”

  殷宁鹤:“可你在案发之前已经见过你的小云表妹,又拿什么证明不是你们里应外合一起作案呢?”

  毕明远:“你看看李家门口那些瘦弱的跟小鸡崽一样的家丁,有什么必要我需要与人里应外合的,这整件事小云都不知情,我只是告诉她很快我就救她出去,可怜了我那小云表妹,竟然善良到如此地步,还在不停的劝我不要做傻事,还要我赶快回江南去,把她给永远的忘掉。”毕明远咬了咬牙,语气中满是怜惜和心疼。

  “你看看这个。”殷宁鹤面无表情的从口袋中掏出了什么。

  没等纪沉鱼看清楚呢,毕明远就从席地而坐的姿势窜了上来,用双手紧紧的抓着监牢的铁笼,眼神中满是动容:“这……这怎么会在你手中!”

  殷宁鹤:“老实交代一下这东西,我就把它还给你。”

  毕明远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殷宁鹤手中的那个扇囊,说道:“这是小云表妹给我的定情信物,那时候我还是一个童生,我生辰的时候小云表妹赠与了我一把扇子,直到现在我都一直用着。”说着毕明远从衣服中掏出了一个扇子,“这个扇囊就是后来小云亲手缝制的,你们可能不知道,在我们江南,女子赠送给男子自己的绣品,就代表女子喜欢这男子,这是小云第一次送我绣品,所以……所以这扇囊虽然算不上多精致,也算不上多名贵,但在我心中是最重要的东西,求求你们还给我吧,我不抱希望自己能活着出去了,我只希望自己死的时候能让这个陪在我身边!”

  刚刚还流露出狠毒表情的毕明远跪了下来,见殷宁鹤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作势就要给他磕一个。

  “等等!”打远处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毕明远像是被打了鸡血一般,眼神死死盯住声音传来的方向。

  小石蹑手蹑脚的进来,在殷宁鹤的耳边叽叽咕咕的不知说了些什么。

  殷宁鹤大手一挥,示意带她进来。随后看向毕明远,说道:“你的小云表妹来看你了。”说着把手中的扇囊双手递给了他。

  毕明远还没等殷宁鹤彻底的递了进来,就一把夺了过去,紧紧攥在手中,贴近了自己心口的位置,怒吼道:“让她走,让她走!”

  纪沉鱼有些搞不懂发生了什么状况,这是谁来了?但是转念一想,就知道这人应该是小云没跑了,毕明远看起来这么自负,应该不会想让小云看到自己现在这样吧。

  毕明远急了,刚才那声怒吼弄得他满脸通红,青筋暴起。

  毕明远:“我求你们了,不要让她看到我这样,不要!”语气哀泣到纪沉鱼的心中也很是动容,像毕明远这样甘愿为心爱之人而犯下杀人之罪责的,内心却像是一个孩子一般柔软。

  殷宁鹤大手一挥,“小石,拦住她。”

  小石领命而去,快步的跑去阻拦小云进来。

  可惜已然来不及了。

  “明远!”小云的声音满是哭腔,鼻头红红的,泪痕还挂在脸上,看起来应该是来的路上就狠狠的哭过了一场,她扑在了铁笼前,伸手便要触碰她的明远表哥。

  毕明远的眼神软了下来,

继续阅读:第45章 为情作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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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与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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