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沉鱼眼瞧着殷宁鹤带着廖先生回到了他们新近来购入的这宅邸当中,径直的便去了这宅邸当中为殷宁鹤准备的书房,原本还在客栈的时候,因为殷宁鹤与纪沉鱼同住一屋,所以殷宁鹤的书信什么的也都从来不刻意避讳着纪沉鱼,包括时不常的飞鸽传书,但是纪沉鱼除了过问百户之死的那一次看过殷宁鹤的书信,就再也没有留意过他的书信往来了,毕竟殷宁鹤也是大理寺的少卿,虽然这几日不在朝中,但仍旧是有不少的事情需要殷宁鹤去过问,纪沉鱼对于朝堂上的事情并不好奇,身为一个弱女子也并不想被牵扯到朝政当中,因此也就一直刻意避讳着殷宁鹤的书信。
也正是因为纪沉鱼的刻意避讳,所以虽然住在的客栈的时候是与殷宁鹤同住一屋,但却对殷宁鹤和秦观绥早有联系的事情一概不知,搬到这处宅邸之后殷宁鹤有了一间书房,纪沉鱼便更是不知道他与秦观绥的书信往来了。
就见廖先生手中拿着殷宁鹤刚刚在书房当中洋洋洒洒写下来的书信,坐上了殷宁鹤为他准备的马车,就朝着王城的方向疾驰而去了。
纪沉鱼有些疑惑不解,敲了敲殷宁鹤书房的门。
殷宁鹤:“进来吧。”
纪沉鱼这算是第一次踏足这间屋子,虽然不是什么坐北朝南向阳的屋子,但是光线在这正午时分也算是充足,透过窗子撒进来,让人感觉暖意洋洋的。
殷宁鹤就半倚半靠的坐在书房的一隅,面前摊开了的正是刚才买的糖糕,别看在摊子上面摆着的时候并不显眼,但是放在小小的书桌上看起来还真不少。殷宁鹤似乎正在休息的样子,手里还捏着一块还未吃完的糖糕,嘴巴里也正嚼着糖糕,像是个小仓鼠一般飞速的把将嘴里的东西咀嚼完毕咽了下去,见纪沉鱼进来了,这才端正了坐姿,放下了手中的糖糕,掸了掸手。
殷宁鹤:“原本说的是今日好好的陪着沉鱼姑娘玩一通,没想到竟然碰上了这档子事……”殷宁鹤的语气当中有些歉意。
纪沉鱼见殷宁鹤吃糖糕的模样是在是可爱的很,与平日里冷这个脸的样子大不相同,反而像是个小孩一样,也就不甚在乎逛街逛到一半被迫中断的这件事了,反正这街也是逛的差不多了,左不过都是这些东西,逛来逛去的也是没有什么意思。
现在让纪沉鱼更为好奇的事情,便是殷宁鹤是什么时候跟观绥哥哥有联系的,而且非但是有联系,看起来还是有正在合作着的关系。
纪沉鱼搬了个小凳,坐在了殷宁鹤的身边,看似无意的问道:“殷大人为何不留那位廖先生一日半日的,毕竟也是从定州长途跋涉过来的,也好有时间给廖先生准备些干粮和盘缠之类的东西。”纪沉鱼想着定州和王城的距离,虽然没有晏州到这里来远,但也是横跨了小半个国家的,从廖先生的衣着破损程度来看,多半是步行出来的,看起来就是辛苦极了,纪沉鱼好心的想着,让廖先生在此留宿一晚,沐浴更衣之后再上路,岂不是更好吗?
殷宁鹤摇摇头,说道:“就是为了让廖先生保持着这最真实的状态去面圣。”
纪沉鱼这下子才恍然大悟了,如果廖先生衣着整洁,毫无风尘仆仆之态势,即便是面见到了圣上,也不会让圣上意识到定州的灾情究竟是有多么严重的,可是廖先生现在的这一副样子,活像个乞丐一般,以这样的姿态去面见圣上,成功的机会便会更多几分。
纪沉鱼继续问道:“可是殷大人就能保证廖先生此行可以面见到圣上吗?”
纪沉鱼虽然不闻朝政,但是也知道当朝的小皇帝是个实打实的纨绔,更是不善理朝政的,百姓的家中都无粟米可以食用的时候,小皇帝恐怕都得疑惑,没有粟米可以吃,那何尝不吃些肉糜来充饥呢?若非这朝中有昭阳长公主坐镇,恐怕这万里江山就会被当朝的小皇帝给败坏光了。
小皇帝昏庸,跟在皇帝身边的近臣更竭力的在小皇帝面前掩盖着许多真相,就例如这定州的饥荒,当初也是因为近臣们的隐瞒,才导致了救济之事一拖再拖,直到隐瞒不住的时候,这才将安王世子推了出来。
可是这廖先生只是一介小小的门客,又怎么能想见到圣上就能见到圣上的呢,恐怕还没到皇城脚下就被那些近臣们给拦了下来。
殷宁鹤回答道:“这一点沉鱼姑娘不必担心,我刚才为廖先生写了一份拜帖,让他先去面见我的恩师,大理寺卿袁大人,到时候袁大人自然会带着他入宫面圣的。”
殷宁鹤所说的这一位袁大人纪沉鱼更是有所耳闻了,但却从来不曾听说过原来袁大人竟然是殷宁鹤的恩师。这位袁大人是历经了三朝的老臣,更是先帝的启蒙老师,后来几番想要告老还乡,都被先帝给拦了下来,最后做了大理寺卿这样的职位,不过却也是变相的在王城之中颐养天年了,把大理寺全权交给了殷宁鹤。
原本外界还都在猜测,这殷宁鹤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能架空了在朝中元老级别的袁大人,让袁大人把大理寺的一切权利都交给了他。
也正因为是袁大人将权利都交给了殷宁鹤,所以殷宁鹤虽然是少卿的职位,但是却有着比其他几位少卿都大的权利。
纪沉鱼:“袁大人竟然是殷大人您的恩师?这么看来殷大人与先帝还是师兄弟的关系了!”
殷宁鹤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说道:“若真是这么论,倒也是没有错。”
说来也是奇妙,殷宁鹤初来乍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次意外结识了袁大人,那时候殷宁鹤还没有入朝为官,更不知道这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是个什么身份,只不过殷宁鹤那时还没有适应自己突然来到另外一个世界的这个事实,便时常跑去后山同这一位袁老头下棋,久而久之便成了忘年交,后来殷宁鹤步入官场之后才发现原来这一位就是天子也得礼让三分的袁大人,后来便顺理成章的拜了他为师,这位袁大人同殷宁鹤年纪相差五六十岁有余,但是脾气秉性却十分契合,他甚至比殷宁鹤更甚,为人耿直忠诚。
殷宁鹤又补充了一句:“恩师他为人忠厚,虽然这几年并不在官场上怎么活动了,但是仍旧是十分的心系百姓,同时在圣上那一处也有几分薄面,让他提携着廖先生入宫,一定可以见到圣上的。”
纪沉鱼点点头,又继续问道:“那……殷大人是什么时候同观绥哥哥有联系的?”
殷宁鹤听纪沉鱼的这一声观绥哥哥,莫名的心中一哽,刚要回答她,就听到窗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侍卫:“大人,午膳已经准备好了,您看是去前厅吃,还是……”因为他们身边只有假扮成小厮的侍卫,现在又不像是在客栈当中,可以随时吩咐着小二去让后厨做法,因此只能靠着小厮们跑去酒楼打包些食物,他们现在的这处宅院当中,甚至连灶房都没有收拾出来,反正谁也不会做饭,收拾出来也只能是闲着。
打包来的饭食已经是这群侍卫们发挥了飞毛腿,开足马力的跑回来,这才能保证饭食不凉了下去,他们这一处宅院的位置距离主街而言相对偏僻,若是侍卫们跑的慢了些,就会凉了。
殷宁鹤思索了片刻,回道:“我们这就去前厅,把饭食什么的都摆在前厅吧。”
侍卫这就要应声前去,却又被纪沉鱼给叫了回来。
纪沉鱼看着眼前大包小包的东西,看得出来殷宁鹤还真是个一如既往的舍得花钱的人,凡是自己看过的东西,殷宁鹤基本上都是恨不得除了摊贩之外的东西全都给买了回来,现下正在这书房之中堆起来了一大片。
纪沉鱼对着殷宁鹤说道:“这东西太多了,我一个人也用不完,不如我精挑细选一些,剩下的就给你手下的这些侍卫们分了去吧?”
殷宁鹤也是顺着纪沉鱼的心思,随便她怎么想都好,于是将那小侍卫叫进了书房当中来。
侍卫:“沉鱼姑娘!”他有些惊诧,怎么沉鱼姑娘也在他们家殷大人的书房当中。
纪沉鱼在每一种东西当中都各挑了两样,便示意小侍卫将剩下的东西给大家分了吧。
殷宁鹤皱了皱眉,阻拦道:“这都是小女孩的东西,你叫他们这几个糙汉拿回去分了也没有地方用,不如你再挑一挑?”
殷宁鹤当时之所以会什么都想包起来,就是觉得什么都配不上纪沉鱼,把这一切都给她才好呢。
纪沉鱼摇了摇头,说道:“已然是够多了。”
那侍卫适时的插话说道:“属下们拿回去分了也不是没有地方用……我可以拿去送给郝姑娘。”
纪沉鱼:“好姑娘是谁?”
纪沉鱼有些懵,什么好姑娘坏姑娘的?
殷宁鹤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解释着说道;“郝姑娘是他的心上人,看来这是要借花献佛呀!”殷宁鹤还不忘打趣那小侍卫。
纪沉鱼心中对殷宁鹤的敬佩之心更多了几分了,他拿自己手下的人都当成了兄弟一般,连他们的心上人是谁都知道,这关系不像是主仆了,更像是亲兄弟。
小侍卫却在心中暗自的腹诽:没见过自家老大这么抠门的时候呀!
小侍卫将那些东西归拢了包在怀中,腾出手来就要去拿放在殷宁鹤书桌之上的那一捆糖糕。
啪的一声。
小侍卫:“哎呦!”小侍卫哎呦一声,他那手还没接近了糖糕,就被殷宁鹤重重的拍了一下,怀中抱着的东西也散落了一地,他幽怨的看了一眼刚才重重的打了自己的爪子一下的殷宁鹤,忍不住报怨道:“大人您这是要下死手呀!”
说着吹了吹被殷宁鹤打了个通红的手背,殷宁鹤的力道可不是闹着玩的,被他这么拍了一下,还不是殷宁鹤用十成功力的情况下,就让那侍卫感觉像是被熊瞎子给拍了的感觉。
纪沉鱼在心中恨不得收回刚才对殷宁鹤的崇拜,这怎么还护食了起来呢?
小侍卫的心中更是疑惑不解了,他们家大人应该是全天下最好的主子了,虽然整日里板着个脸,但是他身边的亲信都知道,殷大人是个嘴硬心软之人,虽然看起来严肃,但其实心地善良,从来不会将他们视作为仆人,反而是平等的对待手下的每一个弟兄。
担心他们的月俸不够,还经常自己出钱给弟兄们改善伙食,像是殷大人的有什么吃的玩的,他们这些亲信们都跟小老鼠一样,连吃带拿做的很是顺手,殷宁鹤也都权当是瞧不见一般,纵容着他们的这种行为,甚至会默默的记下了谁都爱吃什么,为他们默默无言的准备好了。
因此今日这小侍卫也是顺手的便要去拿这些糖糕,他想着,殷大人自己总不能吃完这么老些吧,既然买了这么多,也肯定是要准备着分给弟兄们的。
可是没想到殷宁鹤竟然狠狠的拍了自己伸向糖糕的手。
小侍卫:“大人您不会自己吃这么多吧?”
殷宁鹤:“自然如此,难不成这平日里的活还是太少了,让你还有这闲心?”殷宁鹤见武力阻拦不能够,甚至搬出了言语上的阻拦。
小侍卫生怕殷宁鹤突然生出什么要给他们加练的心思,赶忙否认:“大人我不是,我没有,您别瞎说,我这就走!”
说着将地上散落的零零碎碎归拢在了一起,抱在怀中跑了出去,临走还不忘嘱托着:“大人,沉鱼姑娘别忘了快来前厅吃饭!”
看着那小侍卫收获满满的离开,再看殷宁鹤,也为他刚才护食的行为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殷宁鹤辩驳解释:“这糖糕粘牙,我怕把他们假牙给粘下来。”
“哦。”纪沉鱼敷衍的点点头,说道:“好吧,我相信了你的鬼话。不过……不过现在这酷暑时节,糖糕可放不了几天,殷大人可得努力的吃,不然就放坏了。”
纪沉鱼心中记下来了一笔:殷宁鹤喜欢吃糖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