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沉鱼:“这怎么还不见殷宁鹤的行动?”
纪沉鱼皱了皱眉头,手上一边扇着团扇,一边看向了推门进来的小石。
小石先将手上的面条放在了桌子上,然后也是朝着那沙盘之上望了一眼,嘟嘟囔囔的说着:“现在到什么进程了?”
纪沉鱼:“你看,我瞧着这莫驹已经快把这整座城都给占下来了。”
小石也是挠了挠头,他虽然跟着殷宁鹤身边伺候了许久,但也不是殷宁鹤肚子里面的蛔虫,哪能什么事情都知道,此刻的小石亦是没有搞懂殷宁鹤到底要干什么。
但小石还是想着殷宁鹤既然敢这么做,便一定有他自己的盘算,他们现在都只是看客,瞎操心也没用,于是对着纪沉鱼说道:“沉鱼姑娘吃点东西吧,这是我刚才跑去食肆特地买来的,这眼瞧着也是晌午的时候了。”说着小石看向窗户外的四方天空,日头已经是高高挂起了,原本路上围观的人群也不少,谁都新奇这样一个沙盘,不管是老幼妇孺都聚集在这里观看,可是随着太阳逐渐的炎热,这围观的人也少了许多,一个个的都回家吃饭去了。
小石见纪沉鱼仍旧是坐在窗边,津津有味的看着,于是继续说道:“沉鱼姑娘把这面吃了,吃完我还要把碗筷给食肆的掌柜的还回去呢!”
纪沉鱼这才如梦方醒一般的,端起那面碗吃了起来。
纪沉鱼和小石此刻在擂台对面的酒肆二层观战着,而莫驹和殷宁鹤这两位主帅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莫驹的房间当中,一个接一个的令箭被莫驹投掷到了地上,立马就有仆从上前拾起这令箭,照着令箭上的内容去搬动机关,繁复的机关一动,沙盘上的小人便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执行起来了任务。
片刻过后,这沙盘之上又多了几个被红色旗帜占领过的地方。
莫驹身边的亲信推门进来,在他耳边耳语几句。
莫驹紧皱了眉头,手攥成了拳头,在桌子上狠狠的锤了一下:“什么?还没有调查到?”
莫驹的心中直犯嘀咕,比起在二层俯视全局的纪沉鱼和小石还更甚一些,他每一回合当中能派出的亲信所能看到的范围是有限的,因此对于战场上的局势更是疑惑的很。
莫驹恨恨的说:“到底在哪里?你,你下一回合去城西调查!我就不信了,难不成他的铜人也能飞天遁地不成?”莫驹心想,怎么就这么倒霉,次次去探查,次次都找不到殷宁鹤麾下士兵的轨迹,就是阴兵也没这么神出鬼没的。
莫驹身边的亲信赶忙劝道:“老大别着急,或许是他此刻被吓破了胆子,躲着不敢出来了呢!”
莫驹心中是既疑虑又复杂,不知到底该怎么样了,只是摆摆手让那亲信去探查情况了。
而此刻殷宁鹤那一边,却仍旧是不紧不慢的端坐在桌前,品着一盏热茶,杯盏之中的热水升腾起一缕白烟,但在碰触到了这小房间低矮的屋顶时又消散掉了。
为了保证这场模拟的威山之战的公平性,所以两军主帅可供调遣去操纵这繁复机关的,都是从不相干的地方调遣来的人,也就是说殷宁鹤身边的这些人与莫驹毫无什么关联,而莫驹身边的则也是跟殷宁鹤一点关联都没有的,正因这彼此都是没有对方的人埋伏在身边,一旦有谁徇私舞弊了,对方也不会善罢甘休,因此是既不会偏向莫驹,也不会偏向殷宁鹤,只有两军主帅身边的那些派遣出去探查情况的亲信,是他们自己身边的人。
因此这些负责操纵机关的仆从们也是一头雾水,搞不清楚这主帅是卖的什么关子,只是偶尔发一些让他们摸不着头脑的令,比起此刻莫驹那阵营当中,是清闲的不能再清闲了。
此刻便有两个小仆从在偏僻的角落里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
“诶,你说这人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要束手就擒了,怎么就这么淡定的。”说着那小仆从还用眼神去瞟向了殷宁鹤,现在的天气正是酷暑时节,而且又是中午时分,这几个小仆从跟殷宁鹤一样,都是没吃午饭,可是却比殷宁鹤还惨,起码这殷宁鹤还淡定的喝着热茶,是心静自然凉,可是这些仆从们却是水米未打牙,一个个的心急如焚的在这蒸笼一般的小屋子里等待着。
“唉,你当这钱这么好赚,左不过也就是饿一些又热一些罢了,倒时候拿了钱,去哪里吃吃喝喝不好,你少报怨了,再让人家听到,克扣你的工钱的。”这人说的也是没有错,他们就是这威山镇附近的小村庄里面种田的佃户,此时倒也不是什么农忙的时节,该在田地里浇的水都已经浇灌过了,该施肥的也都施肥了,因此这才有了几天的闲暇时间,恰逢有个看起来像是侍卫模样的人找到他们,给了他们个外出干活的机会,而且还开了高高的价钱,若不是这高价,他们也不会来到这个据说是山匪为患的威山镇来,谁也不想惹上事端。因此现在也在制止了身边的伙伴报怨,他们只是来赚钱的,又何必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刚才那报怨的人又忍不住瞟了殷宁鹤几眼,应当就是这人出了大价钱让他们来的,看他这穿着打扮,还有这么年轻的年纪,肯定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小少爷,要说这有钱人就是会玩。“你说,人家多清闲,这么热的天,这热茶竟然也喝得下口去!”
那报怨的人话音刚落,殷宁鹤便放下了手中的热茶,眼神当中亦像是突然盯住了什么猎物一般,殷勤的望向了从外面走进来的亲信,问道:“怎么样了?”
那亲信上前两步,汇报道:“启禀大人,莫驹手下的兵马现在正在占据粮仓的位置,莫约着是出动了半数以上的兵马。”
殷宁鹤满意的点点头,就听得那亲信继续说道:“还有莫驹之前几个回合所攻打下来的要塞地区,都是留下了兵马看守的,这么算下来的话……”
殷宁鹤却已经是喜上眉梢,说道:“上钩了。”大手一挥,打断了那亲信的继续汇报,说道:“是时候了!”
此刻擂台对面酒肆的看台之上,纪沉鱼只是吃了一碗面的功夫,就见那莫驹麾下所占领的地方更多了,纪沉鱼顾不上什么继续吃完这一碗面,急匆匆的便放下了碗筷,用手支撑着趴在窗边观望着,就见那身披这红色铠甲的铜人们正在一处有着零散建筑物的位置聚齐,呜呜泱泱的,比起刚才莫驹麾下占领任何一处地方都要派出更多的兵力。
纪沉鱼忍不住回头问小石道:“哪里是何处?为何这莫驹要派出这么多兵马?”说着用手一指。
此刻的小石正盯着纪沉鱼没吃完的那一碗面,心道倒也是不用这么着急吧,这沙盘一时半会比不完,可是这面再放可就坨了,那时候就不好吃了。
见纪沉鱼将疑惑的目光投下自己,小石暂时放下了对纪沉鱼浪费粮食这一行为的心疼,顺着她手指指向的方向看了过去,小石也是十日前刚刚到了这威山镇,假如这是小石所熟悉的王城,那就是任何一个犄角旮旯也能被他给辨认出来,但是对于这威山镇,小石也只是仅仅局限于在地图上的认识,现在微缩成了到这沙盘之上,小石也是仔细的辨认了一会,这才开口为纪沉鱼解答说道:“哦,这里似乎是这威山镇粮仓的地方吧,只是我印象当中这威山镇的粮仓占地面积并没这么大的。我印象当中,这威山镇的粮仓附近只是一些荒凉的地方,也没有这么多的建筑物……”
小石奉殷宁鹤的吩咐去建造这沙盘的时候,是根据殷宁鹤所标注出来的地图进行建造的,他那时候便发现了这一处与原本这威山镇的地图有些许差异,但是殷宁鹤反复强调了一定要按照他后来给小石的这一份地图来建造,因此小石也就没有再去询问殷宁鹤这是为什么,此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这殷宁鹤这几日都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是夙兴夜寐,旁人都不敢上前打扰的,即便小石是贴身侍奉着殷宁鹤,也只是按时按点的给殷宁鹤送来食物,也并未有过多打扰他的时候。
纪沉鱼点了点头,看小石这样子,应该还是不知道殷宁鹤促使这威山镇修建了新的粮仓,于是纪沉鱼说道:“这威山镇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了,难道小石侍卫不知道吗?”
小石茫然的摇了摇头。
纪沉鱼说:“那里就是威山镇的粮仓没有错,是殷大人住持着扩建了威山镇的粮仓。”
小石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原来这粮仓当中与他印象当中有所出入的这一部分并非是殷大人给的地图有错误,而是这粮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改建扩大了许多,看来这沙盘还真是一丝不苟的还原了威山镇当中的状态。他虽然是搞不懂殷宁鹤这样做的意图,但是殷大人自然有他自己的打算。
小石随即便暗暗的道了一声:“糟糕,这粮食便是掌握一座城的安危的根本,这让莫驹占据了这威山镇的粮仓,恐怕这整个威山镇就已经让他给把持住了,到时候殷大人再想从城外进攻,就是难上加难了。”
纪沉鱼存的也是这样的心思,虽然她没有小石精通兵法之道,可是也能从这沙盘之上直观的看出来,这整个沙盘几乎都是莫驹的天下了,现在完全是让殷宁鹤处于不利的局势当中,难不成真的能逆风翻盘?
纪沉鱼小声说道:“看来这莫驹是下了破釜沉舟的心了,调遣出来这么多的人马占领粮仓的位置。”
小石听到纪沉鱼这话,却突然眼神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也将紧紧皱着的眉头松弛开来了。
小石说道:“沉鱼姑娘,您就擎好吧,殷大人的布置在后面呢!”
纪沉鱼正诧异着,这小石究竟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前一秒还在跟自己一起感叹和担忧,但是下一秒却像是看透了这局势一般,还对现在殷宁鹤完完全全的劣势这么有自信。
纪沉鱼还没开口说什么,就见那沙盘之上的城墙之外有许多身披着黑色铠甲的小铜人翻墙而来,可是莫驹却并未布防多少人马在城墙边,那三五个身披红色铠甲的小铜人没一会的功夫,就被干倒在地了。
此刻正好是一个回合的结束,轮到了莫驹身边亲信来探查情况了。
纪沉鱼免不了为现在的状况心生担忧,好不容易这殷宁鹤做出了行动,那探查情况的亲信可别来探查城门,不然就一下子暴露了!
果然没辜负纪沉鱼的期望,那负责探查情况的亲信直奔着城西便去了,丝毫没有在意城门口的情况。
见纪沉鱼如此忧心忡忡的样子,小石开口说道:“看来沉鱼姑娘还是对我们这沙盘的规则不熟悉呀。”
纪沉鱼疑惑的反问:“小石侍卫这是什么意思?”
小石说:“既然是刺探军情,自然是不能让他们纵览全局一般的全都看到了,这真实战场上,一座城这么大,就是派出去再多的眼线,所能刺探到的军情也会是有限的,因此在这沙盘之上,只是开放了一小块的区域可以让这些亲信来观察,再向他们的主帅来汇报。”
纪沉鱼定睛一看,还真是这样的情况,就见那刺探军情的亲信都戴特别制作的帽子,两边的围挡放了下来,让他们只能看到目光前方的东西,因此也就没办法将延伸四处的乱瞟了。
刚才纪沉鱼都在观察着这沙盘之上的情形,对于这刺探敌情的人什么穿着打扮还真是不甚在意的。
小石适时适当的补充着说道:“沉鱼姑娘您别看咱们在这沙盘之上看着,觉得是主帅的调遣和兵力的多寡最为重要,但是若是真正的战场,这刺探敌情的人也是更为重要的,你想呀,这主帅们都是两眼一抹黑,究竟要干什么,还不都是凭借着手中可以得到的信息来下达命令。我想……”
小石的语气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想殷大人打的就是这样一个主意,利用这莫驹对于刺探敌情的盲区,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纪沉鱼一边心中是时刻关注着沙盘上这些身披黑色铠甲的小铜人们的一举一动,更是觉得小石的分析有道理,一时间便觉得想把自己的一颗心掰成八瓣来用,即便是那样也觉得忙不过来一般。
纪沉鱼没有立马领悟小石说这话的意思,于是反问:“利用莫驹对于刺探敌情的盲区?这是什么意思?”
小石哈哈一笑,说道:“不知沉鱼姑娘刚才可否有注意到一点,在这场沙盘上的对垒刚刚开始的时候,这莫驹派出啦刺探敌情的亲信,所关注的大多是我们麾下的兵马可以翻入城中的地方?”
纪沉鱼点了点头,一边回忆着这场沙盘对垒刚刚开始时候的情景,还真是这样一种情况,这莫驹当时也是没有做出什么举动,也像是殷宁鹤一样按兵不动,却让手下的兵马将一切可以进入这威山镇当中的地方看了个严严实实,直到好几个回合过去,这殷宁鹤依旧是毫无动静,莫驹这才敢试探着的发兵先去占领了除了威山他们的大本营以外的地方,却对入城的地方疏于了管控。
直到现在,莫驹已经是完全放松了警惕一般,大刀阔斧的去占领土地,甚至还派人在城中搜捕身披黑色铠甲的属于殷宁鹤麾下的铜人。
而且也确实是偶尔有身披着黑色铠甲的小人被莫驹给搜捕到了,因此这就也让莫驹误以为这殷宁鹤不是没有进入城中,而是躲藏在什么地方,这几个回合都是让亲信去城中的位置刺探。
小石继续说道:“诶,这不就给了我们可乘之机了,现在沉鱼姑娘您看,这莫驹的兵马大多集中在了一处,去攻打这威山镇当中粮仓的地方,其他地方的兵力却又很是分散,因此这时才是攻入城中最好的时机,神不知鬼不觉。”
就见那沙盘之上,身披黑色铠甲的小人是一路杀了进来,因为莫驹占领的地方太过于多,因此是免不了要与身披着红色铠甲的小铜人遇到的,但是双方的兵力相差太过悬殊,还没有等到莫驹和他手下的亲信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是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消灭了。
殷宁鹤麾下的这些兵马只是绕开了粮仓所在的位置,是直捣黄龙一般的便奔着莫驹的老巢,威山的山寨去了。
纪沉鱼看着这情况,也不免热血沸腾的,这一早上到现在都是憋憋屈屈的看着这莫驹如何如何一步步的逼近,终于等到了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的时候。
纪沉鱼激动了一会,但是又不免疑惑:“可是看着这粮仓与到威山的距离,一旦这威山上的战火打响,那么在进攻粮仓的这些主力不可能不知道的,到时候还不是杀回去了?”
纪沉鱼有些担心,这一队人马确实是能悄无声息的摸到威山的山寨老巢上去,但是与莫驹的人马交锋一定是免不了的,这又与一开始就横冲直撞的血战有什么区别呢?
小石却又是笑了一笑,用手一指那一队身披黑色铠甲的人马,再一指那围攻在粮仓处身披这红色铠甲的人马,问道:“沉鱼姑娘您看,这两队人马谁多谁少?”
纪沉鱼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一看小石,说道:“这还用说,自然是莫驹手下的人马多一些。”
小石:“可是当初为了公平起见,给这莫驹和殷大人麾下的兵力是一模一样的,这莫驹敢拿出几近是全部的兵力投入在攻打粮仓的位置之上,已然是孤注一掷的行动了,可是殷大人却能神不住鬼不觉的打到他的老巢去,而且这中间所悬殊的兵力,自然就是能作为外援的。”
纪沉鱼朝着那沙盘望去,只是一会的功夫,殷宁鹤手下的人马就已经是杀到了威山脚下,负责管理着这威山山寨之上的几位仆从是难得的一直很清闲的,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城中已经是遍布他们的人马的情况之下,竟然有人便能这样杀过来。
因此也是毫无防备的便被殷宁鹤手下的人马杀了个片甲不留。
若不是这一层,莫驹的房间之内,有个仆从意外的碰了一下这操纵着威山山寨之上的小人,可是这机关却像是坏掉了一般,莫驹此刻还被蒙在鼓中呢。
“大……大人,这机关怎么没反应了?”那不小心碰触到机关的仆从是吓得心惊胆战,他若是早知道这一趟要这么近距离接触山匪,就是给他金子也不干的,都说这山匪们是喜怒无常,原本刚才就是一直战战兢兢,可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倒霉,居然碰坏了机关。
莫驹腾的一下便站了起来,指着那仆从问道:“你负责的是什么地方?”
那仆从赶忙是结结巴巴的回话:“回禀大人,我……我这里是……”
莫驹可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忍受不了谁这般的磨磨唧唧,于是出言训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是负责山寨之上的!”
“什么!”莫驹是大吃一惊,虽然他之前没有接触过这样新奇的沙盘之战,但是凭借他的聪明才智,也是知道这沙盘的玩法了,一旦这铜人被杀死,那么机关不管再怎么动,也是没有反应了。可……可是这怎么可能,这铜人是在他威山的山寨之上,怎么可能是被杀死的。
正巧这时候负责刺探敌情的亲信过来等候莫驹的差遣了。
莫驹大手一挥,说道:“你,快去观察一下,山寨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那亲信还是一愣:“山寨,山寨能有什么状况的?”
莫驹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了,说:“这山寨上的铜人无法调遣了,让你去便去,哪这么多话的!若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发生,那便是他这沙盘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