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海洋叼着烟卷晃晃悠悠来到了小乌龟的办公室,小乌龟有些惊讶,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在上班时间基本上不再互相窜办公室了。为了避免钱军看到他们经常聚在一起心里起腻,他们约定上班时间不往一起凑,有什么事情非说不可,也是通过电话来交流,虽然这种做法有点像鸵鸟埋蛋,自欺欺人,可是他们心理上却觉得他们的小集团行动更加隐密了。今天柳海洋公然到小乌龟的办公室里来,说明肯定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小乌龟急忙起来关好门,又给柳海洋续上一支烟,这才问:“有事吗?”
柳海洋压抑不住兴奋的心情,表情是那种明明挺得意却又故意神秘兮兮的样儿,用烟头朝钱军办公室的方向点了点:“纪委的来找他了。”
“找他什么事儿?”
“这还用问,肯定是贾美丽把他告了,再不然人家来找他干吗?”
小乌龟的心开始别别乱跳,他不相信仅凭贾美丽胡说八道一番人家纪工委就能出面查这件事情,即便人家真的是来查这件事情的,他心里明白,那都是他跟柳海洋两个编了瞎话让贾美丽出面告的,经不起认真核查,最终对钱军起不了什么作用,唯一可能起到的作用就是搅搅混水,让钱军难受难受,让他没法安安稳稳的当那个总经理,这种做法的实用价值跟小孩子捣乱没多大差别。所以柳海洋说纪委来查事了,他反倒担心人家不是冲钱军来的,弄不好人家是冲他们来的。
“你怎么知道人家来是查贾美丽那件事情的?谁给你说的?”
柳海洋胸有成竹地说:“这还用问?贾美丽到纪工委告的,纪工委就来了,不查这件事还是查什么事?肯定,就是这事儿。”
小乌龟暗暗骂道:真他妈的笨蛋,因为他并不是相信纪工委会因为贾美丽这么点小事到集团来搞调查,他真正担心的是人家来调查项目开发部的账目问题。
“他们会不会是来调查项目开发部的账目?”
“不会,从账面上看,钱都打回南方集团了,审计报告上也是列为往来款的,他们知道个屁。”
柳海洋却不知道,小乌龟跟那个他们开户的银行的行长关系非常好,不然他也不会选择在那家银行开户,裴国光到那家银行查账户资金情况的时候,前脚走后脚人家就把情况通报给了小乌龟。小乌龟不相信裴国光是自己没事干去调查这个账户,更不相信裴国光是个人行为,他断定,这件事情也不会就这么不了了之。所以他听到纪工委监察局的人到公司来了,心里顿时紧张了一阵儿。他没想到钱军动作这么快,也没想到纪工委反应这么灵敏。他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柳海洋,那小子胆小,知道了说不上要拉稀屎,万一脑子一热跑到有关部门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事情就麻烦了。
眼前的关键问题是,纪工委和监察局的人到底干什么来了,如果真的是为了调查贾美丽被炒鱿鱼的事儿,那倒没什么,怕就怕人家其实是来查他们的,可是他们却啥也不知道,蒙在鼓里。这阵儿他格外想念糖三角,如果糖三角仍然在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那么什么消息也瞒不了他,甚至他可以不显山不露水地支配这次调查活动。如何支配那也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对自己有利的人就安排跟调查组见面,对自己不利,甚至可能不利于自己的人不安排他们谈话就成了。这种事情过去他常干,考察干部、董事会调研、纪检组查事儿……他都可以根据自己的利益需要安排人员跟调查组谈话,可是现在他没了这个条件,条件让钱军控制了。
“你能不能想办法摸摸情况,看看这帮人到底是调查什么事儿的?”他鼓动柳海洋出面。
柳海洋面露难色:“要是糖三角管我可以出面问问,现在是郜天明管事,我怎么能问?我问他也不会告诉我。”
小乌龟转着眼珠想事儿,他知道刚才对柳海洋说也是白说,这小子既没那份勇气,也没那个本事。
柳海洋对这件事情则不太在乎,似乎还挺有信心:“你别担心了,我心里有数,他们肯定是来调查钱军的,你就等着看热闹吧。再说了,如果他们真是来调查项目开发部帐号的,我们就把那个瘦猴赔个光推出去,前边还有李大宇顶着,担心那些事儿干嘛。”说完晃晃悠悠地又走了。
小乌龟却不能不担心,他实在不敢相信贾美丽真能把纪检部门的人招来。他也不想把最后一堵防火墙建立在裴国光和李大宇身上。他拨了电话,找到了黄小船,让黄小船到他办公室来一趟。黄小船的办公室跟他隔了一条走廊,扔下电话就跑了过来:“肖大助理召见我有什么事儿?”
小乌龟拿出公司发的接待烟给了黄小船一支,黄小船不抽烟,可是对别人递给他的烟却也从来不拒绝,由于实际上不会抽烟,抽烟的动作就十分笨拙,抽一口鼻子嘴一起往外倒烟,呛得吭吭吭地咳嗽。
“最近忙什么呢?”
“吭吭吭,我们还能忙什么,挣工资么。”
“唉,算起来我跟你是前后脚进的公司,一晃快十年了,说起来咱哥们可都是给南方集团打天下的元老啊。”
小乌龟的这一番感慨让黄小船吃惊,他嘻嘻哈哈地说:“不敢当,你肖助理才是南方集团的功臣,我不过是南方集团的苦力,还要靠你老人家多多关照给兄弟一口饭吃啊。”
小乌龟知道黄小船骨子里是个生意人,他的话没真没假可听可不听,你只要装出听的样子就成了,他现在并不是要听他说什么,而是要让他听自己说,所以就顺着他的话头给他两句好听的:“这是你自己说的,在我心目里,你黄小船是南方集团的精英,起码做生意没人能跟你比。”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果然,让他这么一捧,黄小船嘴上连连说:“哪里哪里,我算得上狗屁精英……”脸上却露出了兴奋的殷红,小乌龟了解黄小船绝对不是一个知道羞臊的人,他脸上的红晕绝对是得意出来的,便接着往下说:“这话不是我个人的看法,是全公司公认的,不管谁当头头,想挣钱创效益都离不开你这样的人。”
黄小船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假谦虚:“哪里呀,你肖老哥说这话让兄弟真的不敢当了,还得靠你老哥栽培呀。”
小乌龟说:“咱们都是给公司打江山的人,不存在谁栽培谁的问题,只要我们团结一心,互相扶持,谁能把我们怎么样?只有往好里走。眼前虽然有点困难,可那都是暂时的,这不,纪委的人都来了。想想,黄总当了这么多年的总经理,什么时候招惹过纪检部门的人?他才来几天,就把纪检监察的人都招惹来了,看样子他这个总经理也不好混。”
“什么?纪检部门的人来了?干啥来了?”
看到黄小船这个反应,小乌龟大感失望,看来这小子也是啥都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苦心白费了。小乌龟本来打算从他这儿掏出点什么来,因为他跟裴国光关系不一般,如果钱军真的把项目开发部以南方集团名义私开账户的事情告到了纪检,裴国光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全靠裴国光出菜呢。裴国光知道的话,黄小船也不会不知道,他们俩是无话不说,好事坏事都商量着一块干的搭档。
“谁犯事了?该不会是查我吧?”黄小船继续喋喋不休半真半假地追问,小乌龟有些烦恼:“查你干屁,你有什么可值得纪委查的?”
“那可不一定,如今凡是带国字的地方,只要查就都能查出问题来,不查都是好同志,别忘了,再漂亮的美女屁眼儿也是臭的,不信你找几个来闻闻。”
小乌龟让他说得又恶心又好笑,骂他道:“你还是留着自己闻吧,你他妈也真有意思,算了,没时间跟你胡扯了,我还有事。”
黄小船说:“是你召见我,又不是我没事来找你胡扯,没事我真走了。”说着,一把从桌上抓走了小乌龟那包中华烟。
“你这是干啥,你又不抽烟。”小乌龟做势要往回抢,黄小船笑嘻嘻地说:“我拿去招待客户,为公司创效益。”
黄小船走了,小乌龟一无所获,还白搭了一包中华烟,好在那烟不是他花钱买的。他从办公室出来,来到总经理办公室,办公室除了小林在老老实实看报纸,空空荡荡再没有一个人,他问小林:“怎么就你一个,别的人呢?”
小林鬼鬼祟祟地小声说:“纪委来人了,正在找人谈话。”
“你怎么没去?”
“没叫我呀。”
“来干啥知道不?”
小林傻乎乎地摇摇头:“不知道。”
小乌龟说:“你想办法打听打听。”
小林为难地说:“都是郜主任通知的,我既插不上手,又插不上脚,更插不上嘴,除非直接找我我才能知道他们想干啥。”
小乌龟在肚子里面骂:笨蛋,找我谈我也知道他们干啥来了。嘴上却说:“我没啥事儿,你想法盯着这件事情,有什么事及时找我。”
小林唯唯答应,小乌龟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忐忑不安,品尝着做了亏心事就怕鬼上门的味道,他不知道一会儿人家会不会来找他谈话,根据他的经验,如果人家找他谈话,事情就不背他,那就是柳海洋说的对,这帮人是来查钱军的,如果人家不找他,问题就比较严重,说明人家有意背着他,八成人家就是来查项目开发部资金的。
在办公室里抽了两支烟,实在坐不住,小乌龟又来到了财务部找大洋马泡着玩儿,想从大洋马那儿得点消息。大洋马正在熬咖啡,浓郁的咖啡香味飘散在走廊里,见到小乌龟大洋妈热情洋溢:“哎吆,肖助理的鼻子真好使,刚刚煮好头一锅你就顺着味道找来了。”
自从上次因为报销的事跟大洋马闹得不愉快以后,小乌龟很少到财务部来,大洋马也从来不再到他办公室瞎扯胡聊,两人关系就象过了中秋节的天气越来越冷,今天小乌龟来到财务部,大洋马态度热情,预示着要跟他结束冷战搞缓和,小乌龟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满面春风地说:“不是我的鼻子好使,是你熬的咖啡味道太香。”
咖啡熬好了,大洋马斟了一杯端着匆匆忙忙跑了,小乌龟冲着她的背影叫唤:“干吗?不给我喝呀?”
大洋马说:“姜总也爱喝煮的咖啡,我先给姜总送一杯,你要喝自己倒吧。”
小乌龟的心里顿时如同压上了厚厚的铅板,沉甸甸地喘不上气,还透不过一丝光线,骂了一声:“这匹大洋马真他妈的会拍马屁。”端起小火炉上的咖啡壶,把里面热腾腾的咖啡全部倒进了大洋马精心栽培的那盆三角梅里,抬起屁股离开了财务部。
黄小船离开小乌龟的办公室就来到了裴国光的办公室,一进门对了裴国光哈哈大笑,裴国光连忙过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莫名其妙地问他:“怎么了?是高兴还是犯傻?”
黄小船掏出一包中华烟叼上了一棵,却没有火,便在裴国光的办公室东翻西摸地找火。
裴国光说:“你又不抽烟,干什么,碰上什么事儿了高兴成这样。”
黄小船说:“刚才肖大助理召见我了。”
裴国光问:“他找你有什么好事,把你乐成这副德行。”
“小乌龟这回可把我给狠狠地吹捧了一顿,说我是南方集团的大功臣,元老,精英,哈哈哈,狗屁,他肚子里装的什么下水我一清二楚。”
裴国光纳闷地说:“没事他吹捧你干吗?他把你叫到他那儿就是为了吹捧你这几句?”
“哪里,他是想打听纪检干部来干吗来了。”黄小船是郜天明安排跟纪委监察局的那几个人头一批谈话的人,以他脑袋的奸滑程度,那些人此行的目的他应该能猜测的出来。
裴国光怕他真的给小乌龟透漏消息,连忙问他:“你告诉他了?”
“狗屁,我凭啥告诉他?”
裴国光松了口气:“这就对了,这种事情千万别从咱们嘴里说出去,到时候造成影响人家追查起来跟着沾包划不来。”
“我装傻,把小乌龟好好耍了一通。这件事情他怎么不知道?他可是总经理助理呀。”
“不知道,也许他知道,找你就是想从你嘴里套话,也许他真的不知道。管他的呢,跟咱们没关系,咱们也别参与。”
黄小船压低声音问裴国光:“瘦猴,你相信不相信钱军真的想上贾美丽?”
“我想不会吧,谁不知道贾美丽在南方集团是怎么回事儿,姜总再怎么没出息也不至于吃柳海洋嚼过的剩馒头。”
“那可不一定,老姜同志也是人么,一个人这么长时间在这儿打光棍冒充临时鳏夫,要是我早就憋死了。再说了,他也不一定知道贾美丽跟柳海洋的那层关系,就算知道了,贾美丽那副臊烘烘地样儿,说不准真就把他勾上了。”
“这不可能,要是贾美丽把他勾上了,他还舍得把贾美丽开了?调查组找你谈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他们老是围着贾美丽做文章,先是问我贾美丽在公司的表现怎么样,我说没啥表现,就是跟领导的关系处得好,他们又问我跟哪个领导的关系处的好,我说都好,包括我。他们又问我贾美丽跟老姜同志的关系怎么样,我说不怎么样,关系好老姜同志哪能开除她。他们又问我老姜为什么把贾美丽辞退了,我说不知道为啥。后来我也有点烦了,就说贾美丽跟柳海洋关系最好,要想了解贾美丽的情况,最好找柳海洋,贾美丽知道柳海洋的长短,柳海洋也知道贾美丽的深浅……”
听到这儿裴国光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你这家伙真损,跟人家纪检部门的人开这种玩笑。”
黄小船说:“这是实话实说么。你猜猜纪委那几个人听了我说的话怎么表现?那两个男的笑了,女的装单纯,假装听不懂我的意思,不敢笑,硬憋,嘴抿成了一道缝,脸憋得通红,那个光景真逗死人了。”
裴国光说:“他们光问贾美丽的事儿,就没再问问别的事儿?”
“没有,绝对没有。我说完那话后,他们就让我走了。看样子好像就是冲贾美丽来的,这贾美丽不过是个农村出来的打工妹,想不到竟然能把纪检部门玩得团团转,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早知道她有这份能耐,南方集团真的应该发挥发挥她的作用。”
裴国光也想不通这个问题,他的思路跟钱军近似,还围绕着贾美丽犯了什么事儿,可能牵涉到公司的什么人,所以纪检监察部门前来调查,如果那样,倒还好理解。可是从黄小船说的情况来看,又不是那么回事儿,他们围着辞退贾美丽这件事做文章,还一再询问钱军跟贾美丽的关系,难道……他的瘦猴脑袋豁然开窍,肯定是贾美丽跑到纪工委告钱军了,至于告到什么程度,那还说不准。
“小船,我估计贾美丽把姜总给告了。”
“什么?贾美丽告姜总?告什么?说钱军强奸她了?谁信啊。强奸她还不如花俩钱到马路上找业余警察呢。”
“具体告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想告得肯定挺厉害,不然纪委哪会管这码子事儿。”
“就贾美丽?能想起来跑到市纪委告老姜同志?笑死人了。”
“唉,人逼急了啥事做不出来,姜总也是,立足未稳你先得罪那么一个小女人干吗。”
“你是装傻还是真傻?贾美丽那么一个农村临时工,就算啥理由没有,炒她的鱿鱼也就炒了,没有啥合理不合理。如今就是国营正式职工,说下岗还不就得老老实实下岗,那里有纪委管这种事情的。再说了,就凭贾美丽,她自己做的事情她自己难道不知道?恨老姜有什么用,即便恨也不会跑到市纪委告状,她根本不可能懂得纪委能管老姜,如果真像你说的是她告了老姜同志,也是别人在后面怂恿、支持他这么干的。”
其实黄小船说的这些裴国光都已经分析明白了,他只不过是故意引着黄小船也分析评论一番,以此来印证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正确。
黄小船看他沉吟不语,扔掉了嬉皮笑脸,换上了一本正经:“唉,哥们,这件事情对你有没有影响?”
“对我能有啥影响?”
“眼看着你老兄有机会当副总了,万一老姜同志倒霉了,你这个副总就又没个准确时间了,咱还等着你当了副总沾光呢,别人的光咱也沾不上。”
裴国光担心的也正是这件事情,他自信已经跟钱军建立了同盟关系,钱军也几次明确表示裴国光是他最理想的副总经理人选,如果他真的有什么把柄让人家抓住因而倒了霉,对裴国光的影响不可说不大。想到这儿,裴国光说:“这件事情上我们可得坚定不移地站到姜总一边,帮他就是帮我们自己。你给和你关系近点的人打个招呼,该怎么说你自己知道。”
黄小船点点头,把手里的烟头掐灭:“你放心了裴总强奸,兄弟知道该怎么办。”裴国光是财务总监,简称裴总监,郜天明过去经常把他叫“裴总强奸”,黄小船习惯把他叫瘦猴,高兴了就学郜天明在裴总监中间夹一个字,叫他裴总强奸。
正在这时,有人敲办公室的门,裴国光过去拉开门一看是郜天明,郜天明见他们俩在屋子里,就说:“大白天你们两个老爷门锁上门在屋里干啥呢?怎么,男的跟男的也做工间操呀。”
过去公司有人传说,柳海洋上班时间关上办公室的门跟贾美丽在里面鬼混,公司的人把这叫做工间操,郜天明这么一说,黄小船不答应了,骂他:“难怪革命群众都烦你,就凭你这张嘴就得把你打入死牢才对,省得你象条疯狗到处咬人。”
裴国光也说:“你老郜今后说话确实得注意点儿,我们能锁上门干啥?黄小船进来的时候随手一摔门就碰上了,谁又没专门锁它。”
郜天明说:“革命群众早死光了,剩下的都是舞蹈症、麻风病、钱串子,现在哪还有革命群众。走吧,裴总监,该你谈了。”
裴国光知道是他来找自己跟纪委的人谈话,由此知道郜天明把自己当成可信任的人员,不然,他也不会安排自己跟纪委的人谈话,感情上的距离立刻跟他拉近了许多,对黄小船说:“我走了,你走不走?你要不走就待着,走的时候把门锁上就成了。”
黄小船还在裴国光的办公桌上坐着,连忙跳下来说:“我也走,裴总强奸的办公室哪是我待的地方,到时候别说丢了一万块钱让我赔。”
裴国光就锁上办公室的门跟着郜天明走,路上他问郜天明:“这帮人调查什么?”
郜天明摇摇脑袋:“说不清,反正问题总是围着辞退贾美丽这件事情转,可能贾美丽到纪委告状去了。”
裴国光试探他:“一会儿我该怎么说?”
郜天明瞪了他一眼:“你又不是小孩子,还得我教你说话呀?实事求是就成了,该怎么说是你自己的事儿,别问我。”
到了公司会议室,郜天明推开门对纪委的人说:“这是我们公司财务总监裴国光,”又对裴国光说:“这是市纪委的林处长,这是小庄,这是小曾。”
裴国光就过去跟人家热情地握手,堆满了笑容的瘦脸活像一张太阳地里晒了多日的干巴桔子,纪委的人跟他握了握手,请他坐下来谈。
郜天明说了声:“你们谈我再去安排下一个。”就走了。
裴国光谈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出来了,那些人跟郜天明说的一样,就是问他贾美丽的情况,又问他公司辞退贾美丽的经过,裴国光把事情的经过简短扼要地说了一遍,那些人认真地在做着纪录,中途也没有插什么话。裴国光说完了,问他们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年龄大点的纪委干部说就这样,裴国光就告辞出来。
谈话的时间很短,可是裴国光已经判断清楚:肯定是贾美丽到纪委告了钱军,而且告状的内容可能很不堪,不然纪委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农村临时工被辞退而大动干戈跑到公司来调查。回到办公室坐了一会儿,裴国光起身来到了钱军办公室,他认为应该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和自己的判断告诉钱军。
钱军已经知道了纪委来调查的内容,郜天明告诉他的,他暗自庆幸早早的让郜天明接了糖三角那一摊子事儿,不然这一回纪委来调查结果说不定会被扭曲成什么样子。虽然他还不知道贾美丽到纪工委告他的具体内容,不过他跟裴国光的看法一样,那个娘们肯定把问题说得非常严重,甚至非常恶心,不然人家也不会跑过来调查。
裴国光作出愁眉苦脸的样子,似乎人家告的不是钱军而是他裴国光:“姜总,这件事情就象癞蛤蟆跳到脚背上,伤不了人却让人恶心,真想不到贾美丽这么能闹腾。”
钱军暗想,上一回人家写信到省里告他,他还暗自庆幸人家没有给他泼男女关系方面的脏水。这一下倒好,人家来了个彻底,由当事人亲自告状抓流氓,他就是流氓,而且是个大流氓。这种事儿确实象裴国光说的,害不害人不说,却真够窝囊人的,就像老百姓的俗话说的,尿脬打人不疼臊气难闻。而且这种事还不能研究讨论,越研究越复杂,越讨论越麻烦,也不能自己主动出面打听,越打听越显得自己心虚。而且,谁能有那么厚的脸皮向别人打听有关自己这方面的问题呢?他可以想象,尽管有郜天明千方百计在那儿替他打扫卫生设置防火墙,可是此时这件事情肯定已经成了职工议论的热门话题,这种事情就像四川特产怪味豆,越嚼越有味道。
钱军对裴国光说:“其实也没啥,脚正不怕鞋歪,人正不怕影子斜,我想我还不至于因为这件事情被撤职查办,纪工委愿意查就让他们查个彻底,我们该干什么照样干。”
裴国光暗想,在这个时候应该说点让钱军高兴的话,就换了一付神态说:“姜总,昨天刘副主任来电话了,跟我聊了半个多小时。”
钱军的注意力果然被调动起来:“是吗?刘副主任说什么了?”
“他说咱们报去的工作汇报他看了,很好。通过这份报告,省国资委领导对我们公司的工作有了比较全面深刻的了解,他还把这份报告转发给了所有董事,他让我转告你,放开手脚干,他坚决支持你的工作,省国资委领导也支持你。”
刘副主任把告状的匿名信转给钱军以后,钱军让郜天明搞了个工作汇报材料,比较详尽地把南方集团的情况向总局做了汇报,名义上是汇报,实际上是针对告状信做的答辩和反击。郜天明的材料写得很有水平,有理有据,尺寸掌握的很好,拿来请他审阅的时候,他几乎没做任何改动就让发了。看来这份工作汇报已经起到了它该起的作用,消除了那份告状信在总局引起的负面影响。提到这份工作汇报材料,钱军的念头又转到了纪工委眼前正在进行的调查上,既然现在已经明白是贾美丽告了状,那不坚决反击她还等什么?钱军想到这里,对裴国光说:“我得到纪工委去一趟。”
裴国光愣了,眨巴着小眼睛问他:“你去纪工委干吗?合适吗?”
钱军说:“有什么不好?他们能到纪工委诬告我,我就不能亲自出面为自己申辩吗?我的为人你知道,堂堂正正,光明磊落,难道纪工委不相信我的话反倒相信一个被辞退了的农村临时工的话?”
裴国光想了一想说:“这也对,这种事情除了你自己替自己辩白,没有人能替你辩白。”
“这不叫辩白,这叫正面出击。”
裴国光离开之后,钱军叫来了郜天明问道:“纪工委那帮人忙完了没有?”
郜天明说:“还没有呢,嚷嚷着要找柳海洋谈一谈。”
钱军说:“不让他们谈,就说柳海洋不在,还有,海龟帮的人都不安排谈话,别让他们借机搞政变。叫上李天来跟我出去一趟,家里的事情你掌握好,别出什么漏洞。”
郜天明问:“你要到哪去?不会离开本地吧?”
钱军说:“这个时候我还能到哪去?我到开发区纪工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