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团确实出事了,而且事情已经闹到了开发区管委会,这是钱军万万没有想到的。今天一上班开发区管委会信访局主任亲自把电话打到了钱军的办公室,让他到管委会去把上访的至尊开发小区的工人领回来,信访局主任的口气非常不满,说:“你们是省属企业,不是我们的地方企业,省属国有企业的工人也跑到政府集体上访,这是什么事么。滨海开发区管委会能管得了你们省属企业的工人吗?你们马上过来把你们的工人领回去,有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再这样到政府机关闹,你们最好把企业迁走算了,我们真的应付不起。”
钱军让开发区管委会信访主任连损带呛挖苦了一顿,心里挺窝火,叫糖三角通知李大宇跟他一起去市政府领人,过了一阵糖三角却告诉他什么地方也找不到李大宇,电话没人接,手机没开机。钱军估计李大宇肯定是躲了,在肚子里一个劲骂李大宇不是个东西,赌咒发誓要严肃处理他,可是找不到人却没有办法。他又让糖三角从项目和开发部或者至尊花园小区施工现场找两个管理人员过来,糖三角过了一阵又告诉他,项目开发部的电话都没有人接。这时候管委会那边又连着来了两个电话,说那些工人在政府大门口静坐,还竖起了标语,要工作,要工资,引来了大批的闲人围观,社会影响极为恶劣,让他马上过去解决问题。没有项目开发部或者至尊花园项目的管理人员,光他自己去任何问题解决不了,他不知道糖三角是真的打不通电话,还是跟李大宇他们串通好了故意泡他,只好找柳海洋,让柳海洋陪他一起到管委会领人,柳海洋正在电脑上打牌,听说要去管委会领人,马上拒绝:“那些人是至尊花园施工队的,又不是我们集团的,我们去了也没用,让李大宇去。”
钱军耐下性子告诉他到处找不到李大宇,柳海洋又说找别的管理人员去,钱军告诉他项目开发部现在什么人也找不到,柳海洋慢条斯理地说:“我早就说对至尊花园小区的事情要慎重,你偏偏不听,我只不过是个副手,你老人家是正职,你说了算,我们说话连放屁都不如,放个屁还有臭味儿,我们说话连个味道都没有。没有项目开发部的人,我跟你谁去也没有用,人家要工作,要工资,你能给还是我能给?”
柳海洋一直想做他联系的那一单“油料进口”生意,钱军险些答应了,那天碰到黄小船,想到黄小船做进出口生意有经验,就征求黄小船的意见:“你觉得柳副总进口油料的拿单业务怎么样?”
黄小船嘻嘻哈哈地说:“管他走私不走私,能赚钱就好啦。”
钱军惊愕:“你说那是走私?”
黄小船说:“老板,没抓住就不是走私,抓住了就是走私。说是油料,其实是柴油,你说是不是走私?”
钱军恍然,然后就一直拖着没有再跟柳海洋谈及那单业务的事情,柳海洋追问了两次看到他不感兴趣,也就不再提及,心里却暗暗憋气,觉得钱军是有意为难他,不给他做生意赚钱的机会。所以,现在钱军说什么事情,他都消极对抗。
眼下火烧眉毛了,他却幸灾乐祸,钱军火冒三丈却又无可奈何,既不能跪下来求他,也不能骂他打他,只好转身就走,柳海洋则若无其事地继续打他的桥牌。
现在党和政府最注重的就是稳定,只有政治稳定、社会稳定才能更好地搞改革搞建设从而实现和谐社会的目标,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所以,每当发生这种集体上访的事情,任何地方的任何一级政府都非常重视也非常紧张,钱军在这个时候已经没了再犹豫再找人的时间了,他叫上了糖三角和王小车,然后驱车急匆匆朝市政府大楼赶去。还没到市政府大楼,远远就已经看见开发区管委会政府大门的外面围了不少人,有一些花花绿绿的标语在人头上面晃悠,粗大丑陋的“要饭”、“工作”等字眼和惊叹号在花花绿绿的标语上不时显现出来。王小车请示钱军:“姜总,直接开车过去吗?”钱军心想,到了这个时候不过去怎么办?只能硬了头皮给政府顶雷子了。王小车把车靠边停到了辅道上,钱军下车就急急忙忙朝政府大院前面跑,糖三角跟王小车也跟在他的后面。
钱军变卖北方机械公司的时候,没有少处理这种事情,而且那些国有企业的职工闹起来比这些农民工更厉害,他都采取各种办法软硬兼施的按了下去,并且做到了自己全身而退,对付这种事情相当有经验,心里也没有惧怕的感觉。他钻进人圈子没有说话晾身份,先观察了一下,除了看热闹围观的人以外,真正来闹事的也就十来个人,几个政府干部模样的人正在苦口婆心地跟这些人讲道理做工作。大门口有武警警惕地看着这边,随时准备他们要是往政府大楼冲击,就立马进行拦截。看到形势没有想象的激烈,人数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多,他这才放心了,暗自长吁了一口气,觉得处理这场纠纷多多少少有了几分把握。这种事情人少了就好处理一些,人多嘴杂主意多,应付起来也更困难。
让钱军奇怪的是坐在地上举着标语请愿的人里,竟然没有一个他看着面熟的人。他到南方集团以后,至尊花园小区建设工地没有少去,虽然不敢说所有工人都认识,却也基本上都见过面,即便叫不上姓名,起码脸还认得出来。如果有一两个能叫上名姓的人工作就更好做了,可是这些人里不但没有他能叫上名姓的人,就连他见过一两面脑子里有印象的人都没有。反过来,那些人也没有一个认得他的,他在人堆里转了一圈,那些人看着他没有任何事主到来的反响。
他当时没有朝别的方面多想,也许自己到至尊花园工地的时候恰好这些人没有在班,所以没有照面,也许自己脑子里事多,跟这里面的某些人见过一两面却没有记住,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说别的了,先把这些人领回去最重要。他从围观的人丛中挤过去,先对那几个长得像政府干部的人自我介绍:“我就是南方集团的总经理钱军,实在对不起,我们工作没有做好,给党和政府添乱了。”
一个五十来对的人听他这么介绍,脸上紧绷的皮肉顿时松弛下来,忙乱中还记着跟他握了握手:“您就是钱军同志?您可来了,我是信访局的。”旁边马上有政府干部介绍:“这是我们信访办马主任。”
钱军听声音就知道刚才在电话里贬损自己的就是这个人,心里对他有些不高兴,松开了他的手说:“至尊花园是我们项目开发部的房地产项目,这些人我也不熟,我想找几个熟悉情况的管理人员一起来,所以来迟了,还请您原谅,不要因此就把我们从开发区赶出去。”
马主任脸红了,强挣着笑笑说:“刚才他们非要朝政府大楼里面冲,情况急,我说话也有些不当,请姜总原谅,只要能尽快把这些人领回去,过后我登门道歉都行。这些人举着标语堵着政府的大门闹了一上午了,太不好看了,求你帮忙,尽快把他们领走好不好?有什么问题回到你们公司商量解决,再不要到政府这边闹了。”
钱军回过身来对那些人说:“你们有什么问题应该找企业领导,企业领导解决不了可以找上级主管单位,我就是南方集团的总经理,你们到政府来闹,政府能解决你们的问题吗?这不,政府还得找我们来解决。这样,你们先把那些标语收起来,然后跟我回公司,要工作要工资都朝我要,好不好?”
有一个领头模样的人说:“你是干什么的?南方集团是干什么?我们是……”说到这里他卡壳了,旁边有人提醒他:“至尊花园”,他就接着说:“我们是至尊花园工程的人,跟你南方集团没关系,我们跟你走干吗?”
钱军耐心地对他们解释:“我们南方集团就是至尊花园的投资单位,对了,用你们的话说就是老板,有什么事情我们管不了就谁也管不了了,走走走,大家跟我走,到公司我给大家解决问题。”
领头的人问钱军:“现在几点了?”
钱军让他闹愣了,不知道他这个时候问几点了干什么,抬腕看看手表告诉他:“十点半了。”
那人说:“不行,我们不跟你去,我们得等到十二点整才走。”
钱军又让他给说愣了,问他:“你们不是要解决工作问题,工资问题吗?跟我走我给你们解决呀,非得等到十二点干什么?再说了,据我了解,至尊花园工程也不欠工人工资呀。”
“怎么不欠?我们要工作,不光要工资。”
“对对对,我们要工作,不但要工资。”
“工作也要工资也要,没有工资要工作有什么用?”
“时间不到我们不能走。”
这帮人杂七杂八地吵吵起来,钱军真让这帮人闹糊涂了,这种事情过去他处理过很多次,可是象今天这种情况还真的没有遇见过。过去不管多少人闹,为什么闹,只要有领导出面说我给你们解决问题,上访的群众一般都会马上跟出面承诺解决问题的领导走,而且即便是有争议,也是在双方的具体条件上争论,像这种浑搅混闹死活不撤退的上访他还真没见过。
这时候王小车挤到了他的身边,扒着他的耳朵悄声对他说:“姜总,这帮人看着不象至尊花园工程上的人。”
钱军问他:“你怎么看出来他们不象?”
王小车说:“我老婆就在至尊花园开发区上班,这几年因公因私我到那个工地跑的次数不下几百趟,那里的工人我虽然不敢说每个都认识,起码也都见过面,可是这些人我怎么一个都没见过?这里面恐怕有问题。”
钱军想让糖三角再去找项目开发部的管理人员来帮着劝说这帮人,四面瞅瞅到处也见不到糖三角,就问王小车:“唐主任呢?”
王小车也西面张望着说:“他跟你下车了,不在这儿能跑到哪去?”
钱军对市政府信访办的马主任说:“我们这位师傅说这些来上访的人好像都面生得很,有可能不是我们的工人。”
马主任说:“这哪可能,不是你们的工人是哪里的?你们就别再找托词了,赶快想办法把这些人请走吧,继续闹下去影响太恶劣了。”
钱军只好再对这些人开展思想政治工作:“同志们,你们有什么问题我们回去谈好不好?停工仅仅是暂时的,只要一开工马上请大家回去上班。如果我们欠大家的工资,你们跟我走,我马上发给大家。如果你们再继续这么闹,那就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了,好不好?请大家跟我回公司解决问题。”
那些人乱哄哄地就是不走,只听得他们乱纷纷地说要坚持到十二点。钱军的怒火一个劲往脑门子顶上窜,怕激化矛盾却不敢对他们发火,火憋在肚子里烤得他头昏脑胀眼冒金星,还得坚持不懈不厌其烦地劝说人家离开,说得口干舌燥人家就是不理睬他。正在无奈又焦急的时候,郜天明领了两个人挤了进来,那两个人钱军认识,一个是项目开发部的副经理,一个是至尊花园的项目副经理,见他们到来,钱军就象是战场上遭受围困的残兵败将跟增援部队汇合,真有绝处逢生的感觉,连忙让他们出面分头做工作。两个副经理来到这些人前面面面相觑了一阵儿,却又退了回来,迷惑不解地对钱军说:“姜总,这些人不是我们的人啊,净胡扯,哪有一个是我们的工人。”
钱军钉住他们问:“你们敢确定他们不是我们的人?”
项目副经理肯定地说:“我天天跟工人打交待,就那么一百来号工人,哪一个我不认识?不信你问问他们认不认识我?”
钱军正要过去证实一下这些闹事的工人认不认识这两个管理干部,郜天明拉住他说:“别急,这里面有问题,先跟管委会的同志商量一下再说。”
钱军就挤到信访办马主任的身边,把他拉到人圈子外面对他说:“马主任,我们项目开发部的管理人员来了,确认这些人不是我们的人,这里面可能有问题。”
马主任愣住了,追问他:“你说得确实?”
钱军说:“如果这些人真是我们的人,整天管他们的人他们总不会不认识吧?这样,让我们的管理干部过去,看看他们认不认识这些管理干部,反正我们这些管理干部不认识这些人。”
马主任迷惑不解地说:“这些人明明说他们是至尊花园开发小区的工人么,对了,你看,他们打的标语上面落款不也是你们至尊花园开发小区工地吗?”
钱军说:“这里面有问题,会不会是有人冒充我们的工人捣乱?”
马主任沉吟着说:“要是这样问题性质就变了,这样,我先和公安局和武警联系一下,安排好了你就让你们的干部认人,如果确实不是你们的工人集体上访,那就是有人冒充你们的工人闹事,就得抓人调查了。你先稳住他们,在我回来之前千万别采取任何行动。”马主任说完就匆匆跑去打电话了。
钱军把郜天明和两个管理干部叫出人丛,对那两个项目开发部的管理干部说:“这里面可能有鬼,信访办的领导去安排了,等他来了你们就过去让这些人说你们是干啥的,如果他们不知道你们俩是干啥的,就足以证明这些人来路不正,政府会依法处理的。”
郜天明几个人就地蹲在路边抽烟,钱军不抽烟,站在那儿左顾右盼,就是见不着糖三角,就问郜天明:“你们刚才来的时候见到糖三角没有?”
郜天明说:“见着了,就是他告诉我们工人在管委会闹事你来领人了,我听到后赶紧找了他们俩就来了。”
钱军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在哪见到糖三角的?”
郜天明说:“半个多小时前在他的办公室啊。”
钱军忍不住骂了一声:“他妈的。”郜天明问他怎么了,他没言语,实在懒得再提糖三角三个字。糖三角这家伙太不是东西,钱军拽着他到了这里,他趁乱一掉屁股又跑回去了,钱军实在想不通,别说他是总经理办公室主任,就是一个普通职工,也不会在公司出这种事的时候在总经理的眼皮子底下有意躲开,如果这是战场,糖三角就是那种揪着他耳朵、用枪顶着屁股都不会往前冲的兵油子。
等了一阵就见一队武警战士排着队跑了过来,警车也鸣叫着停在了不远处,一帮警察也围了过来。马主任跑过来说:“姜总,你们马上落实,如果确定不是你们的工人,我们就采取措施,追查这起事件,如果是你们的工人,还得你们妥善解决。一定要实事求是,千万不能错把上访的群众当成闹事的坏人,那样麻烦就大了,你跟我都得承担责任。”
钱军说:“这样,我让他们认一认整天跟工人打交道的项目开发部管理人员,如果他们不认识,就可以抓人,出了问题我负全责。”这个时候钱军已经断定这帮人肯定不是至尊花园开发区的工人了,让项目开发部副经理和至尊花园项目副经理出面只是为了进一步证实自己的判断。
两个副经理来到那些闹事的面前,问他们:“你们认不认识我们俩?”
那些人乱哄哄地嚷嚷:“不认识,认识你们有啥用?我们要工作,要工资,要……”
钱军见状对马主任说:“你看见了吧?根本不是我们的工人。”
马主任二话不说,对警察跟武警下了命令,警察和武警呼啦一下子扑了过来,把那些来闹事的人围了起来,那帮人也顿时慌了,扔掉手里的标语旗帜象蜂窝被捣毁了的马蜂乱窜起来,企图从武警和警察的包围圈里冲出来,警察和武警动手捕捉,片刻就把这帮人一个个扭了起来,然后塞进警车拉走了。
钱军对马主任说:“你看看,我说我们的工人绝对不会干这种事情么,就这样吧,再没什么事情我就回去了。”
马主任说:“这件事情跟你们单位肯定不会没有关系,即便他们不是你们的工人,他们打着你们的旗号来闹事,也绝对不会是偶然的,这件事情由公安局按治安事件调查,你们还得出个手续证明一下这些人确实不是你们的工人,看看谁跟着去到公安局说说情况。”
郜天明说:“我跟他们去,他们俩是这个项目的管理人员,情况熟,姜总很忙就不用去了。”
马主任想了一想说:“那也好,我们就不打扰姜总了。”
钱军对王小车说:“我打车回去,你送郜天明他们到公安局。”又对郜天明说:“人家问你的身份你就说是南方集团总经理办公室主任,一定要彻底弄清楚这帮玩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有什么问题随时跟我联系。”郜天明点点头说:“我明白。”然后就跟项目开发部的两个人钻进了汽车,钱军目送着他们跟在公安局的警察后面想实在滚滚的车流中间,才招手拦了台出租车回了公司。
钱军确定那帮人冒充至尊花园建设工地的工人,到市政府闹事绝对有人在背后挑唆,郜天明从公安局带回来的消息证实了这一点。那些闹事的人一到公安局就都老实交待了,他们都是外地来打工却无工可打的民工,每天只好到车站附近的广场上等着干一些帮着搬家、沿街发放小广告、装装卸卸那些临活维持生计。有人雇他们到市政府门前静坐,事先每人给了二十块钱,说是坐到中午十二点再给二十块,下午还是这样,每坐一天就给八十块。公安局的人追查那个招募他们前来闹事的人,那些人谁也说不清楚,有的说是个大高个,有的人说是个中等个,有的人说那人有四十多岁,有的人说只有三十多岁,还有的人说那人至少有五十岁了。再问那个人的长相,说法就更多了,有的说是长脸大鼻子,有的说是圆脸大嘴巴,还有的说是方脸蒜头鼻子。问他们那人的头发样式,说法倒是非常统一:那人戴了一顶礼帽。再问那个人的眼睛形状,回答倒又意外的一致:那人戴着黑眼镜。
到了这个份上警察也无可奈何,郜天明提醒警察,可能这帮人有意替那个招募他们前来闹事的人隐瞒事实真相,警察却挺相信他们的说法,告诉郜天明:不同的人,对同一个人的印象完全不相同,这是正常的。就比如说对那些影星歌星,有的人说这个好看,有的人说那个好看,有的人说这个唱得好,有的人觉得那个唱得好,这就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一百个人一百种口味,众口难调。况且那个人仅仅在他们面前露了一次面,人多拥挤乱哄哄的想让谁对那个人留下完整的印象都不太可能。郜天明又提出找几个人来认认可能的嫌疑对象,他断定招募这帮人的人肯定是小乌龟或者李大宇,除了这俩人没有别人能干的出这种事儿来。柳海洋端着副总经理的架子,又是个公子哥脾性,干不了这种事情。糖三角胆小,不敢干这种事情。派别的人他们又不放心,怕把事情闹砸了,只有小乌龟和李大宇干最合适。警察就开了一辆中巴车,在那帮闹事的人里挑选了几个看上去不太傻的,拉到南方大酒店的前面,把车停到了南方大酒店正门对面的马路上,等着让那帮人认小乌龟。郜天明又打电话通知钱军下班的时候拉着小乌龟在门口多呆一会儿,让这帮闹事的人好好认认,钱军满口答应了。到了下班时间就约了小乌龟一起下楼,在门口围着小乌龟的新汽车东拉西扯,磨蹭了半个多小时,让那帮躲在马路对面汽车里的人认人。
那帮人有的说就是那个高个的,有的说不是那个高个的,是那个中等个的,因为那个中等个的看着更面熟一些。高个的是小乌龟,中等个的是钱军,郜天明听他们这么嚷嚷,真有些啼笑皆非,提醒他们:那个中等个的是上午到市政府劝你们撤兵的,我们让你们认的是一大早到人市上雇你们闹事的。那些人便又有些发懵,啥也说不清楚,一会儿说可能就是那个大高个儿,一会又说不是那个大高个儿,一直到钱军实在找不出别的话纠缠小乌龟了,也没弄明白到底是不是小乌龟到人市上把他们雇来的。
找李大宇更是费了一番周折,自从审计师们进驻了项目开发部,项目开发部帐户被封,工程停工以后,李大宇就不再露面了,打他手机他就说到外面追账去了。别人却说他天天在市里到处跑着注册新公司,打算自己开公司做生意。公安局的同志鬼办法多,要了李大宇的电话号码,打通了以后不知编了些什么瞎话儿,就把他骗回了家,然后直接就从他家把他请到了治安处,说是让他帮助调查一起治安案件,开始让那些人认人。结果仍然是众说纷纭,真假难辨,有的人说就是他,有的人说根本就不是,那个雇他们的人比他瘦,比他年轻,比他脸长,胡子没有他多……警察只好直接问李大宇,李大宇说他三天前就离开市区到附近乡镇企业催欠款去了,有车票为证,既然有不在现场证明,警察也就只好客客气气的说对不起麻烦他了,让他走人回家。
案子破到这个程度就已经走进了死胡同,公安局的同志说,这种认人的事儿,越是人多越麻烦,你说是他说不是,否定跟肯定自相矛盾,根本无法定案。好在明确这件事情跟南方集团没关系,也算是有了个结果。那帮闹事的人扰乱社会治安,被拘留了半个月,然后送到收容站遣送回家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