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军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他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很快传到了省国资委,刘副主任口气严厉地警告他一定要谨慎慎重,多亏这件事情在当地就解决了,如果“工人们”真的集体到省城上访,事情就闹大了,到时候不光是他钱军能不能继续当总经理的问题,就连国资委的领导班子能不能继续维持下去也是个未知数。钱军一再给他解释那些闹事的并不是南方集团的工人,是有人从大街上雇来的混混,可是刘副主任仍然一口一个“工人们”,钱军差点没让刘副主任这一口一个“工人们”逼得骂脏话,转念想到这个老头也是好意,当初还是他把南方集团这块大馅饼送给自己的,不管这块馅饼是肉馅的还是牛粪馅的,终究是一块馅饼,别人梦寐以求都没有得到,刘副主任耍了个鬼就白白送给了自己,钱军强逼着自己认真想刘副主任的好处,满肚子的怨气总算压了下去,干脆不再解释,忍气吞声,只用两个字:“好、是”来应付刘副主任的谴责和警告。
郜天明认定这件事情就是柳海洋跟小乌龟、李大宇那帮人干的,钱军完全同意他的观点,却苦于没有证据,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不但不能对人家采取任何措施,还得继续跟人家你好我好哥俩好,装模作杨维护安定团结。
“阳谋只有在处于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才能用来对付阴谋,对付阴谋往往用阴谋更加有效。”钱军把自己这个痛苦的结论告诉了郜天明,郜天明补充道:“阳谋和阴谋的区别在于目的性,不在于谋略本身。”
郜天明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一丝微笑,钱军觉得那笑容有些坏坏地,便问他:“你笑什么?想到什么坏事了?”
郜天明说:“这帮人天生就是阴谋分子,不知道碰上别人对他们玩阴谋他们会怎么对付。”
钱军没有吱声,心里却在想:“那就要看谁的技巧高明,谁的攻击位置有利了。”
“算了,我们别讨论这些事儿了,什么阴谋阳谋的,阳谋阴谋我们都不搞,我们就是按照党纪国法办事,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把该办的事情办好比啥都重要。公安局那边你再催催,我也跟信访局再联系联系,要他们一定要追查出这件事情后面的指使人。这几天公司的事情很多,我顾不上那边的事情,只要安安稳稳把效益搞上去,啥事都好办,啥问题都好解决。”
钱军打发走了郜天明,想起裴国光把审计报告交给他之后,他应付工人闹事,还没顾得上看,便打开文件夹准备看看那份花了一万七千多块钱耗时一个多月才拿出来的审计报告。钱军翻腾了一阵却没有见到那份报告,虽然裴国光交给他报告的时候他正忙着要到市政府处理假工人集体上访的事儿,可是他仍然记得很清楚,他把报告夹在了桌上的文件夹里。是不是自己忙中出乱记错了?他又抽开办公桌抽屉认真翻找着,仍然没有。难道自己真的忙混了头,把文件放到了别处自己却想不起来了?他自信自己还没有昏聩到那个程度,却仍然不敢过于自信,便打电话问裴国光,裴国光听说他找不到审计报告了,就赶忙过来帮忙,非常肯定地说:“没错,一大早我就把审计报告给你了,你当时正要走,我把报告夹到了这个文件夹里,你走的挺急,我放到你的桌上,还是我帮你锁的办公室门,怎么会找不着了呢?你再找找。”
钱军无奈地说:“该找的地方我都已经找过了,确实没有了。”
裴国光说:“会不会谁进来把报告拿走了?”
钱军已经断定有人进来把报告拿走了,黄智把这间办公室交给他后,糖三角又找人把办公室的门锁换了,当时他还觉得糖三角这件事情办的挺主动,挺好。办公室虽然归他了,锁却还是原来的,总给人一种不可靠、不妥当的感觉,他想让人把锁换了,初来乍到却不好意思说,糖三角主动找人把锁换了,交给他两把钥匙,总经办留了一把钥匙,所以如果他不在的时候只有总经理办公室的人能进来。
“你那还有没有副本?”钱军问裴国光,他已经断定,报告肯定是让糖三角拿跑了。至于糖三角为什么要拿这份审计报告,是他自己主动拿的,还是别人指使他拿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有,我再给你拿一份过来。”裴国光说着跑去拿审计报告副本了。
钱军坐到椅子上,任由刚才找报告时翻腾得一塌糊涂的文件、书籍、杂物乱七八糟地堆放在桌子和地板上,根本没心思收拾。他知道,即便裴国光马上把报告副本拿过来,这会儿他也没心思认真看。这件事情虽然不大,却让他心里堵得慌,他无法断定的是,这种事情是偶尔有之,还是经常发生只不过自己过去没有发现而已。多亏自己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即便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也不会扔在办公室里,可是,如果自己真的有什么机密事宜,这间办公室跟毫无安全保障的宾馆客房没有什么区别。这间办公室总不会被安装上窃听器、针孔摄像机吧?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抬起头来在房间顶棚、四周墙壁上扫视,还拿起电话听筒检查了一番,尽管理智告诉他,他的办公室还达不到麻烦别人安装那些玩艺的规格,即便人家安装了那些玩艺凭他的科学技术知识也不见得能检查的出来,他还是忍不住东张西望,甚至爬到桌子底下看了又看,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可笑,可是仍然控制不住自己。难道自己患上了受虐性精神过敏症?他抽了自己脑袋一巴掌。
“老唐,你是不是在我不在的时候进我的办公室了?”经过反复思考,钱军决定对付糖三角还是采取直来直去的办法好,因为糖三角胆小,这种人往往是干了不该干的事情别人还没把他怎么样,他自己倒先把自己吓了个半死。如果突如其来利用他的惧怕心理单刀直入攻其不备,效果往往会更好。即便是他矢口否认,可是他的表情、反应、脸色都足以告诉真实答案。所以,钱军在糖三角到他办公室来送文件的时候突然这么问他。
糖三角的三角脸顿时蒙上了一层黄裱纸,蜡黄蜡黄地没了一丝血色,语无伦次,字跟字都串不起来了:“没没没……是是……我我……”
钱军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紧接着问他:“你是不是从我的文件夹里头拿走了什么东西?”
糖三角有棱有角的额头上洇出了汗珠,吭吭吃吃地说:“我、我帮你收拾文件的时候,以为那个文件你已经看过了,就就就……”
钱军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把他拿下了,紧逼着追问:“哪个文件?”
“就是那个审计报告。”
钱军说:“那份审计报告我还没顾得上看呢,你赶紧给我拿过来,我现在就要看。”
糖三角唯唯答应找跑出去给他找文件去了,钱军等了五分钟,没有见到老唐把报告拿过来。他估计这家伙不知道把报告交给谁审阅去了,这阵拿不回来可能找人要报告去了。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他来到总经理办公室,糖三角果然没有在办公室里,总经理办公室只有业务员兼新上任的汽车司机小林子趴在桌上算豆腐账,面前摆了一厚摞发票,一张一张的往纸上加数字,按得计算器吱吱吱叫唤,仿佛屋子里有一只正在遭受折磨的老鼠。
“小林,唐主任呢?”
老林见是钱军,连忙起立回答:“刚才回来转了一圈,急匆匆跑出去了,不知道上哪儿了,听脚步声往走廊那头走了,”说着用手指了指西面:“可能到柳副总那儿去了,再不然就到肖助理那儿去了,要不要我去叫?”
钱军说:“不用了,你忙你的,我自己去找他。”
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钱军先回自己的办公室看了看,确信这期间糖三角并没有拿着文件来找他,便来到了柳海洋的办公室,他没有敲门,直接推开门看了看,柳海洋正在聚精会神地跟电脑较劲,见到钱军进来懒洋洋地问他:“有事吗?”
钱军问:“我找老唐,他来过没有?”
“没有哇,现在没事他一般不到我这儿来。”
“那好,你接着玩,我再找找。”
从柳海洋办公室出来,钱军由不得就是一肚子气,这个副总经理,上班下班小车接来送去,工资比他钱军还高,二百平方米的高级房子住着,整天养尊处优,啥屁事情不干,跟电脑玩纸牌却比谁都精通。从他身上推想开去,全国不知道养活了多少他这种闲人、废人。要是能有个什么好办法把这种人全都剔出来让他们自食其力,让他们自生自灭那才是国家之幸,人类之幸。
钱军看到、想到柳海洋这种人,因自己深藏不露的目的而偶尔浮上心头的负罪感顿然消散,精神也会恍然轻松无比,其情其状就如一个看到富豪的子女坐享其成,然后就觉得自己是好人的窃贼。
钱军想着怎么能有个办法处理柳海洋这种人,怀揣着一分从柳海洋那里赚到的心安理得,来到了小乌龟的办公室。小乌龟的办公室门锁着,钱军敲了一阵没人应声,里面确实没人。钱军正要离开,大洋马从旁边的办公室探头出来,见到钱军便满面春风地问他:“姜总,你找肖助理吗?他刚才跟唐主任走了。”
“你知不知道他们上哪去了?”
“不知道,反正走得挺急,好像有啥急事儿。”
钱军相信自己没有估计错误,糖三角肯定把文件交给了小乌龟,小乌龟又把文件交给了李大宇,没想到他突然就要这份文件,两个人便去找李大宇取文件了。就凭这件事,就应该让糖三角换换位置,这种办公室主任哪个总经理敢用?钱军下定决心要把糖三角这个办公室主任换了。
糖三角却还不知道钱军已经对他动了杀机,此刻坐在小乌龟的福特轿车里,胸腔里象是塞满了泡过辣椒水的旧棉絮,火辣辣憋闷喘不上气来。
“我说复印一份你偏等不及,结果让新来的发现了,唉,这下我可倒霉了。”
这句话糖三角唠叨了一路,把小乌龟烦得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去,可是却又不能那么做,不管怎么说,糖三角还是为了他们才做出了那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他也没有想到糖三角会把钱军手里的审计报告偷出来交给他,这件事情并不是他安排的,是糖三角发挥主观能动性干的。当时糖三角要复印一份,自从贾美丽被除名以后,机要室的钥匙就被郜天明掌控了起来,谁要复印、传真都得在他那里登记,然后才能进入。要想复印就得等郜天明回来,小乌龟急于把这份文件交给李大宇,也不愿意郜天明发现此事,就骗糖三角说马上送给李大宇让他看看,当场就能拿回来,如果需要复印就在外面找个地方印了,糖三角就把文件交给了他。没想到李大宇没有及时把文件还回来,钱军却及时发现文件丢了,而且立刻从糖三角那里审出了文件的下落,糖三角只好找小乌龟要文件,小乌龟又只好拉着他马上找李大宇拿文件。
“你他妈的也真怂,新来的问你你不承认不就啥事没有,人家一问你你就拉稀,肚子里那点东西全都放了出来,要怪只怪你这人太怂。”
小乌龟反过来贬损糖三角,这让糖三角非常委屈,忍不住眼泪就要往外涌:“肖助理,你说这话太伤感情,我冒了危险干这种事儿,还不是怕你们事先不知道情况蒙在鼓里让人家给整了。要不是想着我是你调过来的,我能有今天全靠你肖助理帮忙、关照,我何必干这种事情呢?”
小乌龟也觉得自己刚才这么损糖三角有些过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自己人,做这件事情也确实是为了他小乌龟。况且,在这种关键时候也不能象过去那样任意教训他,对他就象家长教育孩子,弄不好逼急了这家伙来个反戈一击,彻底投靠钱军,自己这边也算是一大损失。想到这些,小乌龟又开始安抚他:“老唐,算我说错了,这件事情是我没办好,怪不得你。这件事情说明你这人讲情谊,够朋友,不忘别人的好处,对我们也是忠心耿耿。我实话告诉你,新来的嚣张不了几天了,不信你等着,过不了多久省上就派人下来调查他的问题,只要省上的人一到,就是他开始倒霉的日子。再告诉你,我跟柳海洋已经商量好了,等新来的一倒,马上提拔你当总经理助理,总经理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你还兼着。”
这段话前半段是真的,后半段提拔糖三角当总经理助理是他的临时发挥。果然,糖三角来了精神,蜡黄的脸上也有了血色:“真的?可是新来的也没有啥可调查的事儿呀。”
小乌龟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按照我的安排多动员一些人,就按照我们的统一口径对调查组谈就行了,只要调查组一回去,新来的那小子的罢免文件随后就到。”
糖三角说:“真的?那太好了,反正我们集团相当一部分人是你调过来的,这个时候肯定跟着你走。其他的人你也放心,我一个一个的跟他们谈话,这件事儿你放心好了。”
小乌龟正在开车,这时候也忍不住腾出一只手在糖三角的肩膀上拍了拍:“这才是我的哥们,我调你过来真没看错人。”
糖三角象一头受到主人爱抚的宠物狗,只恨自己没有长尾巴,不能真像狗一样对着小乌龟摇尾巴,嘴里喃喃地一个劲念叨:“肖助理,我对你没得说,水里火里我都跟着你就是了。”
小乌龟说:“什么水里火里,跟着我你只会往糖里蜜里走,就怕到时候甜死你。到了,也不知道李大宇这家伙在不在。”
这是一座豪华的高层公寓楼,糖三角从来不知道这里还会有李大宇的窝点。小乌龟停了车,糖三角就懵里懵懂地跟着他走,小乌龟没有乘电梯,从楼梯爬到三楼,来到挂着“大宇建设咨询公司”的门前,小乌龟敲了敲门,门开了,开门的人糖三角也认识,正是南方集团项目开发部的经理助理柯丽丽:“肖助理呀,你怎么来了?呦,还有唐主任,稀客,快请进。”
小乌龟嘻嘻哈哈地说:“柯丽丽小姐越来越靓丽了,老李在不在?”
“去个蛋,什么小姐,我是小姐他妈老姐。李总在呢,进来说呀。”
糖三角跟在小乌龟的屁股后面进了屋子,这是一套商住两用房,客厅摆了几张办公桌,墙角的柜子上摆着传真机、电脑,挺象个办公司的样儿。
柯丽丽朝里面喊:“李总,肖助理跟唐主任来了。”
李大宇在里面应道:“让他们进来吧。”
两个人循声来到了客厅左手的屋子,屋子的门上挂着总经理室的牌子,李大宇坐在大班椅的后面,见他们进来满面笑容地迎了过来:“你们怎么想起往这儿跑了?有事吗?”
小乌龟跟他是哥们,也不跟他客套,开口就提正事儿:“新来的那位急着要审计报告,这不,老唐躲不过去了,拉了我来找你取报告。”
李大宇说:“嗨,我当有什么重要事呢,不就是这个破报告吗?你们真没必要给我。”说着,从桌上的文件夹里找到那份报告地给了糖三角:“这玩艺前天我就有了。”
连小乌龟都吃惊了:“你倒神通广大啊。”
李大宇说:“这倒不是什么神通不神通的问题。我是负责项目开发的经理,他们的审计报告肯定也得给我一份,对了,是两份,还有一份副本,这是规矩。这只是初审报告书,征求我们意见的,如果我们对他们的审计意见有异议,还可以提出来对他们说明情况,供他们核实的。”
小乌龟有点不高兴了:“既然你有我给你的时候你说有了不就行了?闹得老唐挺被动,还让新来的训了一顿。”
“那得怪你,谁让你那么急,扔下报告就跑,好像谁要咬你似的。我也没在乎这份报告,以为是你们弄的复印件,谁知道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再说了,这份报告我都懒得看,好也罢,坏也罢,都跟我没关系了。”
糖三角忍不住问他:“怎么能跟你没关系呢?万一有什么问题,还不得你来顶着。”
李大宇哈哈大笑着说:“我顶什么?我能顶什么?南方集团的法人代表是钱军,不是我李大宇,我充其量只是这个公司雇用的高级管理人员而已。真要有问题,要撤职我正求之不得呢,我已经自己把自己撤了,这不,我现在是大宇建设咨询公司的总经理。企业要是犯了法,可就得找法人代表了,什么叫法人代表?就是代表别人被法办的人,放心吧,啥事也找不到我头上。”
小乌龟也嘿嘿笑了起来:“这倒也是,我还替你操什么心,老唐,走吧,拿着审计报告回去交差吧。”
糖三角跟在小乌龟的后面从“大宇建设咨询开发公司”出来,心里头灰溜溜地提不起精神,暗暗骂自己办的这件事等于给妓女找老公劳神费力还落埋怨,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老鼠钻到风箱里两头受气,想到这些,他也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钱军接过糖三角拿回来的审计报告,扔到桌面上板着脸不说话,糖三角试探着问:“姜总,还有事吗?”
钱军冷冷地问:“这份报告是从哪里拿回来的?”
糖三角说:“没从哪里拿呀,就在我办公室。”
钱军问:“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
“哦,临时有点急事,我出去了一趟,回来后才办的这件事情。”
“什么事情那么急?”
“我孩子病了住院,在医院打吊针呢,跟前没人我过去照应了一下,等他妈来了我才回来。”
钱军马上拿起电话叫李天来:“天来,准备跟我出去一趟,到医院看看唐主任的孩子去,他孩子住院了,正在打吊针呢。对了,老唐,你陪我一起去看看你儿子。”
糖三角懵了,他万万没想到钱军来这一手,顿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应付面临的难题。
“走哇,到医院看看孩子去。”钱军已经站了起来,催促着他。
糖三角支支吾吾地说:“算了吧,姜总,您这么忙,别耽误您的宝贵时间了,孩子也没什么大病,就是感冒发烧,打两针就好了,不麻烦您了。”
钱军冷笑着说:“唐主任,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傻瓜二百五了?”说着拨了电话叫来了大洋马:“刚才你看到唐主任跟谁走了?”
大洋马莫名其妙地看看糖三角:“刚才我亲眼看到唐主任跟肖助理出去了,怎么了?”
钱军和颜悦色地对大洋马说:“唐主任说他刚才到医院里看他孩子去了,他孩子打吊针住院了,没你的事儿了,你忙去吧。”
大洋马疑惑不解地叨叨着走了:“不会吧?我眼看着他们一起走的,走得还挺急的,对了,是不是他们一起到医院去了?”
糖三角陷入了困境,他急中生智按着大洋马的思路走:“对了,因为我走得急,就叫肖助理把我送过去了,不信我去把肖助理叫来你问。”
钱军笑了,说:“老唐呀老唐,你真把我当成傻子了。这样,我打电话请肖助理过来,当面把这件事情说清楚,好不好?”说着按下电话的免提键,拨了小乌龟的电话:“肖助理吗?我是钱军呀,刚才我到处找你你跑哪去了?”
小乌龟在电话里说:“我出去了一趟,办点事儿,你找我有啥事儿?”
钱军说:“你去办啥事了?是不是拉唐主任看他儿子去了?”
刚才小乌龟拉着糖三角找李大宇,这阵听钱军说他拉着糖三角看他儿子去了,以为钱军知道了故意这么说绕着弯儿骂人,就有几分生气地说:“谁是他儿子?胡扯八道,今天到现在为止,我还没见着老唐呢。你找我干吗?”
钱军说:“没啥重要事儿,我已经让别人办了。”
放下电话,钱军目不转睛地看着糖三角:“老唐,你知道领导最讨厌什么样的下级吗?”
糖三角的谎话被揭穿了,老脸红成了紫茄子,嗫嚅道:“可能,可能……每个领导有每个领导的不同……”
“我最讨厌的下级就是撒谎懵我的,特别是那种明明已经破了谎却还硬着头皮挺的,到了这个地步,就已经不是简单的说谎了,那就是耍弄领导,欺负领导,蔑视领导……”
“姜总……”
钱军摆摆手制止糖三角的分辨:“你啥也别说了,让我对你说。你把文件从我这儿拿走之后,就交给了肖助理,肖助理又交给了李大宇,结果我要这份文件的时候,你就拿不出来了,只好找肖助理要,肖助理又只好拉着你找李大宇要,于是你跑了半晌午才把文件拿回来。可惜的是,你们都不知道,这么做完全是无用功,因为这份文件并没有什么可保密的,审计师事务所肯定也把这份文件给了李大宇一份,你们干了一件毫无意义的蠢事,这件事情唯一的作用就是让我更加确定你不适合再在总经理办公室担任办公室主任的职务了。”
糖三角瞠目结舌,两只三角眼又瞪成了平行四边形:“姜总,您,您,您怎么知道的?”
钱军感到好笑,这种事情稍有脑筋的人想也想得出来,他就是全凭推理得出来的结论,可是他却对糖三角说:“过去有句老话,象我们这种年龄的人都知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就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从我的办公室出去以后,一举一动都有人告诉我。”
糖三角狼狈了,三角脸红了黄黄了又红,额头得汗珠子又渗了出来:“姜总,我、我……”
钱军此时哪里还有心再听他解释,挥挥手打断了他:“算了,你也别解释了,解释只能越描越黑,我也不想跟你多说什么了,为了你好,也为了我工作的安心,你去把郜天明给我叫来,对了,你跟他一起来。”
糖三角感到了危险来临,惊慌不安地问:“叫他来干什么?叫他?”
钱军微微一笑:“你去叫他,来了就知道了,这么急干吗。”
糖三角无奈地走了,片刻郜天明跟糖三角一起来到了钱军面前,钱军对郜天明说“从今天起,不,从现在起,你就接替唐主任的工作。”郜天明也有些懵,张了张嘴正想问个为什么,可是看了看钱军的脸色,就憋住了没有问,只是点点头说了一个字:“好。”
钱军又对糖三角说:“你现在就回去把手头的事情向郜天明交待一下,还有,文件、公章、相关的钥匙都交给他。”
糖三角这时候也急了,胀红了脸说:“我,我不能服从,我是集团任命的,您个人没有权力撤我的职。”
钱军说:“你看看企业法和公司章程,就不会跟我讨论谁有权力任命你这个问题了,你还是按照我说的去办吧,你的工作我随后另有安排,你放心,工作有你干的,这也不是撤职,只是工作调整。”
糖三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嘟囔了一句:“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郜天明拉扯着他说:“算了,等你的天子上台了我也照样让位,快点把该交的交了,我还急着走马上任呢。”
糖三角让郜天明半真半假嘻嘻哈哈地拉扯着走了,临出门,郜天明回头冲钱军眨了眨眼睛,钱军咧嘴一笑,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读那份审计报告书。
这份审计报告钱军越看越生气,报告跟黄智的离职审计大致相同,南方集团在黄智任职期间,资产翻了一番,股东权益相应也增值百分之八十。钱军要的不是为黄智评功摆好的成绩单,而是南方集团经营不善暗亏明损的证据。只有南方集团亏损了,他才有机可乘,只有让企业处于败垮的混乱之中,他也才能乘乱作为,这就像浑水摸鱼,水不浑不但摸不到鱼,连鱼都没有。
长期投入是南方集团在黄智主政期间的经营战略,目的自然是为了南方集团的长远利益,当然,经济形势潮涨潮落,长效投资必然也会因为市场形势的变化发生亏盈变化,然而,只要企业的风险投资不超过企业资产的百分之五十,即便因为市场的变化导致长期投入项目发生缩水,那也是一时的账面盈亏而已,只要企业能够挺得过去,一旦市场局面转好,长期投入马上就可以成为获利项目。这就有如炒股,逢熊市,股价降了,帐面上自然显示的是亏损,可是,只要能挺住熬过熊市迎来牛市,股价升起来就会大赚。反之,如果一看到股市下跌便赶紧割肉平仓,那就是把理论亏损变成了事实亏损,亏掉的钱是没法再捞回来的。凡是长效投资,关键一个问题就是看投资者的方风险意识和防风险举措是否得当。南方集团的长效投资大都是固定资产,既有房地产,如已经让钱军验亏处理掉了的南山小区,正在审计评估盈亏的至尊花园,还有一些企业的股份投入等等。这些项目,大都是延续性项目,也就还没有抛售的股票,如果硬要马上断定其盈亏,其性质还真是谁嘴大谁说得对。
钱军叫来了裴国光,把他狠狠臭训了一通,说他办事不认真,请来的审计师事务所偷工减料简直是照抄照搬黄智退休的离任审计报告:“就这样审计,我们还用得着请他们吗?你们财务部自己再把黄智退休审计抄一遍不就成了?告诉他们,这种审计报告我们不签字,也不付款。”
裴国光恍然大悟,明白钱军是要亏不要盈,这非常好办,一般企业审计都是希望审计部门能够夸大利润和收益,要夸大收益和盈利,非常困难,要制造亏损却非常容易,这就像改衣服,小衣服没有布料要改成大号的,比较困难,几乎不太可能,大衣服要改成小衣服却非常容易,动几剪子基本上就可以了。揣摩透了钱军的要求,裴国光连忙给雇来的审计师事务所明确了目标,确定了方向,于是几天后修改过的审计报告再一次报了上来,这份审计报告认定南方集团长效投资全部亏损,总体上看,这几年南方集团不但没有发展壮大,反而存在名亏暗损几千万,如果不对经营项目立刻进行调整收缩,不立即采取断然措施调整战略盘活资产,破产危机是随时存在的。
钱军认真读过这份审计报告,欣欣然在上面签了字,他一签字,财务部便支付了审计费。随即,钱军将审计报告的副本派李天来直接送给了南方集团的董事长、省国资委的刘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