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周,早上去学校路上,成丰有预感校长可能收到什么风声。自从老女人去世后,他感觉整座学校都清新多了,可很多教师还笼罩在一层乌云中。再多出一起命案,恐怕大家的神经都已经到了极限。
早上没有升旗仪式,今天天气非常舒适,冬天气息越来越浓,多穿一件薄外套即可。
第一节是自然课,成丰和班主任在办公室喝茶,成丰说了周末发生在南河桥的落水事件,死者是景江的爸爸。
班主任听到消息后很震惊,反复向成丰确认,说:“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接着又说,“如果不是景江的去世,我想事情不会发展成这样。”班主任推测两者离不开关系,一个人突然去世,身边的人再去世的概率就多了几倍。
“只能说造化弄人。”成丰虽跟着感叹可惜,心情却毫无波动。
“最惨是孩子的妈妈。”
“是啊,可怜的家庭。”
成丰电话响了,是校长。
“喂,什么事?”成丰毫无尊敬上级的态度说。
“你过来我这一下,警察快到了。”
成丰的心砰砰直跳,随后说,“要叫班主任吗?”
“不用。”成丰挂完电话。
“我过去校长那里一会,等下如果没有回来,我们的课就调一下。”
“好的,是又发生什么事吗?”
“没有那么多事发生,我回来再和你说。”成丰去洗手间解下手,用清水冲洗了一下脸,他看着破旧的大镜子,这段时间自己没睡好,爆了许多小痘痘。
“我们先坐吧。”校长说,成丰坐在这真皮的沙发上,身心一下就放松,办公室那硬梆梆的椅子真比不了。
“有什么线索了吗?”
“没有的话他们也不会过来。”校长自顾自的处理一些文件,头都没抬。
“我和班主任说了这件事,她很震惊。”
“不震惊就不正常了,我现在就像活在电视剧里,不知道能活到第几集。”成丰点起香烟,校长继续说,“真不知道他老婆怎么样,虽然这不归学校管。”校长摘下眼镜揉一揉,工作结束,他开始煮水泡茶。
“不知道,我没去过她家里。”成丰不难想象那家庭氛围,已经不能称之为家了。
东原警队已经到了,一样穿上便衣。如果是和他们有关,应该会传唤他们到局里,不用每次都过来学校。成丰这样分析,一会他们就上来。
“五楼没有电梯,真是够累人的。”只有东原一个人来。
“辛苦了警队,没办法,这栋楼是三十多年前建的,建筑师眼光看得不够远。”
“偷工减料的工程。”成丰给他倒了一杯水,顺手把门关了,他一口喝下去。阳光照射在桌上的盆景上,映出一片绿光。
“经过一天的调查,我们已经找到证据,证明是酒驾!”东原拿出手机说,“这是南河桥不远一家商铺的监控。”
两人看着视频,时间是半夜三点十五分,路面没什么车辆,紧接着远处有一辆车迅速过来,车子碰到了人行道的小台阶,方向失控后直冲护栏,石板的护栏抵挡不住这冲撞力,车子就冲进河里。
“真是惨状!”成丰不忍再看。
“这里是距离吊车现场一百多米的上游。”
“在水里漂这么远?”
“是啊,河里这个月水势汹涌。”东原收回手机,喝了一杯茶,“哇这茶不错。”他再喝一杯说,“他老婆说孩子出事后,跃生近来每天都有喝酒,喝得醉醺醺的才睡过去。”
“借酒消愁。”
“真是够倒霉的,祸不单行。”校长感叹。
“是啊,人总是不愿接受现实,在拒绝中自我摧毁。”东原也应付一下。
“那晚有人和他一起喝酒吗?”校长忽然问,问了成丰最不愿意提的。
“这也是我过来的原因,我们根据路面监控,他当晚有去了一家叫浪吧的酒吧。”
“那里我去过一次。”校长说。
“校长也爱去这种场所?”成丰觉得那家酒吧的档次还是低了些。
“我也需要交朋友啊!”校长说,然后停止这个话题,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
“当晚还有他的朋友。”东原抬起一道眉毛看向成丰,“是你和他喝酒的吧?”
“嗯嗯。”成丰点点头。
“是你啊,你当时怎么没有说?”校长用手指着他,好像不在学校里,其他行踪也要跟他汇报一样,成丰最讨厌别人用手指着他,回瞪了过去。
“是我没错,可我十一点就回家了,他还在里面,我并不知道他喝到几点。”成丰在东原面前,还是实话实说。
“这个我问过服务员了,他们凌晨两点半就关门,差不多关门时跃生才走,是你付了酒钱吧?”东原还插一句,“那个老板硬得像一块石头。”
“是的,我手机还有记录。”成丰拿出来给他看。
“可他后面还继续喝,点了一瓶洋酒,也是服务员说的。”
“他不可能一个人喝那么久吧?”以他的酒量,成丰离开时已经够了。
“服务员说差不多十二点时,还有另外一个人和他喝酒,可惜当晚酒吧爆满,没有人记得那个人的长相,只知道是一个有啤酒肚的男士,两人聊得很起劲,还互相搂肩膀。”东原摸了摸自己的腰围,“你们当晚还有约其他朋友吗?”
“没有,他也没说。”成丰不知道这个神秘啤酒肚男是谁。
“那就是在酒吧碰到的熟人,反正就是喝醉了,半路上出车祸。”东原直接总结,看来事件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我当时有劝他不要喝太多,也和前台说注意一下他。”成丰解释,自己还是很关心老友的,可这些并没有阻止他出事,成丰见到他那一晚,有一种他“活不久”的预感。
“他当时情绪怎么样?”
“一开始就垂头丧气的,后面喝着喝着就一直胡言乱语,相当不好。”
“哦,自暴自弃的体现,很多失去亲人的都这样。”
“我有开导过他。”
“你没做大人,你无法感同身受。”
“冒昧问一句,家属会起诉吗?像成丰这样和他喝过酒的。”校长终于开了口。
“他是有劝酒的,应该不会被起诉才对,况且,一个人想喝醉,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
“我当晚应该送他回家。”成丰自责起来。
“他那天晚上晚饭后还打了电话给我,说有事要和我商量。还有他儿子那条命的赔偿,甚至要告学校的设施问题。”
“他如果真的告学校,我们会尽量补偿他。”校长知道人都已经死了,才这么慷慨的发言吧。
“现在他老婆已经奔溃了,没那个精神去管这些了,等事情过一段时间。那个神秘人如果查到是谁,我再告诉你们吧。”
“真是太麻烦你们警方了,下次有事直接打电话就好,不用每次跑来跑去的。”
“你是嫌我烦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警队!”校长口是心非,在他心目中,校长的地位可是比警察还高的。
“那不就好,我想怎么通知就怎么通知!”说完起身,东原拍了拍成丰的肩膀,在他耳边说,“跃生要和我说的事好像有一件和你有关,你有什么线索吗?”
“我……我不知道。”成丰假装犹豫一会说,东原放下放在肩膀的手。
“想到什么再告诉我。”
“一定的。”
成丰看着楼下的警车驶出校门,事情算是归于平静。
若自己被冠上陪朋友喝酒导致车毁人亡的头衔,这是最不能接受的,他塞进排气筒那小石头就像推倒了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一发不可控制。
回到教室里,景江的空位一直没有补上。啤酒肚男子是谁?只是酒吧碰见的熟人吗?成丰有必要再去酒吧一趟,说不定自己能找到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