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假七天成丰没有约到乐云，假期正是学生练舞的高峰期，成丰很想去舞蹈室看看，穿着芭蕾舞服装的乐云是怎么样？他脑海中浮现出了各种颜色服装的幻想，又觉得还没好到那个程度。
和几个高中老友聚聚，大家对他回来教书表示是明智选择，外面疫情形势谁也看不准，很多做生意的估计今年是赚不到钱了。有人说他胆小怕事，这么快就打退堂鼓，回来老家躲避。可不管大家怎么说，他坚持自己的选择，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处境，况且现在也没什么不好的。
假期回来第一个星期，周三上午最后一节，二年级上思政课的老师临时有事，让成丰帮忙代课一节。在这里一个老师，除了音乐和体育课，其他课程都可以随时代替。多数教师为了赶自己的课，会在非主科目上讲自己的课，搞得一些学生心有怨气。尤其是一周才一节的体育课，只要被替代掉，总有学生提出抗议，抗议的学生里，大多数都是成绩一般的，很想去操场玩的，成丰却很佩服他们这样的勇气。
教室就在楼下，下楼梯转个弯就是三楼的二年一班。来到学校不久，他便注意到二年一班的蓝色窗户。每次经过都会刻意望一眼，一个关于窗户的故事。
这个班只有42名学生，也是二年级全部人数。
他从教室门口一跃跳到讲台，身轻如燕，“大家好！”他语气轻松，学生们看着成丰的动作，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
“你们的老师临时有事，请我过来，这节课大家就自己复习吧。”他带的课本显然用不着。
“复习？”前面的学生说。
“是啊。”
“复习什么？”
“有什么就看什么。”他拉了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
“那我们可以说话吗？”
成丰做了一个安静的动作，看了外面的走廊，然后笑嘻嘻的说，“可以，你们随便聊，不过要小声一点！”
学生们很开心，“哇”的一声。
“我都说了要小声！”
他自己带了一本撕掉封面的小说，这样学生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书。思政课是一名女老师，叫芳明，平时和她有来往，也是本镇人。成丰一边看书，一边注意走廊有没有领导过来。学校有规定，即使是代课也不能在教室里玩手机。
过了一会，成丰就瞥见对面楼巡逻的领导，好像在盯着这边看，一动不动。
而行政五楼中间，视野可以看清一半以上班级的上课情况，那便是校长的办公室，这里是办公室的死角。
学生们越来越放肆，吵闹声实在太大，许多人压根就没看书，只有前前后后搭话，说个没完。学生总有说不完的话，这一点哪个时代都是一样的，有的还安静地下着象棋，在一个破旧的笔盒上。
“大家安静，安静点！”成丰合上小说，把书扔在讲台上，粉笔灰飞舞，他挥挥手。
吵闹声瞬间安静下来，成丰指了指对面的领导，“你们自己看！”
学生们望过去，那尊不动的雕像还在那里，监视着他们。学生的眼神像是看到恐怖的东西，也就是大白天活见鬼了，这样形容一点也不为过，这些颇有威慑力的领导在学生心中，都是不可靠近的生物。
有的马上正襟危坐，有的伸伸舌头低下头，气都不敢喘一声。
“不如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吧！”他站在讲台前，黑板写下安静二字，教室里已经安静下来，只有个别搬动椅子的声音，已经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成丰没有说话，他的左手指了指左边的窗户，那里既没有蜂窝也没有鸟窝，只有一扇窗，蓝色玻璃固定在铝合金上，而其中一面玻璃表面有一道裂缝，若没有金属固定住，玻璃就会分成两块了，玻璃有一米高度。这种玻璃是上世纪生产的，外观华丽如海洋清澈，现在已经停产。
“你们知道这条裂缝是怎么来的吗？”学生们看向那裂缝，可能在他们来这间教室的时候，裂缝就已经存在了，谁去在乎一个玻璃窗呢？
“以前我也是在这里读书的，读四年级的时候，那时是在四楼，也就是上面那一层。那时的我们可没有你们现在那么多的玩具，大概是二十多年前了。”对于二年级的学生来说，那是很遥远的过去。
“我们中午都会提前到学校里，我记得当时上课时间是下午两点半，我们大多数男孩子都会提前一个钟过来，当时很流行在走廊里踢‘足球’。”
“足球，足球我们也喜欢踢，可体育课太少了！”说话的是一个戴眼镜的胖子，成丰很难想象他带球进攻的样子。
“老师，不如带我们去踢球吧，操场就在下面。”说到玩，大家都活跃起来。
“这里说的足球是打双引号的。”好像有些学生听不明白，打双引号有什么区别？
“就是其他可以代替足球，可以踢的东西。”一个女生给大家解释道。
“说得对，例如口香糖盒子，零食里的奥特曼人偶，或者电池。分成两组，便可以在走廊里踢了，两边也都有守门员，走廊地板上的线条刚好可以使用。”
“学校都不允许我们在走廊上奔跑呢！”也是戴眼镜的胖子说话，看来他很喜欢运动，想甩掉身上的肥肉。
“学校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成丰说，他像说了一句空话，那时候可没有这样的规定，说是着想，多半是怕受伤出事，学校要负责任。
“以前有一次下雨天，走廊里积了点水，有同学玩的时候摔断了腿骨。”学生中有人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们就这样踢着玩，直到老师来或者铃声打响，才回到教室里。”
“那你说这个窗户有什么干系？”胖子把“关”发音成“干”。
“呵呵，有一天中午，我比平时早到学校，当时只有几个男同学到，带着奥特曼人偶的同学还没来。我们找来找去，只有一块旧电池，从讲台上的钟表里拆下来，踢完再给装回去。”有学生哈哈笑，像听一个出乎意料的笑话，他也觉得很有笑点。
“那时我脚力很大，轮到我开球，踢的时候没控制力度，一脚就这样飞过去。”成丰在讲台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电池迅速在空中高速旋转，直接飞出了走廊，我们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心想这下坏了，是砸到下面的玻璃了。我赶快跑过去看，电池已经不知道飞到哪，只见窗户上出现一条长长的裂缝，玻璃并没有碎开。我和其他人说，大家都保密。过了些日子，每当我经过这个地方，都会留意这窗户，裂缝依然在那里。”
“玻璃裂缝不会自己愈合的。”胖子说。
“老师你以前真是调皮啊！”小女生说。
“是啊，你们看，过了这么多年，那裂缝还在这里，故事讲完了。”成丰一气呵成，话音刚落，铃声就打起来了。
“耶，放学咯！”
“好了同学们，回家吃午饭去吧！”他擦掉安静二字，孩子们快速收拾东西，放学的兴奋节奏，在哪个时代都是一样的。他将小说对折塞进屁股口袋里，也开心的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