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昏昏沉沉，脑袋里像是被硬塞进了一块铅。
王娴睁开双眼，红木色的格子窗外，月牙已在天边，而她正光着身子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愣了约莫三个呼吸，王娴发出尖叫，随后飞快捂住嘴巴，泪水逐渐盈满，开始在眼眶打转。
衣裤散落在床下，她借着被单遮掩，弯腰捡起后迅速穿好。
领口弥散的烟味逐渐唤醒了王娴记忆。
早上和周诗韵达成协议后，分道扬镳，她离开了海公庙，磨磨蹭蹭回到家，欣喜的发现董亮竟然不在。
婆婆告诉她，董亮和他那帮发小喝酒去了。回村的这几天，董亮除了在家，就是和发小们混在一起，同发小们喝酒吃饭，次次都是他买单。
董亮有钱，至少在他的发小们看来。可她却知道，自己丈夫从不工作，全靠她挣钱养家。只不过每隔两三个月，丈夫都会突然多出一笔五千到一万不等的收入，正是这笔持续不断的收入，时刻令她提心吊胆。
一直等到下午五六点，董亮才回到家，身后跟着赵军。
董亮对她说，晚点去赵军家吃火锅看球赛，让她陪着一起去，说完就进里屋换衣服了。
她瞟了眼赵军，赵军也瞟向她，两人目光一出即分，公婆都在她也不好和赵军说什么。
到了赵军家，赵军支起火锅，拿了瓶老白干和董亮一边喝酒一边看球赛。她酒精过敏，不能喝酒，董亮随手递给了她一瓶饮料。她喝了口后，便觉困意涌上大脑，之后就没了记忆。
所以，这里是赵军的家。
屋里床上，王娴反应过来，难不成董亮突然来了感觉，在发小家里和自己睡了？
摸了摸下面，并没有异样，也无往日的痛感。
这时，从屋外传来声响，依稀能听见有人在说话。
是董亮。
定了定神，王娴起身下床，开门走了出去。院子里，她看见两个正在抽着烟的人，一个是董亮，另一个是赵军。
她暗松了口气。
“亮子。”她低低唤了一声。
董亮转头朝她看来，目光森幽，唇角弯起意味不明的笑。赵军头转了下，却中途止住，没有看她，从侧面看表情略显不自然。见此情形，王娴脸微微泛红，难不成丈夫真的在大军家里和自己做了。
“娴子，我走了。”董亮从台阶上站起身。
嗯了一声，王娴只当董亮在唤她，于是低着头，驯顺地来到董亮身边，跟着向外走去。赵军蹲在台阶旁抽烟，没有起身来送。
快到院门口时，董亮突然停住脚步，回身看了眼了眼她，又望向赵军，目光透着一丝玩味。
王娴下意识地看向赵军，这才发现赵军眼眶通红，像是刚刚哭过。
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她心跳升起，心跳陡然加快。
海公保佑，海公保佑。
保佑我平安无事，计划顺利。
就在她暗暗祈祷时，赵军用力甩掉烟，双膝直挺挺地向前跪下。
“亮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我真的再也不敢了！”赵军哭着大喊，边喊边对董亮磕头。
夜风在耳廓游走，王娴无法控制地轻颤起来，额头冒出冷汗，心脏的每次跳荡仿佛都能震碎胸膛。
“说什么呢兄弟，我不是已经原谅你了吗？”董亮声音柔和，站在原地没有动，“你可是我最亲最好也是最信任的兄弟，偶尔犯点小错，我肯定不会放在心上。”
赵军用毛茸茸的手臂擦去涕泪，期盼地问：“那……能删了吗？那些视频？”
“你觉得呢？”董亮玩味道：“这么精彩的视频，换成是你，你会舍得删？”
什么视频？
王娴只觉胃开始翻滚，剧烈的恐慌让她难受得想要吐。
脖颈后方突然一凉，有什么东西覆上了她的脖子。
那是人的手掌，指节分明，掌心宽大，大夏天里却寒得像快冰。
感觉到丈夫的手掌正在像给动物捋毛般摩抚着自己的脖子，王娴浑身上下冒出鸡皮疙瘩。
“娴子，你手段挺高呀。”丈夫的声音轻飘飘地吹过耳边，“居然想到用仙人跳，骗这个傻子拍下视频，让他听你的。不愧是我的女人，厉害厉害，难怪他们都喊你嫂子呢。真是个小坏蛋，差一点点就成功了。”
泪水在眼眶打转，王娴后背绷紧一动不动，嘴唇死死抿着，忍着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或许你不相信，我其实挺欣慰的，因为你终于开始变成和我一样的人了。”熟悉的手掌一遍遍捋过后脖，丈夫语气变得轻快，“所以，我决定今晚给你好好上一课。刚才那一觉，睡得挺舒服吧？”
“刚刚……你给我下药了？”王娴的面颊剧烈抖动，泪水涌出，“你到底做了什么？”
“你不是拍了赵军打算侵犯你的视频吗？正好，我帮你们完成了剩下的那部分。这样才算有头有尾嘛。”朝她挥了挥手机，董亮压低声道：“别哭嘛，我肯定不会让别的男人碰我的女人。不过，要是被别人看到视频和照片，比如你的同事、朋友、村里人，恐怕他们就不会这么认为。毕竟视频里面，你和我的好兄弟大军两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什么都没穿，睡得还都很香呢。”
看向跪地不起的赵军，王娴被一股浓烈的寒意吞没，原来她和赵军都被董亮下了药。
董亮是怎么知道的？赵军告诉的？还是他自己发现的？
“对了，今早你去哪了？”
丈夫幽幽的声音钻入耳蜗，化作一只手，握住她心脏。“就去了海公庙。”她只觉得喘不过气来，声音紧张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
“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遇到个女人，和她聊了会儿天。”
“那个女人，你之前认识吗？”
“不认识。”王娴没有丝毫迟疑说道，却忍不住咽了口唾液。
“是吗？”丈夫的腔调里多出一丝耐人寻味，手向前伸出，扳住她的下巴一点点向后扭转：“也是，在台市做生意的女老板，你当然不认识。不过，你应该认识阿言吧。”
王娴脑袋嗡的一声，侧目望去，男人的眼神填满了狰狞与冷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她下意识想要躲避，却被董亮狠狠拽过来，猛抬膝盖顶向她小腹。
难以忍受的剧痛从腹腔扩散，她蜷起身体，肠胃到脾脏仿佛都开始崩裂。
“别打我，别打我，我和阿言早就没有联系了……”
她无力地抱着丈夫双腿，试图狡辩，然而丈夫接下来的话却将她彻底踩落深渊。
“没联系她会约你去海公庙见面？你微信里的阿言，其实就是第一天晚上出现的那个女人吧，周诗韵周总，做房产销售的女老板。看来你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你们白天在庙里密谋了那么久，真以为老子什么都不知道啊？”
“听说你走之前还向海公祷告？呵呵，你觉得海公会保佑你这种双手沾满鲜血的罪人？”
“娴子，你生是老子的人，死是老子的鬼，想离开老子等下辈子吧。”
他什么都知道了……
王娴绝望地松开手，任由丈夫抓住脚踝将她甩向院子另一边。
早上在海公庙里，周诗韵走后，她一遍遍向海公祈愿，希望能保佑她顺利离开丈夫。
从此往后，她定会洗心革面，立长生碑，日夜元宝供奉。
然而像她这样的人，不下地狱就已是万幸，又怎配得到海公的庇佑？
“你妈已经死了，知道那件事的人就只有我们，你居然还想离开我？你忘了？我们是一体的，是一体的！”
男人的拳脚如狂风暴雨般笼罩而来，十多年来头一回，王娴觉得似乎并没有那么痛了。
……
来到漩村的第六天，周诗韵终于睡了个安生觉。
醒来时，已经快十点。
‘在吗？’她给故里发了条消息。
很快故里回复：‘在，你刚醒吗？’
‘嗯，好几天没睡得这么香了。’她说。
‘那挺好的，看来你之前的心结解除了，这其中该不会有我的功劳吧？’
看着故里发来的夸张表情包，周诗韵唇角微微上扬：‘看来有机会，我得好好感谢你才行。不过距离真正解开，还需要一点时间。我想，等它解开的那一天，你应该也会很高兴。’
‘那是当然，必须得替你高兴。’
周诗韵没有继续回消息。
倘若那个真相，真能证明许平和是无辜的，故里，也就是许宁一定会欣喜若狂吧。
然而获知真相前提是，她得先帮王娴离开那个男人。
随手打开一个软件，她再次输入“宁市德忠房屋中介”，弹出来的信息里有经营者的姓名，股权占有率百分之百。 没有任何一条信息，与董亮有关。
她其实也有点好奇，现在信息这么便捷，董亮的发小们，漩村的村民们，难道就不会上网查一下？
从远处传来阵阵警笛声。
拉开窗帘，就见几辆警车正沿着环海公路，向村外驶去。
盯着望了会儿，她转身走进了盥洗间。半个小时后，她来到民宿一楼，大厅里空荡荡，只有老板徐清一个人在前台玩着手机。
“早啊。”周诗韵打了个招呼。
“已经不早了。”徐清抬起头，“看来昨晚睡得不错。”
“是啊，总算适应你家民宿了。”周诗韵笑笑，“对了，其它人呢？”
“新来的客人出去航拍取景了，宋婶她们去看热闹了。”徐清道。
“什么热闹？”
“刚才警察来了，据说是抓到了石尸案的真凶。”
“凶手是谁？”
“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徐清晃了晃手机：“我也是从群里看的，被带走的，据说是漩村的村支书，董冠义。”
周诗韵愣住，莫名的，一股寒气从背后升起。
“怕不怕？”
“什么？”
就见徐清微微摇头，嘴角浮起些许苦意，“这要是被坐实，恐怕短时间内都没人再敢来漩村。更别说留宿了。”
“确实，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周诗韵喃喃。
在她的私下揣度里，石尸案和许平和强奸案，兴许存在着某种关联。可如果董冠义是石尸案的凶手，那难不成，当年的强奸案也是……
“对了，早饭还没吃吧？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老板还会做饭？随便做点吧，我就当早中饭吃了。”她抬起头道。
“可不能随便，你是我们筑心唯一的长住客，难得今天有时间，得给你整一顿丰盛的，感谢周小姐续住。”
看向徐清进入后厨的背影，她笑着摇摇头。
徐清刚才的话里，隐约透露出一股别离的意味，或许是认为她会因石尸案嫌疑人的特殊身份而选择退房离开漩村吧。
餐食果然如徐清承诺的一样丰盛，有鱼有虾，总共六个菜，就是等待的时间有点长。
将菜送上来后，周诗韵邀请徐清一起，徐清推脱说有事要出去一趟。
边吃着午餐，周诗韵一边刷着手机。短视频私信里，王娴的头像沉默着。而她昨天委托的那名朋友则发来消息，说已经约到一个知晓德忠房屋中介内幕的朋友，准备吃饭的时侯向对方深入了解一下。
周诗韵回复说不用这么麻烦，只需要替她搞一个权威证明，证明德忠房屋中介是经营者本人全资控股，和别的人没有任何关系就行。
朋友发来语音说，你难得找我帮忙，不能这么敷衍，这个人情一定要让你欠得心服口服。
笑了笑，周诗韵回了一个大恩不言谢的表情包。
她的确很少欠人人情，能用钱解决的事，绝不浪费时间请客吃饭，尤其对是异性。
这也让她在圈里拥有了难得的口碑和名声。也是靠着这样的名声，她才能从容游走在男性主导的房产行业内，进退自如。
一直吃到下午一点多，一桌的菜才刚刚消灭一半。
就在这时，从门口传来风铃声。
民宿的门被推开，几个男人走了进来。周诗韵只当是来住店的客人，正想着给徐清打电话，其中一人走了过来，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皱了皱眉，周诗韵打量起对面的男人，约莫三十大几岁，很瘦，戴了副黑框眼镜，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端详着她，说不上来的感觉。
“一个人吃这么多菜啊，真奢侈啊。”没等她开口，对方率先发话。
“请问你是？”周诗韵问。
“你不认识我？”男人问。
“抱歉，不认识。”周诗韵道，手已经悄悄伸向一旁的包，里面有防身用的喷雾剂。
“别紧张哈，我没恶意。”男人瞥了眼她的手，随后歪了歪头，“那这几位，你认不认识？”
抬起头，周诗韵目光扫过男人身后那几个人，心头咯噔一跳。其中那个脸上有疤痕的男人，正是她刚到漩村那晚，王娴身边的男人，后来在老街咖啡馆外，对方还监视过她一段时间。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身份呼之欲出。
男人托了托镜框，微笑道：“你知道吗，我们漩村自古就有神明庇护。那个神明呢，专吃作恶的人。所以我劝周小姐，还是早点离开漩村为好。”
“我是恶人？我作什么恶了？”
“你自己说呢？微信搞个假名，整天和我老婆聊天，挑拨我们夫妻关系，还专程跑来漩村，试图拆散我们夫妻。你这不是作恶，又是什么？”
董亮说完，他背后几个男人就已经冲她骂了开来，各种污言秽语，外加威胁。
“你自己对王娴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王娴人呢，她现在在哪？你有没有对她动手？”看着露出肆无忌惮笑容的男人，周诗韵心底渐渐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我老婆当然是好好的在家里。我会对她动手，笑话，全村人都知道我最疼了吗。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几个男人纷纷附和。
目光落向被王娴称做大军的男人，见他面无表情跟着附和，周诗韵心中的不安越发浓烈。
“董亮，现在是法治社会。只要警方介入，你家暴的事怎么也瞒不过。这样吧，我们报警，让警方来处理。”周诗韵冷静地说。
“你就这点本事？”董亮笑了，他打开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王娴一脸冷漠地说道：“周小姐，请你别再挑拨我和我丈夫的感情，我们俩好的很。我是不可能喜欢女人的，请你自重。”
“原来她喜欢女人。”
“真是恶心，一个女人居然打另一个女人的主意，还想拆散人家家庭。”
“现在有钱的女人太乱来了。我明天就去把这事发网上，让网友们评评理。”
啪！
周诗韵猛一拍桌子，“董亮，你自己是什么人你自己心里清楚。真以为我没有你的把柄？”
“什么把柄？”董亮笑嘻嘻问。
“非要我当着你兄弟的面都说出来？那好吧。”沉默片刻，周诗韵还是向前凑近，压低声说：“你一个无业游民，却对外宣称自己有公司，是宁市来的老板。为了虚荣心，对全村人撒谎。”
事到如今，她也顾不得藏着掖着，视频里王娴说出那番违心的话，显然是被董亮胁迫，得先把王娴救出来，避免进一步人身伤害再说。
“果然，被他说中了。”董亮脸上露出玩味之色。
他？谁？
周诗韵没来得及深想，董亮已经笑了起来，“口说无凭，你说我的公司是编出来的，拿出证据。”
这一下轮到周诗韵不淡定了，她没料到董亮竟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声说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她没有开口，思索着该如何应对，手心微微发汗。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董亮脸上笑容越来越浓，身后的男人们则已开始起哄。
就是在这时电话响了，是她拜托帮忙的那位朋友。
“喂。”她接通，平静地问：“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朋友发出一声道：“没想到啊，德忠房屋中介的经营者，居然不是真正的持有人。”
手心猛地捏紧，周诗韵微微心跳加快，声线依旧平稳：“怎么回事？”
“我正在吃饭的朋友疫情之前曾想入股德忠，和德忠老板提了好几次，对方都没答应。后来混熟了，有次吃饭德忠老板喝多后，告诉他，自己手里其实只有少部分股份，绝大部分是帮人代持的，真正的幕后老板好像是他长辈一个老友的子侄。我这朋友不信，对方给他看了手机里的股权代持协议，以及公证书。”
“真正的大股东是谁？”周诗韵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
“他也不知道。对方没给他看，还再三叮嘱他不要张扬。得亏我拿出藏了多年的茅台，朋友才肯告诉我。周总，这个人情够可以了吧？”
“可以。”
挂断电话，周诗韵深吸口气，抬起头。
“你是想看这个吗？”对面的男人微笑着打开手机，照片中，赫然是一份股权代持协议。
……宁市德忠房屋管理有限公司…… 董亮，占股96%……
一瞬间，周诗韵只觉心口被狠狠砸了一拳，浓烈的无力感将她淹没。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王娴提到董亮，光是字里行间，都蔓延着恐惧。
这个人明明就是中介公司真正的持有者，却连自己老婆都还要隐瞒，并且一瞒就是这么多年。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真想隐瞒，为什么不对所有人隐瞒？
风铃声再次响起，几名民警走了进来，犀利的目光扫过董亮等人。
“有人报警，说有人在民宿里闹事，是你们吗？”
“怎么可能，我们就是聊天而已。”董亮向民警们笑了笑，随后转头朝向周诗韵，声音压低几分道：“你说是吗，周小姐？放心，我不会和民警提你和我老婆的事。你也不想这件事闹大搞臭名声吧？前提是，到此为止。”
“真的没事吗？”民警严肃地问，“你们在谈什么？”
“就是谈点生意上合作的事，我介绍一下，这位是你们台市知名女企业家，周诗韵周总。”董亮站起身，笑呵呵说道，目光依旧朝着周诗韵，“合作愉快？”
“他说的是真的吗？”民警同样看向周诗韵。
良久，周诗韵点了下头，道：“是。”
“走了，有人报假警。”
“可能也不是报假警，有人搞错了吧。”
民警来的快去的也快。
董亮也带人走了。
周诗韵呆呆坐在落地窗边，午后刺眼的阳光从满桌的碗碟折射而出，却尤显冰冷。
她没能抓到董亮的把柄，反而被董亮拿捏住了七寸。
想到几个小时前和故里的聊天，她只觉无比讽刺。
她和王娴究竟是哪里暴露了？
董亮提前准备好了那份代持协议，显然早有准备，可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所准备的“把柄”。
这件事，她没和任何人讲过， 包括王娴。
宋婶不知何时回来了，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喋喋不休地说着上午发生的事，一个劲为董冠义鸣不平，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疲惫不堪。
门口的风铃声再一次响起。
宋婶收拾碗筷，跑了过去，一阵寒暄过后，似乎开始给客人办理入住手续。
一束目光投来。
周诗韵沉浸在对这几日的复盘里，没有理会。
可那束目光似乎并不自觉，长时间停留在她身上，她不耐烦地转过头，那是一个背着军绿色旅行包的中年男人，四五十岁的样子，身旁还跟着年轻人。
她依稀记得，刚来筑心的头一天，似乎遇见过这个人，不过后来再没见到。
中年男人一边望向她，一边和年轻男人说着什么，似乎从年轻男人口中得到了某个答案，中年人微微点头，随后径直向她走来。
她移开目光，起身就上楼。
中年男人在她身前停了下来，拦住她的去路。
深吸口气，周诗韵正要开口，中年男人问：“你好，请问你是周诗韵周小姐吗？”
“没错。”周诗韵淡淡道，说完便向前走去，心里有些不耐烦。
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以前，是不是当过报社记者？”
猛然停下脚步，周诗韵转过身，仔细端详起面前的男人：“你怎么知道？”
“所以，也是许宁邀请你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