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周诗韵有些发愣,贺家海笑了笑:“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贺家海,是一名警察。许多年前,我们曾经打过交道。听我同事说,他刚才出警的同事提到你的名字,我就猜会不会就是你。”
愣了许久,周诗韵才回过神:“我们打过交道?可我怎么好像没印象。”
“我认识你,你不一定记得我。”贺家海道:“十三年前的许平和强奸案,就是你率先发表在报纸上的吧。许平和被捕后,我打电话向你询问过一些细节,你告诉我许平和曾经写过一篇名为《海怪》的小说,小说里藏有许平和为妻子复仇的愿景。”
记忆深处的某段模糊场景被撬动,周诗韵脱口道:“你就是当年那位警察?”
“是我,看来你还有印象。”贺家海微微点头,“你现在不做编辑了?我听我同事说,他们称你周总?”
“我目前在市区开了一家公司,从事房产代理销售。”
短暂的情绪波动后,周诗韵恢复镇定。她对这位贺警官的印象,更多停留在当年在电话里劝说自己放下执念,不要再去深挖许平和一案。可惜她没能做到,心底深处,她一直没能忘记许平和父子,以及那个被绑在床上的可怜娴子。
“你刚才提到许宁?什么叫他邀请我来?”周诗韵问。
“难道不是他邀请你来的?我还以为你也是……”贺家海挑了挑眉,“那你为什么会来漩村,隔了这么多年,偏偏在这个时侯。”
周诗韵道:“原因有点复杂,大概是因为王娴吧,就是许平和强奸案的那个受害者。两个多月前,我加了她好友,和她聊天,发现她遭受了很严重的家暴。可能因为当年的事,我一直耿耿于怀,所就想着见她一面。”
“原来如此。这要放在许宁的小说里,你应该算是一个变数吧。”贺家海半开玩笑道。
“你也知道他在写小说?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难不成许宁现在岛上?也在漩村?”周诗韵问。
“没错,他就在漩村。”顿了顿,贺家海道:“你住的这间民宿就是他在三个月前开的,他是这的老板,你该不会还没见过他吧?”
“什么,许宁是筑心的老板? ”周诗韵差点叫出声,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可老板不是徐清……”
声音戛然而止,周诗韵愣住:“徐清,没错,就是他第一部小说里主角父亲的名字。”
“看来你对他也一直很关注。”贺家海道。
“嗯,我知道他笔名叫故里。”
心底的骇浪一阵高过一阵,周诗韵怎么也没想到,十三年前,因为愧疚而在暗中守护了一段时间的不幸少年,这些天竟然一直就在她身边,带她去海公庙,请她吃当地特色,与她谈笑风生,明里暗里切换身份和她聊天。
他是不是早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猛然间,周诗韵想起一件事,她之所以会想到利用“公司”这一把柄,就是在许宁有意无意的提醒之下。
非但如此,她这些天所做的一切,几乎都处于许宁视线当中。
包括她和王娴的密谋。
难不成将一切告诉董亮,导致她计划失败,被董亮拿捏的人就是……下意识抬起头,周诗韵望了眼吊顶一角的监控。
“你没事吧?”见周诗韵脸色有些难看,贺家海不由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不通一件事。”
“什么事?说来听听。”
沉默片刻,周诗韵将刚刚所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仅略去了她被威胁名声的那段。
“股权代持协议,难怪。”贺家海若有所思。
“怎么了?”周诗韵问。
“我听说了一个传闻。”贺家海同样没有隐瞒,“董冠义这些年,陆陆续续向宁市汇款,总金额接近两百万。”
“这笔钱是汇给董亮?不,是汇给那家房产中介的。”周诗韵自言自语盘算道:“开中介公司花不了多少钱,就是前期成本,房租水电人员工资,外加一些公关费用等等。不过德忠在宁市规模不小,有十几家,确实需要资金周转,这几年行情不好,规模才有所缩减。总之,这两百万能对得上。”
微微点头,贺家海道:“要查出这笔资金走向,其实也不难。”说着,他看了眼在一旁偷听多时的陈江,“小陈,这事交给你来查。”
“是。”陈江一脸惊喜地转头去打电话。
“可他为什么要隐瞒?”周诗韵喃喃。
“什么隐瞒?”
“王娴告诉我,董亮只是表面风光,实际上从不工作,无业在家,连她都不知道董亮私底下还有一个公司。”
“还有这种事?可据我所掌握的信息,村里人都知道董亮是个大老板,董亮似乎也从不避讳这件事。”贺家海道。
“怪就怪在这里啊,偏偏只有王娴一个人不知情。王娴告诉我,董亮每隔三个月,都会收到一笔钱,几千到上万不等。”周诗韵说着,突然想到什么:“难不成是分红?”
“有可能,或许数额也没这么少,只不过王娴知道的就这么多。”贺家海面露思索,“照这么说,更像是有人为了董亮开的公司。”
“但又签订了某种协议,规定董亮不能插手经营,只能每个季度从公司的利润里拿走一笔。”周诗韵补充道:“就像是某种家族信托。”
“那董冠义还真是煞费苦心啊。”贺家海叹道。
看了眼贺家海,周诗韵问:“董冠义真的是石尸案的真凶吗?”
“他自己认罪了,揽下了所有罪名,包括三十年前的几桩谋杀案。以他犯下的罪,死十次都绰绰有余。”贺家海盯着周诗韵,就见到周诗韵眉头微蹙,“怎么,你有什么疑惑?”
“董冠义的哥哥,董亮的爷爷,似乎是叫董冠忠吧?德忠房屋中介……”犹豫片刻,周诗韵道:“我不懂办案,按说我也不该乱说,可我总感觉,石尸案和十三年前的许平和强奸案有着某种关联。石尸案的死者也是女性吧?”
“嗯,并且也发生在十三年前,刚建坝桥那会儿。”凝视着周诗韵,贺家海用鼓励的口吻道:“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或者发现了什么?”
周诗韵沉默。
即便对方是警察,并且似乎和许宁有着某种瓜葛,可也无法消除她心底深处的顾虑。没有人能够明白,当她发现王娴并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王娴时,心底的震惊与悚然。这个真相的发掘,源自于十三年前,她在漩村那晚的所见所闻。除了她自己之外,再没有任何人能够理解和相信。
一旦说出真相,别人只会认为她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就像生意场上的底牌,无论多么迫切,在没有遇到适合交易的对象前,都必须紧紧捂着。
凝视周诗韵约莫七八秒,贺家海说:“周女士,其实你没必要对我有防范。如果我没猜错,许宁初中那会儿被亲戚虐待,匿名报警的人,大概就是你吧。巧了,我就是那个把他送去福利院的警察。”
周诗韵神色稍动。
“不仅如此,我还是十三年前许平和强奸案的办案民警之一。其实我们见过面,当然,你可能没看到我。十三年前,许平和在漩村被捕的那晚,我看到一名女记者悄悄摸进受害者家里,停留了大约五六分钟。我在不远处叫她,她假装没听见,快步走掉了。”
“没错,那个记者就是我。”
周诗韵心跳猛然加速,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那后来呢?你进到院子里没?”周诗韵迫切地问。
“嗯,你刚走我就一个人进去了。”贺家海说。
“你见到王娴没?她是不是被绑在床上?”周诗韵呼吸略有些急促。
“没错。”
“那你救她了吗?”
“我进去没多久,一名同事和王娴的母亲就来了,走之前我割断了绑住她的绳子。怎么了?你究竟知道什么?”
“那你这次来漩村,还没见过王娴?”周诗韵克制着情绪的波动。
“没有,还没来得及。”
“你还记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只能说,还有点印象。”
“如果给你看照片,你能不能认出?”
“那应该可以吧。”贺家海笑笑,“你这口吻比警察还像警察。”
“我给你看两张照片。”周诗韵深吸口气,打开手机相册,将十三年前她拍到的王娴照片,以及几天前在巷口偷拍的照片逐一展示向贺家海,“哪张是王娴?”
“毫无疑问,是第一张。”贺家海没有丝毫迟疑,“我印象很深,王娴的个头接近一米七,脸型是鹅蛋脸。第二张差得太远。”
浓郁的惊喜袭来,将周诗韵淹没,在漩村这座孤岛上,她终于遇到了能与之倾诉隐秘与真相的人,并且对方还是一名警察。
“没错,我也知道,第一张照片上才是王娴。可你知道吗,我在漩村见到的王娴,是第二张照片的人。并且我问了许多漩村人,包括这间民宿的管家,所有人都告诉我,第二张照片上的人才是王娴,他们所认识的,在漩村土生土长,被许平和侵犯的王娴。”
贺家海肩膀颤了一下,随即深深看向对面略显激动的女人,就听她紧接着道:“并且,十三年前的那天晚上,我试图救王娴时,王娴告诉我,许平和不是强奸她的人。可惜,我后来并没有选择相信她。”
“难怪。”看了眼难掩苦意的周诗韵,贺家海自言自语:“他找我来漩村帮他调查旧案,看来他这些年,始终不相信许平和是强奸犯。”
“你说许宁吗,有没有可能,他一开始也不知道。直到这次回漩村开民宿,几天前偶遇了王娴,这才发现?就像我一样,他也发现王娴不是从前认识的王娴。”周诗韵道。
见贺家海没吭声,她打开手机聊天软件,找到了两个多月前的聊天记录。
贺家海接过,“这是?”
“许宁上本书还算火,有黑粉不知从哪得知他父亲是强奸犯,借此黑他。他在书友群里承认了,他父亲许平和曾经犯下过强奸罪。”
仔细看完聊天记录,贺家海将手机递还给周诗韵,想了想道:“的确有这种可能性。 其实我也一直怀疑,石尸案和强奸案存在某种关联,可一直没找到真正的关联之处。不过现在……”
“是王娴。”周诗韵难以抑制情绪的波动,“眼前的王娴一定是假的,那真正的王娴又在哪里?十三年前,并且死者也是女性。”
“你是不是联系不上她了?”贺家海问。
“对,昨天到今天一直联系不上。我怀疑她已经董亮软禁起来了。”周诗韵道。
“想知道石尸的身份以及当年强奸案的真相,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问她。小陈。”贺家海转头招手。
“怎么了前辈。”
“你去董亮家,把王娴带过来。”贺家海道。
“好,要不要联系派出所同事?”
“不用,越低调越好。”贺家海道。
看了眼手机,陆委隆早已将今晚庆功宴的地点发了过来。除了许宁、周诗韵和他外,知道如今的王娴已不是当年王娴的人,或许还有这位陆政委。而十三年前,率队侦破强奸案的也是他。
“您也不和我一起去?”陈江问了。
“我就不去了,我留在这里等老板回来。”
看了眼匆匆离去的年轻民警,周诗韵低声道:“你觉得许宁为什么要故意泄漏我和王娴的计划?”
贺家海没有回答,而是问:“你也看过许宁的小说,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想了想,周诗韵摇头道:“我看不透,而且有时书中人物的所做作为,并不能折射作者。作者只是旁观者,操控者。”
“操控者,确实。”贺家海道:“但你应该也发现了,他每本书都有一个共同的元素,人物角色为犯下过错的父亲弥补罪责。可你知道吗,服刑第三年还是第四年,许平和在监狱里心脏病发,没抢救得过来。听说许平和在里面的日子并不好过,毕竟是强奸犯。”
“许平和死了?”周诗韵只觉心脏被狠狠锤了一拳,下意识拿起手机。
“没用的,我路上给他打过电话,他关机了。估计不想让人联系上他吧。”贺家海道。
“是董亮。”周诗韵脱口道:“他一定是去找董亮了,现在最有嫌疑的人,就是董亮。”
“你和我想的一样。”
“那为什么不去抓董亮?至少可以把他控制住。”
“他背后有人。”贺家海目光闪动,“他能这么多年平安无事,光靠他自己显然做不到。起初我以为只是董冠义,现在看来,有意无意在暗中庇护着他的人,或许不止一个。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贸然去找他,只会打草惊蛇,就像今天上午。”
周诗韵捏紧拳头,半晌,她脸上流露出一丝讽刺,“被信奉了一辈子的神明,却庇佑不了这个村子里真正的好人。”
“这样,我打个电话试试。”
贺家海走到一边,拨通了老友的电话。
“老贺,干得不错啊,没想到这快就破了石尸案。我刚准备给你打电话就被上面喊过去……”
“帮我个忙,想办法压一压陆委隆,或者找个由头暂时把他暂时调离环玉县。”贺家海打断。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来。
良久,老友道:“这件案子已经差不多结了,就差补足证据链条,提交走程序了。凶手的身份是有些出乎意料,可好歹也只是一个村干部,上面希望能尽早平复舆论。”
“万一他不是真凶呢?”
“贺家海 ,人是你查的,旧案也是你翻的,你他妈知不知道你差点捅了多大篓子?好在董冠义供认不讳,你也因祸得福,别呆在那个村里了,赶紧给我滚回来接受表彰。至于小陆,上面对他的能力和政绩很满意,据说已经在考察名单里了。”
电话被老友直接挂断,贺家海深吸口气,转身朝着周诗韵摇了摇头。
周诗韵的眸子微暗了下来。
“现在只能等小陈把王娴带回来,至少我们能有人证。”贺家海道。
“可万一,带不回来呢?”
……
周诗韵的话在一个小时后应验了。
“没找到?人都不在家?”贺家海看了眼垂头丧气的陈江。
“就王娴的公婆在,问他们王娴去哪了,他们也不清楚,说是从昨天到今天都没见到过。他们态度很不耐烦,没说几句就要赶我走。”
“那董亮呢?”周诗韵问。
“他也不在,不过听说下午回去过,一个人回去的,然后接到了一个电话就走了。”
周诗韵与贺家海相视一眼。
“会不会是许宁把他喊走的?”
“有可能。”
“他到底想做什么?如果董亮真是凶手,那他岂不是自投罗网?”
“小陈,和我去村里找一下他们。”
“我也去。”
迎着夕阳,周诗韵骑上不太娴熟的电瓶车,飞驰在漩村的集市、古街和通往老宅的青石板路间。三人假扮成游客,假借不同的由头,挨家挨户寻找着。时间流逝,直到夜深了,依旧没有找到任何踪迹或是线索。
王娴、董亮以及许宁,就好似从未存在过一般,被这个热气蒸腾的沿海村落彻底融化。
沿海公路边,周诗韵筋疲力尽地停下车。
深夜的海水不时涌出低低的笑声,却又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寂静,时光的颗粒感在夜风的吹拂下,仿佛正在悄然磨平。
十三年前,许平和带着许宁返回村里,面对广阔的大海,是否也会有一瞬间体会到久违的平静与安宁?那年强奸犯刑满释放,许平和带着儿子匆匆回到漩村,又是否在逃避那个蠢蠢欲动的复仇念头。
莫名地想到这,周诗韵微微摇头。
一个妻子被侵犯自杀,满怀恨意的丈夫,又怎么可能轻易获得内心的宁静?
哪怕回到漩村,依旧被恶念反噬,成了曾经自己恨之入骨的强奸犯……当然,这是她来漩村之前的想法。
“许平和很爱他的儿子。”她突然说道。
“是啊,又有哪个正常的父母不爱自己的子女。”接话的是陈江,话音刚落,他似乎想到什么,尴尬地看了眼一旁沉默不语的贺家海。
“就是不知道许宁知不知道。”周诗韵道。
“他当然知道。”贺家海开口道。
“也是,父亲被判刑,自己被同学霸凌,被亲戚欺负,甚至遭受社会层面的唾弃。即便如此,他依旧保留下了善良和爱心,回老家开民宿,努力为当地做宣传,每天天还没亮就去海边捡垃圾。他说自己是义工也没错,确实是义工才会做的事。”
“捡垃圾?”贺家海问。
“嗯,我之前早醒,经常看到他四五点骑车去海边,再带着一袋袋垃圾回来。”
贺家海脸上浮起一抹深思。
一旁的周诗韵继续说道:“许平和放弃谋划多年的复仇,选择回村,或许是担心成为杀人犯后,儿子许宁从此孤苦伶仃。可讽刺的是,他后来却成了强奸犯。我最好奇的是,他为什么不提起上诉?哪怕为了许宁也不该放弃才对。”
“他不仅没有上诉,被抓后,他第一时间承认了自己犯下强奸罪的事实。”贺家海道。
“所以,这对父子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在这场看似荒诞的父爱中。周诗韵心里补充道。
信息提示音从手机里响起。
周诗韵没有理会。
嘟嘟的提示音不停地响起,她略感烦躁地打开手机,目光瞬间定格住。
“贺警官,出事了。”
“怎么了?”
“他们说……海公显灵了。”
贺家海接过手机, 闯入视线的是一个聊天群。
“这是我和民宿里几个客人组的群,他们是玩航拍的,平台上粉丝还挺多,我想着以后可能会有业务需求,就加了他们。你们看这段视频。”
打开群里上传的视频,就见天色漆黑,苍茫夜幕下,只余一轮明月悬映大海。
随着航拍视角逐渐向下偏移,刚开始建设的大桥桩基出现在画面中,并且不断放大。
视频里传出声音,像是在和同伴讨论着两个多月前的石尸案。
很快,视频画面定格于桥头工地,稀疏的灯光如云中星辉,却也能够勉强看清楚那是一方悬崖,侧面笔直矗立于大海的峭壁。
而此时,一道人影正在悬崖边探头探脑地游荡,不知在寻找什么。
突然,那人的身体陡然僵住,仿佛在承受某种巨压般缓缓举起双手,痛苦地在脖子边缘摸索,就像是在竭力扒开紧掐住他脖颈的无形巨爪。
下一秒,他向后摔倒,在沙石间手舞足蹈般挣扎,却于事无补,最终被那股看不见的神秘力量拖下了悬崖。
视频里传来惊呼声。
无人机迅速飞移,视角对准悬崖下距离二三十米的海面,黑暗中,依稀能看到水花溅起,随着扩散的波痕逐渐消弭,深沉的海面再无动静。
“这什么鬼?”
“有人跳海了?”
“什么呀,明明是被什么东西给拖下去的。”
“你们听说过海公的传说吗?”
“发什么愣,赶紧上传视频,投抖加。”
公路旁,贺家海面色深沉如水。
“这人该不会是……”
“小陈,你先带周女士先回民宿,找那几个航拍的人问清楚情况。”
“那你呢?”周诗韵问。
抬起头,贺家海遥望向停摆多日的工地方向:“去会一会这位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