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上方的璀璨星光顷刻间隐退成背景,升空的万朵烟花齐齐绽放,盛开,千千万万的火光冲天,花色斑斓,五彩缤纷,整个夜空被照亮,美过晴空烈日,胜于万里无云。
秋千上的人齐齐望着当空的烟花雨,也就在这种时候,他们才能默契的保持正常气氛的沉默,欣赏美景。
顾希景被烟火吸引了所有的注意,眼眸里映出五光十色,眼神几乎可以用含情脉脉来形容。
她并未察觉到身旁一道注视着她的目光。
蒋吾琛已经将注意力从观赏烟花上转移,看着她几乎痴情的模样,觉得甚是有趣,唇角笑意少有的发自内心。
烟花易逝,也仅仅只是灿烂辉煌了片刻,夜幕星河便再次主宰天空,周围隐约传来鞭炮的声音,大抵是小兔崽子们研究着怎么点鞭炮才能最大程度吓到路人。
“你这么看着我,几个意思?”顾希景一偏头,刚刚好的与他打量自己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愣是没觉来那眼神的意味,倒是不见得有一丝一毫的贬义。
蒋吾琛仰头看向星空,片晌说:“以前我看烟花的时候都是一个人,今年却不同,今年有你……所以,今年的烟花齐绽,是我看过最美的一次。”
他这是在夸我,还是在赞赏烟花?顾希景细细揣摩一番,自认为前者多一些,她笑道:“明年还会有的。”
“希望那时候你还在。”蒋吾琛说完立即补充,“还在我的身边。”
顾希景想到跟他打的赌,道:“说起来,我们俩打的赌约可能要提前结束了——我跟沈先生,还有纪先生签的合同快到期了。”
“……合同的事情你告诉过白易扬么?”
“没有,怎么了?”
蒋吾琛摇了摇头,眼底一闪而过狐疑,片刻问:“那你还续签吗?”
“目前为止,我也不好说。”顾希景有想过这件事情,但她习惯船到桥头自然直,等合同到期的那天再考虑要不要续签,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
蒋吾琛道:“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你都得跟我一起捉王八,顾医生,幕后黑手的犯罪证据很难在短时间内收集确凿,你要做好跟我长期联手的准备。”
顾希景没回答他,想着反正也不会一辈子去跟那伙不法分子周旋,倒没什么所谓,毕竟她没爹没妈,不会牵连无辜的人。
欣赏完了烟花,座在院里一时间无所事事了,沉默片晌,蒋吾琛起身,道:“进去陪陪老人家吧,我困了,一会我们就回去。”
“今天是大年三十,你睡那么早干嘛?”
“顾医生你是金刚之躯的夜猫子,我只是个普通人,得保证充足且高质量的睡眠。”
“偶尔通宵一次,你明天去补觉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黑白颠倒不在我的生活范围之内,顾医生,小心猝死。”
“那咱俩一块猝死好了,你不是说死也要跟我一起么。”
“我死,得拉着你垫背,你要死要活,跟我没关系。”
闻言,顾希景霍然起身,瞪他:“你这人,怎么这么骄横?外表俊俏临风小绵羊,原来是个腹黑大灰狼。”
蒋吾琛一听对他概括性的评价,就笑道:“顾医生,我一直是大灰狼,只不过是你眼神不好看不出来,要说小绵羊,那非你莫属,再者,狼是要吃羊的,可惜你吃起来口感不好,还磨牙。”
“…………你吃过?”顾希景没好气的说了一句,话音刚落,就觉来其中的意见实在太不好意思,顿时想移形遁影,或者以光速的速度在脚底挖个深坑大洞,把自己整个人埋进去,藏的严严实实。
蒋吾琛戏谑一笑:“顾医生你这么说,是打算把自己洗干净送到我嘴边么?也好,我厨艺很好的,稍一收拾,撒点油盐酱醋凑活着尝尝鲜也不错。”
顾希景:“……………………”话题越来越不对劲了。
差点要恼羞成怒的顾大医生正打算给他当头一拳,可惜身高多少有点悬殊,她抬头在脑子里计算起最大限度的得逞距离,发现他突然面露痛苦,眼神涣散,身子摇摇晃晃,下一秒,蒋吾琛的整个人往前栽倒而去,带些拥抱的姿势倒在了她的身上。
“蒋吾琛!你怎么了?”顾希景来不及细想,当下拦腰将人环住,察觉到他渐渐无力,急忙搀扶着他坐到秋千椅上,他的头靠在她肩膀,彻底晕了过去。
顾希景环住他的细腰,防止他摔到地上,心脏被惊吓得差点悬到嗓子眼,自言自语道:“不会是人格转换期到了吧?”
怕被客厅里看着春节晚会的老院长发现,她也不敢贸然把人搀扶进去,感觉到他冰凉的皮肤,顾希景立马扯下披肩的大衣盖到他身上,冥思苦想解决的办法。
倒是不大一会,软软倚在她身上的男人有了动静,接而缓缓抬起头,眼里仿佛一汪死水般的死寂。是沈暮辞。
他微微道:“小景,好久不见。”
顾希景呼了口气,悬着的心可算归了原位,一想他上次癫狂的状态,立即警惕起来:“沈先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沈暮辞静静地望着她,表情有些愧疚之意,片晌有气无声的说:“……对不起,小景,是我太自私,我差点害死你,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并没有。”顾希景调整了状态,认真说:“沈先生,上次的事情我并没有怨恨你,也不会因此讨厌你的。”一顿,问,“蒋吾琛他,是不是已经暂时沉睡了?”
沈暮辞缓缓点头,说:“其实这段时间,阿琛一直在强行保持清醒,感知到我要醒来,他每天就睡三个小时。刚才,要不是他放松戒备,我也就不会这么快苏醒过来了。”
“什么?”顾希景张口结舌,原来那段时间蒋吾琛的精神状态那么差,是为了逼着自己不陷入沉睡,那个男人,一直以来都那么坚韧,他只字不提,将承受的痛苦默默压在心底,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让她担心,还是不信任她?
“小景,我们现在在哪里啊?这里不是我家。”沈暮辞环视四周,眼底闪现出一丝惊慌。
顾希景压下心里异样的情绪,指着虚掩的大门,将备用车钥匙塞给他,道:“沈先生,我的车就在门口,你先去车上,等我一下,我们现在就回去。”
言罢她往屋里走去,打算给老院长道个别,临了,眉眼慈祥的老阿姨叫住一只脚踏出客厅的人,意味深长的说:“希景啊,小琛是个很不错的孩子,你们俩蛮合适的,就像这鱼和水,相得益彰,便能克敌制胜。你们在做什么,我这个老太婆多少还是清楚的。”
顾希景没深究其中含义,头也不回的说:“院长,我是水,姓蒋的是鱼,鱼没了水就是死鱼,水没了鱼还清净!”
屋里注视着她背影的老院长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说:“这孩子,还是这么任性,你是水,是潭水啊,没了鱼,会成为死水的,要是不把握好机会,鱼迟早会游到大海里去的。”
顾希景一门心思皆在沈病患的身上,老院长的话渐渐远的隐约。出了门,却见他并不在车上,以为他在路口等着,跑过去的时候,路口连只鬼都没有,沈暮辞的踪影更是不见得半点。
当即,顾大医生的心脏再次遭受悬空的惊慌失措感,她懊悔不该让这个可能要寻死觅活的人离开自己的视线,前后仅仅不到三分钟的时间,他就人间蒸发了。
这一代并没有适合跳楼自杀的建筑物,要寻思辆开得极快的车瞅准时机等着被撞,在这大年三十的晚上也难,好在方圆一公里没有河流,没有人造湖,不用担心他投河自尽了。
到底去了哪?他去做什么?现在情况怎么样?身边有没有其他人?
顾希景深深喘了口气,按下心里的慌张,急忙寻着蒋吾琛的号码拨过去,却无人接通。
这附近除了小别院,就只有一所儿童福利院了,顾希景一想沈暮辞以前是去过那里的,便开车赶过去,气势汹汹的问那青年门卫:“有没有见过一个男人?穿灰色格纹过膝大衣,身高一米八以上,身形修长,琼林玉树,长得非常俊俏——就是那天站在我身旁的那个男人。”
青年门卫颤颤巍巍的指了一个方向:“他要进去看看,说什么自己以前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但这大半夜的不回家过年去,来这干嘛?我看他行为举止有点可疑,没让他进——他就往那个方向走了。”
顾希景顺着看过去,那是朝着福利院后墙方向去的,到了的时候,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山林边上,望着深处的林子。
惊到九霄云外的魂终于回归。将车停到路边上,她疾步走到沈暮辞身旁,有些恼怒的说:“沈先生来这里做什么?要去哪里怎么不打声招呼呢?电话也打不通,要是你出了事,我可就犯下滔天大罪了。”
沈暮辞也不回头,愣神愣脑的注视着山林深处,愧疚道:“对不起小景,害你担心了,我出门后发现这个地方眼熟,就跟着小时候的记忆走到这里来了。”
“这林子有什么东西吗?”顾希景看他的模样,一时狐疑。